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砺的话听着很体贴,是在尊重钱舒羽的意愿。
但实际上,路砺的话就是很无情地,有让钱舒羽适可而止的意思。
门后面,钱舒羽也觉得好像是在晴天挨了雷劈,头突然变得很晕。
钱舒羽靠着门坐下。
她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路砺都上楼来了,却不愿意再开口求她一次,所以,她没接路砺的话,路砺也在迟迟没等到钱舒羽的回应后,下楼,离开了漾北胡同。
五分钟后,钱舒羽的房门再次被敲响。
这一次,钱舒羽迅速起身,开门。
不过,门外站着的是钱潇正。
钱舒羽心情不好,淡淡问钱潇正什么事。
钱舒羽心情不好,钱潇正心情自然也不会好。
但嫁给路砺,是钱舒羽自己的选择,而且钱舒羽,她应该也是心知肚明的,——路家家大业大,路砺又已经全面接手了京正,他是既不可能,也没有能在钱舒羽身上花很多时间的条件。
这也是为什么,钱潇正到现在还在为钱舒羽嫁给路砺这件事,耿耿于怀。
父女俩相对无言半分钟。
半分钟过去,钱潇正不愿意钱舒羽不开心地,帮路砺解释了两句,“路砺说,京正远洋的船舶厂接了兵工项目,他这次回燕城也待不了几天,说过段时间再来接你。”
钱潇正话落,钱舒羽到底没克制住自己,冷笑了一声,说,“知道了。”
感觉到钱舒羽已经被乌云罩顶,钱潇正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叫钱舒羽别忘了待会儿还要去路家一趟,先下了楼。
想到又要去路家,钱舒羽的脸色就更差了。
最近,钱舒羽住在漾北胡同的这一段时间,每天都会去路家一趟。
说来也怪。
钱舒羽和路硃二十几年的交情,过命的好姐妹,但是,钱舒羽却因为不喜欢路家的家庭氛围,从来没进去过路家一次。
钱潇正和吕笙晴是感情深厚的夫妻。
两人相识于国外,钱潇正受邀出席大学活动时,意外遇袭,结识了当时在当地使馆工作的吕笙晴。
钱舒羽在爱里出生长大。
从小,她就很会、也很敢表达自己,跟小心翼翼看人脸色的路硃完全是不一样的性格,而她之所以会和路硃成为好朋友,也是因为觉得路硃爹不疼娘客套的,对路硃产生了保护欲。
但即便如此,钱舒羽还是因为,觉得路家以路正钧一个人为尊的氛围很像封建王朝,太压抑,太让她不自在,所以,她始终坚持着,连路家的院子都没有踏进去过一次。
可是,她现在,却在成为了路砺的妻子后,不得不每天都去路家待半个小时。
一想到自己这些天如坐针毡的煎熬都是路砺给自己带来的,再想到今晚连多哄她两分钟都不肯的路砺,钱舒羽就觉得路砺是一个没良心的绝世王八蛋,特别憋屈。
钱舒羽正处在烦路砺的气头上,不想再去路家。
钱潇正半天不见钱舒羽,又上来劝说钱舒羽,说她不顾及路砺也要顾及钱家,多少去路家看一眼,免得外面人说他们钱家的女儿没规矩。
生气归生气。
大局观,钱舒羽从来不缺。
尤其,钱舒羽自己本来也很好面子。
修整好,钱舒羽去路家。
适逢文庭晚在院里修剪黄玫瑰,钱舒羽就在外面陪着捡枝叶。
路正钧回来,看见院里的钱舒羽,很难不意外地关心了钱舒羽一句,“和路砺吵架了?”
多亏路砺的表达体系完全复刻了路正钧,钱舒羽都不需要反应,就能同步听出路正钧省略掉的前半句,——没和路砺一起回家,是和路砺吵架了?
事情是这样没错。
但钱舒羽不能这么说,就把钱潇正刚刚说给他的话,又给路正钧说了一遍。
路正钧闻言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倒是文庭晚,有条不紊剪枝叶的动作却因此滞了半秒,看起来有点意外的样子。
钱舒羽看见,问文庭晚怎么了,还煞有介事地凑近玫瑰花看了看,试图找出问题。
看见这样的钱舒羽,文庭晚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路砺会选择跟钱舒羽结婚。
她猜测,在路砺的心里,钱舒羽应该就是那唯一的一个,——即使成为京正集团的总裁夫人,也一点不会因为京正集团庞大的产业链,而高看京正集团总裁一眼的女人。
-
许青民主导的京正远洋,业绩依托于市场,无功无过。
不过,无论市场的行情怎么样,许青民自己的行情倒都是极好的。
看完李炎整理的调查报告,路砺抬眸,通过后视镜,赏了李炎一个全乎的眼神,“明天让调查组过去。”
对此,李炎很是心惊,没有立刻回路砺的话。
上个礼拜五。
为了不日即将竞标的轻型船项目,京正远洋新挂牌的电子科技研究十七所正式投入使用,京正远洋旗下的制造厂也分批完成了全部的设备更新。
应战新征程,京正远洋万事俱备。
奈何京正远洋的总舵手许青民,坐吃山空立地吃陷的本事炉火纯青。
——许青民明知京正总部对京正远洋未来十年的战略规划,还媚上欺下,早有准备地,用京正总部的新设备,挖了不少业绩斐然的同行墙角,既破坏了京正远洋的业内名声,也改变了路砺对京正远洋的布局节奏。
路砺不得不临时飞山东。
也是在这一天,钱舒羽下班没回木京园,回了漾北胡同。
登机前,李炎告诉路砺,说夫人回了娘家。
路砺最近的工作强度很大。
其一,是京正远洋的革新处于落地初期,为避免行差踏错,他需要给予京正远洋更多的关注,而且,他还得比以往更关注许青民这个只能看见蝇头利的舅姥爷,提防他坏事;
其二,是京正制造的成果已逐渐成形,他为了给京正明年面世的智能汽车造势,已经开始将工作的重心转到京正传媒,预备收购英国老牌电影集团UKCW。
当时,路砺在看收购方案,没怎么细想李炎的话,只理所当然地觉得,他这阵子出差,钱舒羽回娘家也正好,没多说什么。
所以现在,路砺也不明白钱舒羽为什么生气,又为什么不乐意跟他回家,同时,他手上这些需要处理的工作,也让他没时间琢磨钱舒羽的心思。
李炎是机灵成精。
在路砺去钱家之前,李炎无比确定,对许青民这个舅姥爷,路砺没有公事公办的意思,毕竟,轻型船的项目最快也要等到年底,许青民再军令有所不受,也是知道轻重,不会一点后路不留的,完全坏死路砺的计划。
路砺去山东,只是趁机架空许青民,肃清他的派系,再给他换一个更适合养老的职位。
但是现在,路砺一个人从钱家出来后,突然转变主意,叫调查组进驻远洋,事情就会变得难以收场。
许青民是路砺的舅姥爷。
哪怕到最后,这件事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路砺的名声也会因为这个他的这个决定受到影响,虽然,他本人,完全不在乎外界的看法。
李炎的脑子飞速旋转之时。
毫无预兆地,路砺再次抬眸,云淡风轻地打断了李炎的思索,说:“夫人喜欢德库宁。”
“……”
两天后。
李炎带着德库宁的画,再次来到漾北胡同。
肯定钱舒羽拥有左右路砺心情的能力后,李炎自作主张地健谈,将路砺前前后后近半个月的行程,都仔细交代给了钱舒羽。
钱舒羽对路砺的行程没兴趣。
更严谨一点,是她对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路砺行程没兴趣。
钱舒羽面上挂着笑,心里却骂死了路砺,想,路砺长着张嘴当摆设,还不如直接哑掉,什么玩意儿,还找助理来报备他行程,呸,她的行程都还需要白可可记呢,他又算什么东西,还敢让她记他的行程。
想是这么想。
奈何钱舒羽生来伶俐,李炎话讲完,钱舒羽就听明白了,——李炎的意思是,路砺这段时间乌遭事儿很多,身不由己,最迟在月底,他处理完事情,就能来漾北胡同,接她回家。
钱舒羽无法拒绝德库宁,收了画,笑眯眯回李炎,“李炎是吧,帮我谢谢路先生。”
李炎没想到钱舒羽这么客气,噎了下,一时讲不出话。
钱舒羽满意了,继续乘胜追击,叮嘱李炎,“路先生的工作事关很多人的饭碗,我理解,也麻烦你帮我转告路先生,我这边生活愉快,让他专心工作,不必再来。”
“……”
钱舒羽的话,李炎不敢转述,只能当没听过,只字不提。
而路砺为了投其所好,花了两个亿给钱舒羽拍画的事情也同步传开。
由此,钱舒羽的social姐妹群又卷土重来,给钱舒羽侃的通体舒畅。
【@属鱼 宝宝,我要是有你这样的仙女做老婆,也会每天都给你献宝。】
【想给属鱼宝宝献宝的,排队过来,我先长眼。】
【来了,来了,我带着黄钻先来了。】
【拿黄钻的滚,别来沾边。】
【……】
【老师,那你帮我看看我的红钻是不是fancy red?】
【@属鱼 宝宝,你的东西被偷了,快出来抓贼!!】
钱舒羽耳根子软。
她听多了这群塑料姐妹浮夸的吹捧后,一时就受到这些耳旁风的影响,忘了和路砺结婚的弊,又单纯享受起了和路砺结婚的利,暂时收回了对路砺没良心的评价,莫名其妙地原谅了路砺。
……
万幸,时值六月。
钱舒羽杂志社的工作又开始忙起来。
下半年,trend的活动变多,广告也变多,面对金主同等金额的投资,广告部是心花怒放地全都接了,剩下的苦差事,就交给钱舒羽他们这些做内容的来呕心沥血,把头发都熬掉。
眼下,钱舒羽正在准备的九月刊,就遇上了这样的情况。
——某从来不做宣发的品牌,换了设计师后,突然转性,联系了trend的广告部,要做今年F/W的广告,给纸媒部和新媒体部都支付了高昂的广告费。
虽然,纸媒部和新媒体部的九月刊都已有金主。
但金主这种东西,多多益善,只要钱给得多,杂志社再多做一本内容同时出刊,问题也不大。
就是钱舒羽,又因此忙得晕头转向,没时间再回漾北胡同,又过起了准备慈善沙龙活动那段时间,昼夜颠倒的日子。
时装行业的九月,从来不缺广告商。
几乎是在确定出九月B刊的第二天,trend广告部就给钱舒羽发去了B刊内页的金主名单。
钱舒羽大概恍了一眼。
大部分的广告商都是老熟人。
生面孔也大都拘谨,只有其中一个仙台的服装品牌,他们派头很大地附了一长串备注,说他们本月底会在仙台举办新品发布会,要求trend这边飞过去采访设计师,并拍摄秀场实录上传中trend的YouTube与官网。
……
钱舒羽现在已经开始担心自己说不好哪天就会猝死。
所以这会儿,乍然看见仙台品牌这个无礼的要求,钱舒羽就恨得脱口,“什么狗东西,不就给了两个臭钱吗,皇军都走了多少年了,也敢给姑奶奶摆架子。”
“就是,”白可可想到日本人的广告费,还不到路砺在慈善沙龙花的一个零头,就深有同感地拍马屁,“这两个臭钱有什么了不起的,也就是京正不做服装,不然哪儿轮得到他们给我们投资啊。”
“……”
经白可可提醒,人妻钱舒羽终于想起她那又是半月杳无音信的老公,心情变得更差了,眼神警告白可可,“闭嘴!”
白可可老马失蹄,马屁拍到钢筋上,立时噤声。
到了仙台,白可可就更加努力地将功补过,——白天,她干本职工作,收集内容写创意文稿,晚上,她则化身钢筋铁人,陪着钱舒羽去购物去居酒屋。
就这样熬了三天,仙台品牌的新品秀终于在晚八点拉开帷幕。
白可可是网球运动爱好者。
她惦记着同时间,在伦敦举办的草地网球赛,悄悄溜去了后面模特的化妆间,津津有味地看起了BBC的直播。
大秀结束。
依据合同约定,trend的人还需和设计师夜游一趟设计工坊,才算圆满这次的工作任务。
白可可一心二用,眼耳同时发功,工作娱乐两不误地,抓住了比赛的中场时间,赶上了品牌方的大巴车。
钱舒羽看白可可跑得气喘吁吁,给她递了瓶水。
白可可喝水。
手机也因此被搁在了她和钱舒羽座位的中间扶手上。
白可可的屏幕很亮,又蓝又绿的,一直在闪,很晃眼。
钱舒羽好奇瞥了眼。
赛事的中场休息没结束,导播的镜头还专注在观众席上,给全世界看直播的网友特写球赛现场的帅哥美女。
钱舒羽说球不行,但点评帅哥美女的穿搭,是她特长之一。
白可可喝完水,就见钱舒羽低了头,一脸认真地在看她的手机。
“怎么了舒编?”
白可可问钱舒羽。
钱舒羽应声,正想说一个拿海蓝色丝巾点缀白色亚麻西装的亚女有品的时候,镜头突然一晃,往亚女前面的几排摇了摇,随后固定在了面无表情的路砺身上。
白可可虽见过路砺几次。
但这几次里,不是天色黯淡,就是白可可打量路砺的眼神,在路砺强大的气场阻碍下,被折回,没能看真切。
于是这一回,陡然看见路砺放大在高清镜头下的面容,白可可就非常惊喜地瞪圆了眼睛,凑到了钱舒羽耳边,兴奋地为她之前棒打鸳鸯的发言道歉,说:“对不起舒编,我以前不敢正眼看你老公,才知道你老公长得这么牛逼。”
呵。
钱舒羽回白可可一声冷笑,气得牙都要咬碎了,“我老公死了,我没有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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