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天,云七都在大半夜醒来,回回都发现秋茶蹬掉了裤子,大概是不太适应云七的灵力,意识深处想变成蛟尾,又嫌弃裤子碍事,便理所应当地蹬掉了。
活了近千年,这些天居然和一只小妖怪睡在一起,云七心里说不出的怪异。
一日午后,秋茶泡了杯蜂蜜在洞口坐着,两只蘑菇精朝对方砸柿子,你追我赶打打闹闹,把白石子铺就的小路弄得脏兮兮。
“这般胡闹,不怕七郎生气吗?”
“不怕!”
“就说是你扔的!”
秋茶对两只蘑菇精的任性妄为习以为常,无奈地拿起扫帚打扫庭院。草菇脾气见长,一脚踢翻树下的满筐红柿,尖声尖气道:“小瘸子快来追我呀!”
秋茶没理,抬头看了看柿子树光秃秃的枝丫,日子晃晃悠悠过了一个多月,转眼就是秋天,他的腿总不见好,前几日刮风下雨,身上钻骨得疼。
云七日日要去地里做农活,这边的果林菜园似乎多半是他的,忙起来只有晚上才见得着。
秋茶有时候无聊,就去听街坊邻居们说话。隔壁的鸽婶是个热心肠,自打秋茶搬进云七的住处,鸽婶隔三差五来找他唠嗑,小到哪家鸟儿在外面偷腥,大到荼蘼山少主风蘅的风流韵事,鸽婶都说得神乎其神,跟亲眼见过似的。
“快,我正要跟你说呢,镇上都传开了!”
鸽婶头上系着蓝色印花的头巾,三步并两步地朝院子走来,气喘吁吁,像是有什么急事。
“听说细作要被砍头了,散魄海来的!枫梓长老说这事性质严重的很,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跑一个!”
秋茶一听见散魄海,腿都吓软了,幸好杏鲍菇伸长了身体在一旁托住他的屁股。
“细作是什么人?”秋茶额上冒出冷汗。
“哎呦喂,细作都不知道啊,你家七郎没跟你说?”
我家七郎,这话听着怪怪的。
“这些细作好生厉害,不仅偷水,还把仙君的蛋偷走了。听说啊,是打散魄海来的,诶呦那地方,穷山恶水出刁民,以前是流放罪人的啊。”
秋茶抬袖擦擦额上的冷汗,声音细微,“会不会弄错了呢?”
“嚯,怎么可能,集市上张着大榜贴着呢,那四幅画像可不就是他们海里的虾兵蟹将,领头的还是个独眼蟹呢,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
鸽婶以为他听不得打啊杀的,笑得豪爽,“大家都说你是七郎君从外乡接过来的外甥,想必也是青鸾噻,怎么胆子比我一个鸽子还小。”
外甥?秋茶算算岁数,自己三百岁,七郎九百岁,自己父君一千九百岁,倒也不必是叔侄辈分,兄友弟恭就挺好。
“哎呦,我没工夫跟你说啦,衣服还没晾呢,要走啦要走啦。”
秋茶忧心忡忡地在院里坐到天黑,满脑子都是斩头的事,散魄海惩戒犯人从不动武,只消把犯人关在蚌壳里饿上两三天,多半就老实了。
荼蘼山的这位枫梓长老好大的脾气,仙君的蛋丢了,那也应该是仙君来问责,怎么就轮到他指手画脚,无凭无据非要砍虾兵蟹将的头?
不过,秋茶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一个多月过去了,虾兵蟹将还待在荼蘼山,还会被人误以为是细作给抓起来,若真的是细作,那到底是父君派来的,还是唐国皇帝派来的?
“娇气包会动脑子吗?”
“看上去会。”
“七郎君要回来了,快送他进去。”
“要不然受了风又要骂我们。”
两个蘑菇精短手短脚拽着他往屋里走,秋茶两眼空洞无神,稀里糊涂地在桌边坐下,稀里糊涂地把脚放进木桶里洗脚,杏鲍菇几次问他还要不要加热水,他都没听见。
草菇干脆利索得多,抱着桶热水往他脚上一烫,秋茶瞬间神智清明。
当天晚上云七回来,给秋茶带了一包小鱼干,据说是贩子从散魄海那边进的货,他喜欢得很,坐在椅子上小口小口地啃。
“今早上还好好儿的,怎么红成这样?”
云七握住他的右脚,起先是端详,后来就有几分把玩的意味在里头。云七不知道其他的小蛟化为人形后是不是也这般白净娇气,但秋茶的脚生得太乖觉可喜。
“洗脚的时候放多了热水,暖暖脚。”?
云七心下明白,朝墙上的窟窿扫了一眼,叹道:“草菇爱玩闹,你不能老是纵着他,以后他要是欺负你,凶他几句他就不敢了。”
秋茶手一抖,鱼干掉在地上,他一边惋惜一边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
两人吃过晚饭,草菇听了一番训斥,老实不少,杏鲍菇认为这是杀鸡儆猴,跟着他哇哇大哭。
云七倚在床栏边看书,秋茶坐在他身旁,盯着他的暗青色头发发愣,也不知过了多久,云七的书页翻了又翻,道:“平日里拿着话本子就不肯撒手,非要看到结局才肯睡觉,今天老盯着我做什么?”
秋茶往他身边凑了凑,笑得像天庭春宴上四处贺喜的仙童,“七郎,明天可以带我去集市上吗?”
“你的伤还未好全。”
“可……可我听说虾兵蟹将被抓了,他们是送我来的,应该不是坏人,而且也不是他们放跑我的。”
“虾兵蟹将?”
“嗯,我们海里的镖队,可有名了。”
“多管闲事。”云七的语气颇为冷淡,脸上也是副事不关己的神色。
秋茶皱着眉头,把枕头一扔,沉默了半晌,嘀咕了一句:“那我自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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