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前来参加政权交接的随行人员,住得是维塞纳斯专门为新总督杨隆新建的总督府,就在市政广场前。地基用二十二级台阶抬起,显得十分巍峨。
门前两根高大旗杆,是为交接仪式准备的。
现在旗杆上飘扬着的,是维塞纳斯的蓝色星条旗帜,等到仪式过后,维塞纳斯原本的国旗改为特区旗帜,而总督府前,将升起图洛帝国的国旗。
门前护卫见到游烈,正准备敬礼,游烈已飞奔而过,“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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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沣一行人于二十分钟前结束了和维塞纳斯王室的初次会晤,刚刚返回总督府。
蔺沧正在餐厅和厨师商议晚上的菜式,就见游烈急三火四冲进来,经过他时,把一束五颜六色的花隔空丢过来,“给你的!”
蔺沧在半空中一捞,稳稳接住它,拿在手里一看,花朵们耷头耷脑,花瓣基本掉得差不多了,只剩光秃秃的枝杆挺在那里。
蔺沧哭笑不得,把它们放在桌上,对厨师说,“不好意思,我们继续吧。”
游烈直奔向程照华房间,他在门前急刹车,抬手敲了敲门。
等了一会儿,程照华过来开门,见是游烈,笑着说,“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样,热不热?”
游烈急着说,“我们遇到了一件事。”
他的目光越过程照华肩头,落到房中央的茶几上——
那里开满了大丛大丛盛放的蓝鬼藤。
游烈愣住了。
程卓凡也看到那一片耀眼的蓝色,很快反应过来,问程照华,“你早就知道了?”
程照华把他们让进来,一边关门一边说,“我们为什么同意维塞纳斯成为我们的海外属地,你们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游烈没有什么政治觉悟,满脑子都是「太平洋海军基地舰队基地各种基地……」
他飞速分析了一番,很可惜,这座位于南太平洋深处的岛屿国家没有任何军事地理上的价值。如果说是为了紫荆花海训,那大可不必费尽周折跑到这里,南部战区有的是沿海无人岛礁。
程照华说,“这并不是一件单纯为我们增加国土面积的好事,论它的军事价值,”他看着游烈,“你比我更懂。”
游烈点点头。
程照华接着说,“岛上资源匮乏,就连旅游业所需的淡水都要靠国际援助。这样一个国家成为我们的海外领地,我们不仅要派兵过来,还要在各个方面给予他们扶持,完全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程卓凡反应很快,看向玻璃营养基中的蓝鬼藤,“是因为这个?”
程照华点头。
“殿下没有信息素的事情曝光后没几天,我们就收到了维塞纳斯的秘密通讯。那时两个国家还没建交,他们的霍尔王子跑到卡洛斯联邦,找到了我们的大使馆。”
程照华随手摘下一枝蓝鬼藤,在它嫩黄色的花蕊上拨了一下,“事实上,我们对它们的研究早就开始了。”
他抱歉地看着程卓凡。
程卓凡“嗯”一声,并不生气。
程照华是穆沣的首席医官,权限要比他一个野战部队的上尉高得多,这种密级的事情本就有着严格的权限限制,他很理解。
“那现在呢?”他问。
程照华说,“保密期过了。我们并不打算隐瞒这件事,明天发刊的世界级医学刊物上,就会有关于蓝鬼藤的报道。”
程卓凡点头,“我们碰到一个男孩儿,说这种植物能让alpha变成omega,是真的吗?”
程照华摇头,“这是当地广泛的传言,据我们已经得到的一些实验结果,它并没有这么神奇的功效。”
蓝鬼藤,维塞纳斯联邦特有的一种藤类植物,因只在特定条件下开花,所以鲜被外人所知。
而这种植物之所以被当地人称为蓝鬼藤,是因为它们只在树下埋有新鲜尸体的时候绽放。
在十天左右的花期里,花瓣上的蓝色逐渐变淡,直到花朵萎缩,变成菟丝子一样的寄生藤蔓缠在树上。
游烈脸色有点白,这一桌子的蓝鬼藤,全部是最近绽放的,“照华哥,你从哪儿摘来这么多?”
“维塞纳斯王室派人送来的。”程照华安慰他,“别害怕,树葬是当地特有的葬俗,每棵树下基本都有三四具尸体。”
游烈并没有得到太多安慰,白着脸说,“它有什么特殊功效吗?”
“蓝鬼藤之所以被发现,是因为本地的一种猴子。这种猴子本身倒没什么稀奇,热带许多岛屿都有它们的族群,但不同寻常的地方在于,在食物充足、没有天敌的情况下,它们竟然在维塞纳斯灭绝了。”
“这里的居民没有刻意关注过这些随处可见的动物,直到有一天,有人注意到猴群的数量明显减少了。进而他们发现,在没有人工干预的情况下,猴群里雌性猴子的数量是雄性猴子的七八倍。”
“当地人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于是跟踪猴群,观察它们每日的活动。”
程照华看看程卓凡,又看看游烈,“如你们所想,每一个舔食蓝鬼藤的雄性猴子,都会在一段时间后,变成雌性。”
程卓凡从营养土里拔出一支蓝鬼藤,细细的枝杆在手指间缓缓转了一圈,“这种转变,是生理层面的转变吗?”
程照华摇头,“变成雌性的雄性猴子们,依然拥有雄性的生理特征,只是身体内部的激素发生了变化。很遗憾,我们研究了这么久,对蓝鬼藤是如何作用于生物脑神经的毒理机制,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程卓凡问,“这对殿下有帮助吗?”
蓝鬼藤会让动物中的雄性转变为雌性,但穆沣缺失的是A信息素,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研究方向。
程照华轻轻叹气,“只能试一试了。”
程卓凡明白他的意思,目前的医学发展水平对穆沣的病无能为力,现在新出现一个研究方向,即便看似完全相反,但若能弄清楚蓝鬼藤作用于生物脑神经的作用机制,多少也能提供点帮助。
游烈听了半天,觉得没自己什么事,就说,“照华哥,我先走了。”
程照华把他送出去,回身跟弟弟说,“实验已经在小鼠、豚猪、猴子和实验犬身上试验过了,被试动物都出现了向雌性转化的现象,我这次来,也是想起了一句话。”
他走回那片盛放的蓝鬼藤前,望着花蕊柱头上分泌得越来越多的蜜露,“万物相生相克,有毒之物,百步之内必有解药。虽说只是传言,我也想来试试。说不定鬼藤草周围伴生的植物中,能找到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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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是在总督府富丽堂皇的餐厅里吃的,众人一边吃饭,一边集体发出夸张的惊叹。
“你们要是喜欢,可以替我留在这里,”杨隆把柠檬汁挤在香煎黄石斑上,“要和喜欢的人分开一年,我也挺苦恼的。”
众人安静刹那,惊呼声陡然掀起一层声浪。
林未名紧张地冲进来,游烈安抚他,“不要紧,没事,没事。”
曾扬言要单身一辈子的低物欲冷面外交官,竟然恋爱了?
戚湛山把叉子一扔,“快说,是谁?”
杨隆被众人炯炯有神的目光盯着,淡然地把黄石斑鱼切成小块,放进程照华盘子里。
众人再次安静刹那,这一回,声浪比之前又高了几分贝。
穆沣笑着说,“怎么办,我现在负罪感深重。你们两个怎么能瞒得这么紧?要是早点告诉我,我也不会留隆哥在这儿一年。”
程照华被起哄声闹得脸红,尤其是来自程卓凡不可置信的眼神,更让他觉得很不好意思。
杨隆说,“没想瞒大家,只是我们是在临行前一夜才互通心意,没找到机会。”
穆沣已经没心情吃饭了,很认真地问他,“你们部里还有别的合适人选吗?总督的人选,维塞纳斯普通民众还不知道,只要跟王室解释一下,换人还来得及。”
杨隆摇头,“一年而已,我和照华能等。”
“可是照华是我的首席医官啊,”穆沣做出害怕的样子,“我怕他会给我下毒。”
晚餐在一片祥和欢乐的气氛中结束,回到和蔺沧的卧室,游烈先把今天看到蓝鬼藤的事告诉蔺沧,然后问,“明天什么时候去看场地?”
“吃过早饭后,我想想……你和林未名各带一队人,先把仪式场地周边检查一遍,防爆仪、红外仪先安装好,然后让你哥哥派兵看守,不许除我们以外的人接近。”
蔺沧边说边替游烈把乱脱乱丢的衣服捡到洗衣篮里,准备让勤务兵拿出去统一送到洗衣房清洗。
“其实,我倒不担心殿下会遇到危险。”蔺沧接着说。
游烈拉开淋浴间的磨砂玻璃门,蔺沧跟到盥洗室门口,追了一句,“不要洗凉水。”
“你管我?”游烈的声音混在水声里传出来。
蔺沧拿他没办法,叹了口气,转身想走。
游烈又喊,“你不许走,继续给我讲,为什么不担心殿下?”
蔺沧只好返回来,站在沐浴间外,“我们的军队在维塞纳斯所向披靡,没有人会冒险伤害一个拥有强大军事实力的帝国的王储。但是在维塞纳斯联邦内部,有许多人并不支持王室依附我们的这个决定,认为这是丧失主权的屈辱行为,绝不可接受。”
“国安此前探查到了内伽情报中心在这里活动的痕迹,他们很可能扶持了一批王室的反对派,伺机破坏政权交接仪式。”
游烈抹了一把淌进眼睛里的洗发水,问,“但是内伽这样做,能得到什么好处呢?最多也就是让我们的版图无法增加那四点几万平方公里而已。”
蔺沧耐心解释,“你可以这样想,从目前我们在国内查到的证据来看,内伽和某位帝国高层有接触,他们策划了我们婚礼上的录音,既损害了费蒙王室的形象,又让王室对我们几家产生猜忌。”
游烈传来一个鼻音,“嗯?”
蔺沧说,“当然,王室并没有轻易相信他们的挑拨,但他们还没有罢手,依旧在寻找一切机会抹黑王室。”
游烈好像懂了,他关掉淋浴喷头,伸出一只手,“浴巾给我。”
蔺沧递给他。
游烈往腰上一裹,**地走出来,“维塞纳斯联邦和我们的政权交接仪式,是殿下加冕以来第一件公务,而且是涉及海外领土的重要公务,不止国内,许多国际媒体也盯着这件事。破坏了交接仪式,如此重要的公务就搞砸了,对殿下的形象十分不利。对吗?”
蔺沧赞许地点头,摸上他胳膊,触手冰凉一片,不禁皱起眉来,“这样容易生病,下次……”
游烈说,“你好啰嗦,我还年轻,不用这么讲究。”
蔺沧:“……”
他抬手捏上游烈后脖颈,“原来是嫌我老了。”
游烈歪头看他,“你觉得呢,蔺沧哥哥?”
蔺沧学他,把头歪出一个如出一辙的角度来,“唔,我觉得我还称不上老吧。”
游烈看着他近在迟尺的漂亮的脸,发觉蔺沧实在有些坏,他知道自己的眼睛最温柔惑人,就总是用这样的眼神来对付他。
游烈抓下一条毛巾来,使劲呼噜着擦头发,“那我们要怎么做,才能防止他们破坏交接仪式呢?”
“维塞纳斯的代表是他们的大王子,我试想了几种方案,都不如在仪式上当众刺杀王子给我们带来的打击最大。”
维塞纳斯甘愿放弃主权,成为图洛维亚联合王国的附属联邦,是为了得到援助和庇佑。
如果,图洛派来的军队连维塞纳斯的王子都护不住,那么一切就成了笑话。
到时,无论是为了王室脸面还是别的方面的顾虑,交接仪式都会终止。
游烈顿悟,“那么我们……”
“你哥哥派了一个排在王宫外围站岗,夜鹰连的小队们轮流执勤,寸步不离跟着霍尔王子,你不用担心了,赶紧出去晒晒太阳,祛祛寒气。”
游烈说,“你真的是越来越啰嗦了啊。”
他从盥洗室出去,趴在床上给白赫发简讯。
过了一会儿,蔺沧冲完澡出来,坐在床边,伸手给他按摩肩背。
游烈丢开编辑了一半的简讯,捞过一个枕头来抱着,舒服地闭起眼睛。
蔺沧观察游烈的神态,觉得他此刻心情不错,于是试探着开口,“有件事,我想,还是需要跟你说一下。”
游烈把眼皮撩开一条缝,一眼看到蔺沧脸上闪过的心虚神色,猛地坐起来,“你干嘛了?”
蔺沧去摸他的脑袋,被游烈一把拍开,“先说正事。”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你知道火鲁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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