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鲁节?
游烈点头,心里警铃大作。
出发之前,他从国安那里找了一些关于维塞纳斯联邦的资料来看,其中关于“火鲁节”的部分占了很大比例。
这是岛上原住民向太阳神祈求庇佑的传统节日。
在节日庆典上,家里的男性成员要在身上涂满一种红色的特殊液体,面向太阳进行一系列祝祷仪式,然后依次从燃烧着熊熊火焰的荆藤门下通过。
在流传出来的火鲁节图片里,人们被包裹在蓝色火焰中,围着太阳神的雕像跳舞。
根据当地信仰,只有得到太阳神庇佑的人,才能安然无恙地从荆藤门下通过,身披火焰跳舞。
这个从远古时期流传下来的节日已经成了维塞纳斯最吸引人的旅游项目,值得一提的是,游烈查到的资料中,有几起发生在火鲁节的蓄意纵火谋杀案,尽管当地为了吸引游客而压了下来,但国安部找到的资料里,依然详细记载了行凶者是如何利用当地人的迷信杀人并且脱罪的。
资料中还有关于那种神秘红色液体的成分猜测,但由于维塞纳斯对外宣称,“这是神灵赐下的考验”,把这种液体保护得很严实,因此当地人是如何全身燃着大火而毫发无伤的,至今仍是谜团。
游烈心里的阴影愈加浓重,他不记得火鲁节的具体日期,那几具“没能得到太阳神庇佑的人”被烧得焦黑的尸体却深深印在他脑海里。
蔺沧说,“就是明天。”
“然后呢?”游烈紧紧拧着眉头。
“维塞纳斯多年来一直处于封闭自守的状态,很多人,特别是年纪大的原住民,很抗拒和外界接触。若不是为了发展旅游……”
游烈打断他,“说重点。”
蔺沧把手放在他手背上,用上了一点谈判时的技巧,说,“这次他们的王室做出依附帝国的决定,民间反对的声音很大,在我们来之前,市政广场前发生了三次暴动,都被压了下来。今天下午,我们在王宫时,霍尔王子才和盘托出他们遇到的困境。”
“岛上原住民大都单纯,换句话说,他们十分崇信太阳神,我们只要向民众证明,我们是被太阳神庇佑的,反对声自然就消失了。即便内伽如何作祟,也抵不过原住民对太阳神的信仰。”
游烈彻底明白了,他心里发冷,“所以被推上去被火烧的人,是谁呢?”
蔺沧挽起袖口,露出小臂内侧微微泛红的皮肤,“霍尔王子跟我们介绍了原理,国安的人也检查过了,是很稳定安全的。你看,下午我试了一下,什么问题也没有。”
游烈盯着那一小片泛红的皮肤,咬牙不说话。
蔺沧见他情绪不对,想哄一哄他,便说,“你知道有些情趣游戏里使用的低温蜡烛么,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原理,很安全。”
游烈发狠地瞪着他,“我现在想给你用上一百根低温蜡烛!不是安全吗?不是稳定吗?!”
他的眼神里有一丝委屈,他不明白,明明这件事跟蔺沧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不是王储,也不是被派驻过来的总督,只是过来部署海训基地,为什么要把他推上去。
蔺沧不顾他的推拒,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肩上,轻拍着他的后背说,“对不起,烈烈,但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穆沣身份尊贵,不可能让他冒险。
而戚湛山和程照华都不足以代表帝国。
游烈趴在他肩上,压低了声音喊,“为什么不让杨隆哥去?!”
蔺沧把他抱得更紧,低声安抚,“本来也是该他去的,但他对其中一种成分过敏。我可以向你担保,杨隆绝不是担心有危险就随便找了个借口,那种成分会引起严重休克,是他从小就有的毛病。”
游烈不说话了。他和杨隆接触不多,但也知道他不是那种为了自身安全而把朋友推出去的人。
游烈在心里想了又想,不得不承认,目前的局势下,蔺沧的确是帝国最合适的代表。
他是军部总参谋长,又和王室关系匪浅,既能代表费蒙王室,又能代表驻岛的一万四千名军官。他若能通过太阳神的考验,就代表帝国在军、政两方面皆得到了太阳神的庇佑。再没有比蔺沧更合适的人选了。
他用力把一个枕头捶扁,气道,“一个破烂岛国而已,我们不要了不行吗?”
蔺沧觉得这样发脾气的游烈十分可爱,尤其是明白他是在替自己担心后,更觉得受用,不禁抱紧他,在他耳边说,“相信我,真的没事。今天下午,国安把那些液体检查了一遍,湛山亲自带人保管,绝不给任何人做手脚的机会。而且,明天霍尔王子会和我一起。”
他放开游烈,看着他的眼睛,“还气么?”
游烈得了蔺沧的保证,心里稍稍安定些许,扭过头去,嘴硬,“我才不气呢,你要是有什么意外,你的钱是我的,你的元帅府是我的,袁叔是我的,袁伯是我的,林襄辉是我的,你的猫也是我的!我开心死了!”
蔺沧内心愧疚,握住他的手,低头吻上他的手背,“对不起。”
游烈把手抽出来,嫌脏一样在大腿上抹一抹,“离我远点!”
蔺沧深知这种时候不能放手,于是压住游烈想要打人的手,倾身去吻他的唇。
白昙的甜香渐渐在屋中升起,游烈刚开始还冷着脸不肯回应,后来就烦了,一把扣住蔺沧后脑勺亲回去。
-
每年的火鲁节庆典都在市政广场前举行,今年因为王室做出的重大决定,许多住在山里的原住民都赶来了,想要看一看伟大的太阳神是否会庇佑图洛帝国的代表。
穆沣也在观礼台上。
昨晚,游烈怀着心事,尽职尽责地在他房里守夜。他知道游烈担心蔺沧,逗了他几句,见他始终恹恹的,只能许诺会让程照华带着最好的医疗团队守在广场外,以防意外。
当地时间上午十二点,太阳爬升到天幕中央,炽热的光线经过设立在广场四角的反光镜的反射,在祝祷台周边映照出一片刺眼的白。
穆沣要眯着眼睛才能过滤掉过于强烈的光线。模糊的视野里,维塞纳斯的大祭司踏着鼓点走上祝祷台,一边舞一边把红色液体泼洒在蔺沧和霍尔王子身上。
鼓点来自当地传统乐器,牛骨蒙上牛皮制成的黑色皮鼓,发出的声音像鹈鹕叫声,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穆沣手心里出了一层汗。维塞纳斯的国王站在他身边,向他介绍他的子民目睹过的几次太阳神显圣的经历。
他唇边挂着一抹笑,一副专心的样子。
那些从维塞纳斯国王嘴里吐出的单词是他最熟悉不过的母语,但此刻,那些单词飞起来,在他耳畔飞来飞去。他仿佛被封住了五感,身边的人都不见了,只剩他一个人站在一片白光里。
大祭司点燃了缠满荆藤的木门,火焰瞬间窜起来。穆沣想起了他曾去观看过的军犬技能比拼,那时,他看着一只只飞过火圈的防暴犬,只是为它们的勇敢无畏而赞叹,在看台上轻松地鼓掌。
鼓点陡然变得密集,与此同时,尖锐的芦笛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尖利的声音钻进耳膜,穆沣忽然头晕目眩,眼前亮起一片白光。他狠狠地撕咬着嘴唇内侧的嫩肉,鲜血的味道和刺痛感让他恢复了一丝神志,他知道自己正在无法控制地滑向某些糟糕的回忆……
穆沣再次咬住舌尖,强迫自己从严重的应激性心理障碍中出来。
祝祷台上,熊熊火焰燃到了最盛,高温使那一片区域的空气密度发生变化,光线被扭曲,画面变得模糊。
穆沣看到蔺沧周身燃起了蓝色火焰,他好像听到了蔺沧的叫声,好像看到蔺沧转身看着他笑……剧烈的耳鸣盖过了周遭的一切,他立在那里,浑身都在抖。
“殿下。”
林未名从身后递给他一颗药。
穆沣听到欢呼声,陡然从回忆跌回现实。眼前的画面突然变了,黑压压的人群跪伏下来,向着一个方向不停叩首。
穆沣随之望去,在那一片天空中,云层后隐约透出一尊金身的轮廓。
时隔五年之后,太阳神再次显圣了!
维塞纳斯国王也难抑激动,在穆沣旁边跪伏下来叩拜。
神迹持续了三四分钟,之后,那尊金身的轮廓渐渐消失在云层中。人群蜂拥着换了个方向,冲着祝祷台上的蔺沧再次叩拜。
没有人再怀疑王室的决策,所有人都深信新的领主会给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民带来祥瑞。他们口中高呼着颂词,虔诚地拜在蔺沧脚下。
-
庆典结束后,维塞纳斯国王热情邀请蔺沧去宫中会面。蔺沧婉言谢绝,说自己只是图洛王室的代表,真正能给他们带来祥瑞的,并不是自己。
他在人群中找到了游烈。
游烈站在那里不动,被熙攘的人群推搡地摇摇晃晃。
蔺沧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游烈一定被吓坏了,忍不住大步奔过去把他拥进怀里。
游烈在蔺沧身上上上下下地摸,确信他毫发无损,心里悬着的大石才缓缓落下,只是它悬了太久,重量太大,落地时还是在心上砸出一个坑。
蔺沧皮肤的温度偏高,像发着低烧。
游烈撸起他袖子看,发觉他的皮肤很红,表皮有些灼伤,比昨天给他看时要严重得多。
他心里一紧,抓着蔺沧衬衣下摆就想撩起来,被蔺沧眼疾手快按住。
蔺沧哄他,“哪儿有那么娇弱,我没事,咱们先回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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