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不到五月,东太平洋带来的暖流已经把近一周的温度抬升到了三十度,即便在夜晚,失去了来自太阳的热辐射后,平均气温也在二十二度上下浮动。
他们的卧室要更热一些。
游烈靠在床头看今年年初几大战区联合军演的文字资料,正看到游野的紫荆花野战军团在川西平原和中部战区的山地突击军进行对抗战,就见蔺沧夹着惊蛰推门进来,手里抱着一小摞资料。
游烈见他扣得一丝不苟的睡衣扣子,哼了一声,把电脑合起来撂到床头柜上,“你不用藏着掖着,我早就看见了。”
蔺沧关门的手顿了一下,转过身来,若无其事地笑,“什么?”
游烈瞪着他领口处露出来的白皙皮肤,那一排发紫的牙印又浮在眼前,“你锁骨上的牙印,我看到了。”
蔺沧摸摸被领口遮覆得严严实实的锁骨,说,“哦。”
游烈被他的态度激怒了,“如果你有喜欢的omega,我们可以离婚。你犯不着这样,反正我们本来只是给民政署做做样子,对吧,就像我们结婚前约定的,‘互不干扰,各取所需’。”
蔺沧掀开被子一角,和游烈在宽阔的双人床上排排坐,“这个……”
他挑开一角衣领,锁骨上那个凹下去的牙印已经看不见了,只留下紫色的淤血。
这种皮下出血起码要两天时间才能散去,蔺沧皮肤白,那一排紫色的淤痕就更显得刺眼。
游烈脑中不可抑制地出现一个画面,他气恼地闭眼,想把那些画面从脑中甩开,不料那个场景跗骨之俎般跟着他,睁眼闭眼全部是蔺沧一副温软的微笑模样,被人推到墙上亲吻的样子。
“你不想跟我说点什么吗?”游烈忍着火气问。
蔺沧从旁边的床头柜上拿过资料,“只是朋友之间开个玩笑。”
他翻开一页资料,嘴角跟着弯起一个温柔的笑弧。
游烈快要气炸了,他看着蔺沧已经投入到工作中的侧脸,突然觉得陌生,印象里那个总是无限包容的哥哥不见了。也许从此以后,他的包容就要给别人了。
游烈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明明几天前,在危机四伏的布埃尔镇小旅馆里,他们还住在一起,蔺沧还会在睡前给他掖被子……
游烈吸吸鼻子,觉得没什么意思,既然你不喜欢我了,那就这样吧,我可不会像那些omega一样哭哭啼啼。
他掀开被子下床,拖鞋也没穿,光着脚咚咚地踏在地板上。
“烈烈,”蔺沧终于把注意力从资料上摘下来,问,“你去哪儿?”
游烈的手已经搭在了门把上,合金镀金的材质传出的凉意让他的指尖一缩,“我的东西都在客房,我去收拾收拾。”
他说得若无其事,另一手紧紧攥成拳掩在身侧。
他听到蔺沧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把资料放回床头柜。
游烈低着头,看着自己苍白的脚背上浮起的青色筋络,眼眶又酸又涨。
“是因为这个吗?”蔺沧把游烈的手从门把上拉下来握在手里,往下拉了拉衣领,露出那一小片刺眼的紫色淤痕。
如此近距离的观察之下,淤痕组成的咬痕清晰完整,可以想到,这个过程没有受到过什么阻碍,是在双方心甘情愿之下完成的。
游烈去甩蔺沧的手,却没甩开,他气红了眼,“放开我!”
使劲挣脱几下,终于挣开,只听“砰”一声,惯性太大,手背直直撞上合金门把,游烈痛得狠狠皱眉,眼眶瞬间就红了,却不愿露怯,咬着牙说,“我要走了。”
尾音已控制不住带上颤音。
“烈烈!”蔺沧心疼地握住他的手,“怎么样,没事吧?”
游烈疼得整条小臂都在抖,实在没力气挣开蔺沧,他较了半天劲,突然泄气一样靠在墙上,“我没事,我不想住在这儿了,你让我走吧。”
他的手背红了一大片,桡骨与腕骨相接处不正常的肿起,轻轻碰一下,游烈使劲咬牙,却还是痛得直吸气。
蔺沧心里一沉,看这样子,很可能是骨折了。
他无比后悔自己的馊主意,看着游烈极力忍痛的样子,心疼得难以言表,只恨不得受伤的人是自己,“先别乱动,我叫医务兵来。”
游烈托着受伤的手腕靠在墙上,看着蔺沧慌慌张张地按通讯铃,“可能是骨折,麻烦你们带固定板材和镇痛剂来,对,桡骨或尺骨,我不能肯定。好,麻烦了。”
“喂,照华,你在殿下那里吗?游烈可能骨折了……那太好了,我现在带他过去……”
游烈很少见蔺沧如此失态,他的印象里,蔺沧总是和平的、淡然的、镇定的,无论遇到怎样危急的情形,他总是说着“先别慌”、“不要紧”、“没事的”……他是一个团队里最能稳定人心的角色,他是可以指挥千军万马调动三军的指挥官……
蔺沧挂断通讯,又慌里慌张地过来。游烈的右手腕骨经过这么几分钟的耽搁,变得越发肿胀,快要和手掌宽度齐平,看着有些滑稽。蔺沧难掩心疼神色,往游烈腕骨上轻轻吹气,“很痛吗?”
游烈有点想笑,往受伤的地方吹气,是最无用的一种方式。况且他不是五岁小孩,已经不是那个相信“轻轻吹吹,痛痛飞飞”的年纪了。
“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医务兵的声音传进来,“长官,医务兵秋实来报到。”
-
经验丰富的医务兵一眼看出这不是骨折,但看肿胀程度,已经算是很严重的骨裂。
他给游烈做了初步处理,在伤口周围喷了一圈阵痛喷剂,而后用夹板和绷带固定住手腕,为保稳妥,他建议游烈从现在开始,不要用这只手做任何形式的运动,包括穿衣服。
游烈本来是拒绝光着一条臂膀出门的,但蔺沧拿来了他的冬季制服披风,虽然上面没有了闪亮的将星,但那可是首都卫戍区指挥官独有的披风,上面的国徽刺绣用了实打实的金线,把黑色的羊毛呢布料衬得雍容华贵。
披风一裹,游烈看着落地窗里映出的自己的身影,觉得英姿飒爽。美中不足就是,自己下面穿着睡裤。
“我想换条裤子。”游烈提出要求。
这种时候,就算他想要穆沣头上的王冠,蔺沧也能去给他抢过来,何况一条裤子。
蔺沧拿着游烈的制服裤子过来,弯腰给他解睡裤的带子。
游烈退了一步,脸瞬间红了,“我自己来。”
“乖,我怕你掌控不了平衡摔了。”
睡裤带子一抽即开,游烈两腿一凉,脸像刚从蒸笼里拿出来的包子一样,热腾腾的冒热气。
蔺沧只在意他受伤的手,林襄辉已经把车开进来了,车灯晃了两下做提醒。蔺沧帮游烈穿好全套制服,转身就要蹲下,“来,我背你。”
游烈缓慢地眨眼,“我伤的是手。”
蔺沧这才反应过来,拍一下自己脑门,“唉,急糊涂了,走吧。”
-
“运气不错,没骨折。不过呢,”程照华指着影像仪上三条暗色裂纹,啧啧称奇,他问游烈,“你也挺厉害,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
游烈没好意思说是和蔺沧闹脾气吵架,把自己干骨裂了,垮着脸坐在一边装冷酷。
蔺沧站在一边,揉揉他的头,说,“都是我不好。”又问程照华,“需要打石膏吗?”
“石膏最稳妥。”程照华已提起电话,让自己的助手拿液体石膏来。
军方供给的医疗用品要比民用先进的多,等处理完伤口,游烈手腕上只是多了一圈胶布,远看和一般无异。
程照华说,“两周后来找我复查一次,不要吃海鲜和辛辣食物,多补补钙,袁叔的牛骨汤可以安排上了。”
“好,麻烦你了。”
蔺沧给游烈裹紧披风,带着他往门外走。
电梯里,游烈看着金属壁上自己穿着制服披风的身影,目光落在两个人交握在一起的双手上,好似忽然被烫了一下似的,他立刻移开视线。
蔺沧没发觉他的异常,只是低头看程照华开的消炎药用法。
折腾了一圈再回到官舍,已是夜里十一点多了。
蔺沧把披风挂回衣帽间里,又去厨房给游烈煮了杯牛奶,加了蜜渍红豆,香浓的一大杯端上来。
游烈在落地窗前站着,看草坪上几只松鼠跳来跳去。
蔺沧关上门,走到他身边,把牛奶递给他,“怎么不去床上坐着?”
游烈没接那杯冒着热气的牛奶,他怔怔看着双层玻璃中两人被模糊成毛边轮廓的影子,“我们什么时候去离婚?”
“我不想离婚。”蔺沧揽住游烈的肩膀。
玻璃倒影里,两个人的身影重合在一起,游烈盯着那两道看似很亲密的影子,大概是被牛奶的热气熏得,他的眼眶泛酸。
过了一会儿,他深吸一口气,挣开蔺沧的拥抱,用左手拨开他的衣领。
紫色淤痕依旧刺目,游烈强迫自己和那一排耀武扬威的咬痕对视,问,“那这是什么?”
蔺沧握住他的手,“对不起,这是湛山咬的。”
游烈愣愣看着他,“原来你和我结婚,只是为了打掩护……”
蔺沧眼中浮现出一丝疑惑,很快,他意识到,游烈误会了。于是他转身把牛奶放到床头柜上,张开双臂拥抱游烈,“对不起,你在飞机上那样说,我实在忍不住了,就让湛山配合我咬了一个牙印出来,对不起烈烈,都是我不好。”
游烈被他抱着,连思维都比平时慢不少,他愣了好一会儿,直到空气里又出现白昙清甜的香气,他才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推开蔺沧,“你是说,你让戚仔哥咬你,是为了……是为了……”
蔺沧苦笑着点头,“你总是不肯承认喜欢我,我有点着急,对不起。”
游烈看着自己包成粽子的手腕,突然疑惑自己闹这一出是为什么,还把自己搞得骨裂,简直太蠢了。
蔺沧怕他又闹脾气,赶紧过来抱他,“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不该这样惹你生气。别气了好不好,我向你赔罪。”
游烈只觉得自己像一颗被强迫按进水里的气球,在水底挣扎许久,就快断气的时候,终于被一股力量推着浮出水面,得以顺畅地呼吸。
柔和清甜的信息素在他周身浮动,游烈在蔺沧怀里,用力吸了吸鼻子,“那你喜欢我吗?”
“当然喜欢。”
“什么时候?”
“很久以前。”
游烈不说话了。他们安静地抱了一会儿,游烈微微偏过头去,看到院子里那只花毛松鼠捡了惊蛰的小玩具,叼在嘴里一溜烟爬上树消失了。
“烈烈……”蔺沧开口。
游烈还带着闷闷的鼻音,“干嘛?”
“我还是想要一个答案,”蔺沧放开游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我想确认一下,你喜不喜欢我。”
游烈在他灼灼的视线下根本逃无可逃,脸颊又变得滚烫,他发现蔺沧身上好像带着什么奇怪的魔法,他一靠近他,就变得心慌气短扭扭捏捏,在外面时的那些骄傲和潇洒全都没了飞了不见了。
偏偏蔺沧还握着他的肩,用温柔的语调唤他,“烈烈?”
游烈红着脸,恼羞成怒地吼,“你好烦!如果不是喜欢你,干嘛和你结婚?!”
蔺沧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捏捏游烈红透的耳垂,拥着他说,“我好高兴。”
游烈觉得自己从头到脚每一个毛孔都在冒热气,他从来没有这么憎恶过自己家的祖传基因,但又觉得庆幸,还好,他没把蔺沧气跑。
这一晚,蔺沧购置已久的超大双人被终于派上用场,两个枕头亲亲密密地挨在一起。游烈从后面抱着蔺沧,把鼻子拱在他颈后。
蔺沧被他的呼吸搔得有些痒,忍不住说,“其实,我可以面向你……”
“不要。”游烈理所应当把蔺沧当抱枕用,在他颈后蹭了蹭,“再来点信息素,好香。”
蔺沧尽职尽责地释放信息素,充当免费的天然香薰机。
游烈觉得心满意足,静谧的卧室,微凉的晚风,柔软的蚕丝被和alpha微热的体温……他很快坠入一个充满着馥郁白昙气息的梦。
终于……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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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第 8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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