12、Grog 格罗格
这边依玫连珠炮一样把话往外蹦,音量不大,却是字字铿锵,直接敲在裴芜的心上。虽说她这么多年豪门阔太太当得潇洒,可倒底也是跟依家门当户对的出身,怎么不明白其中道理。
匹夫怀璧,纵然无罪也是有罪,即便是以后依玫确确实实分到了依家的财产,可手中没有权力护航,再多也是没有用。
裴芜犹豫了。
依玫等了片刻,也放软了语气:“妈妈,我从小到大都没求过您什么。我也不求您去帮我争什么,只求您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这么多年了,您好歹把我当作您的女儿吧。”
声音都染上哭腔:“就这一回。”
电话那头久久听不见回响,长长沉寂之后传来一声叹息。
“行了行了,随你去吧。只是玫玫,依家和裴家怎么说还有断不开的生意牵扯。你做事,要有分寸啊。”
依玫听着,垂眼看着自己的高跟鞋鞋尖,金属尖角包着绒布面。她心里忽然有点不舒服,怎么今天一个不留神挑了这双鞋出来,九月末南方还多雨,万一出差这几天碰上,少不得要毁掉一双鞋,真是可惜。
裴芜话还没说完,依玫嗯了一声,照例说了两声好,就要挂断电话。手机离开耳边,却传出模模糊糊的半句。
“……再怎么样都还有妈妈在,你不必那么……”
指尖已经划过屏幕,声音掐断。依玫看着手机壁纸,愣了片刻。指腹捏着手机翻了个身撞入衣兜,依玫清了清嗓子,端起手边的盘子,顺着往下走去。
登机广播响起,一行人按流程登机落座。
周谦行的座位靠窗,不知是真碰巧还是假设计,他刚一坐下,依玫就走到旁边靠过道的座椅前。
周谦行尚按兵不动,依玫是抬眼一瞧他,笑了笑:“冤家路窄。抱歉了。”说完就直接坐下。
可依玫坐下归坐下,却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甚至连座椅靠背都往下放,实打实是准备休息补眠的意思。
航班是傍晚起飞,零点抵达,如今外头的天虽然是几乎全黑,只剩下天边一线亮,可哪里是要睡觉的时候。更何况公务舱里头,周边几个座位都是连分毫都要抠出来办公的,唯独依玫一个,真是为了这能平放的座椅来的。
依玫侧身躺下,背朝周谦行,头发还是扎起来,侧卧时微微伏着身子,颈肩线条流畅优美,惹着人的视线,从微红的耳后,一直追随到隐入衣领的蝴蝶骨。
周谦行一手扶着刚拿出来的笔记本,目光还停留在依玫后脑勺的丸子发髻上。
“先生……”
周谦行闻声抬头,这才看见拿着菜单的空乘。不过一眨眼,连过了多久都要忘了。周谦行推开笔记本,从空乘手里接过菜单点了晚餐菜品。
空乘有些犹豫,轻声问:“先生要不要帮您太太点……”
周谦行正要挥手说不必,倒是依玫把脸上眼罩扯开,眼睛里尽是朦胧一片,看着空乘的方向。
“麻烦给我来杯水。晚餐就不用了。”依玫声音带着哑:“温水。”
空乘走后,依玫缓了缓坐起来,把身上薄被往前一叠,硬是把边角捋齐整,这才转身拿过自己的包,拉开来翻找。
周谦行打开笔记本,手指贴上键盘正要敲字,旁边依玫忽地笑了笑:“怎么这么拼命啊?周总真堪称劳模。”
依玫说着,从包里摸出一个药瓶来,推开盖子,倒出一片药片在手心。药片撞击药瓶的声音哐当响,周谦行怎么可能没注意。
空乘去而复返,手上端着一杯温水过来,玻璃杯里浮着片柠檬,递到依玫手边。
依玫说了声谢,左手托着药片准备往嘴里放,右手已经要接过那杯水。
周谦行冷不丁开口:“不要柠檬。只是温水。谢谢。”
依玫的手顿在半空,连空乘都是一愣。依玫还愣着,是空乘先反应过来,换了一杯温水回来。
“怎么还是这么细心。”
依玫像是随口一说,连看都没看周谦行,扭头跟空乘道了谢,接过水来吃了药。
周谦行也是恍若没事人,指尖在键盘敲击,声音清脆悦耳,滴答滴答。
唯有空乘还以为这是一对恩爱小夫妻,看着依玫和周谦行的眼神都透着粉,转身走时双颊都红红。
周谦行面无表情地办公,手上敲字的速度也没变,却是分心出来说了一句:“这次出差本来就是计划之外,你胃病犯了,到了就在酒店歇着吧。”
依玫双手捧着玻璃杯,笑得倒是双眼弯弯:“老毛病了,不打紧的。”
她说着调高了座椅靠背,倚着慢慢啜饮杯中温水:“以前我追你的时候怎么装头疼脑热,你都狠了心逼我刷题上课考试的,怎么现在还反过来教我尸位素餐了?”
周谦行没应声,依玫也不意外,可眼珠子还是在他身上转了七八回,才终于舍得收回来,落到面前手中握着的玻璃杯里。
依玫胃不好是从小就有的毛病。长大后怕胖又吃得少,胃病就更严重。
但凡三餐有一丁点儿不规律,必定犯胃病。从前在多伦多的时候是最严重,落了地水土不服,硬是生生削下七八斤。
她追周谦行的时候才是刚刚病好,一门心思扑上去的时候是没事人一样,可等人到手了,依玫自己却又倒了。
依玫握着手里的杯子,只觉得手中水也是温热,把掌心暖着,似乎也能把肺腑里的寒气驱散。
从前周谦行跟她在一起后知道了她胃病厉害,是日日食疗处处小心,半点酸的伤胃的东西都不能入口,到后来依玫都笑,跟朋友说自己这是找了个老妈子,连别人给颗糖,都得看周谦行的眼色能不能伸手要。
可也是奇怪,不过是在一起三四个月的事情,依玫是连脸都被周谦行养圆润了两分,胃疼的老毛病也是没犯过。即便是后来分了手,照旧胡吃海塞烟酒不误的,也没有疼过一回。连包里这瓶胃药,都是临出门的时候,管家阮姨塞过来要依玫备着的。
只是又碰上周谦行,仿佛身体都要替依玫去追忆过往,又回到当初一日三顿但凡晚了一刻钟就胃疼如钻的日子。就刚才候机时跟裴芜打了个电话,害她没吃下两口东西,一上飞机胃就开始隐隐作痛。
依玫放下水杯,重新侧身背对着周谦行躺下,闭上眼睛,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没出息啊。
……
将近四个小时的飞行,由北至南,飞机闯入尚未散去的潮湿南部,降落在澳门机场。
连着好几天忙碌,依玫在飞机上就睡着了,还是周谦行把她喊起来的。可人没清醒多久,只不过是去酒店的路上,不到十分钟车程,又在车里睡着了,一直到酒店门口下车时才勉强清醒过来。
依玫也是心大,困得迷迷糊糊的,酒店登记入住一应交给周谦行去办,手机身份证全都丢过去,不管不顾的,旁边胡静怡看了都忍不住挑眉。樊律师老油条,只见怪不怪。
行李自然有门侍送上客房,依玫等着周谦行送来房卡,这才懒洋洋从大堂沙发起来,一起往楼上去。
四人同住一层,四间房间隔得不远,樊律师资历摆在哪里,只摆摆手跟他们几个说了声晚安,回应都懒得等,开门关门一气呵成。周谦行照旧冷淡,临进门前却破天荒朝两个女孩子点点头说了句有事立刻联系。
胡静怡恭恭敬敬朝周谦行微微鞠躬回应,偏头一看,依玫却还没要进房间的意思,只倚着门框半开了门,眼神懒洋洋,却是清明不见困意。
“依组长也早点休息。”胡静怡说着要开门进去。
“哎,静怡啊。”
胡静怡门卡还悬在半空。
依玫歪歪脑袋瞧她,眼尾上扬,像是把她的话也往上勾起来。
“加个班吗?物超所值,尽兴而归那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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