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寒风吹过,一只兔子趴在草丛中独自凌乱。
卫家大郎也为侯夫人膝下嫡出长子,更是唯一继承卫侯衣钵的武官,前途一片大好,刚及弱冠便被重用派去处置一伙在外窜逃的匪贼,大胜得归跃居三品,并娶了同出名门的贵女李氏。
可惜婚后一年,大郎便因从军得时的旧疾复发,双腿残废,病卧几年后离世,李氏便留在府内独自养育一女。
李氏性子内向,沉默寡言,常被府中下人瞧不起,温良玉入府后鲜少和她打交道,只当她是个没甚棱角的寻常妇人。
可今日,她居然听到了李氏和卫析的墙角。
伴着萧瑟风声,隐约传来卫析和李氏的调笑声,旖旎又情深,绝不像短短几月发展而成的关系。
她回忆着五年前卫析和孟氏之间,两人都是不喜热闹的,府内若有什么宴请,两人都是最早离席的,因身份差异较大,没人联想到一块。
细细回想着,她甚至觉得那时两人就有了首尾。
她四下看看,虽夜黑风高,没人经过,可若有妄动,难免会被假山处难舍难分的两人察觉到动静。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男女轻柔粗重的喘息声又越来越大……
温良玉从心底升起一阵沉重的绝望。
两只耳朵耷拉下来,双手捂住,将身子埋成一团,硬捱。
寒风几乎将腿冻僵时,那声音终于结束了。
孟氏发髻散乱,双颊绯红,娇弱地靠在卫析怀中:“你这一去便去了半年,可知我有多想你。”
卫析轻哼了声,“那我怎未见你给我写过一封书信?”
孟氏有些委屈:“府中人多口杂,我怎敢写书信,生怕被什么人瞧见了。”
卫析叹了口气,伸手摸摸她的脸:“委屈你了。再忍忍,等我承了父亲的爵位,定不会让你再受这苦。”
孟氏眼睫颤动,轻轻应声道:“我等你。”
两人将衣裳穿好,见时辰已晚,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别了。
躲在草丛中的温良玉这才敢冒出圆鼓鼓的兔脑袋,谨慎地左右环顾了圈,蹑手蹑脚地往望舒楼狂奔。
今日所见所闻,足够她消化半个月了。
*******
翌日一早,晨光大亮,在屋内闭息调神的温良玉缓缓睁眸,已然恢复了人形。
门外花念叩门进来,伺候她洗漱。
浅青衣裙被腰带束起,她垂眸看着花念系好香囊,忽而道:“今日你去春雨那儿,让她准备好,明日我有事要问她。”
叶宛妙忽而摘下她的帷帽,定是发觉了什么,可她实在想不透叶宛妙因何而猜,又猜到了什么。
春雨那日所说“叶宛妙不是叶宛妙”,恐怕另有深意。
花念愣了下,连忙应声。
这边刚洗漱完,便有丫鬟通传望舒楼外便来了人,她并不意外,昨日卫侯亲自点头同意她留在府里,等于承认了她的身份,又借此搭上了太子,今日定是会有人来示好的。
这首当其冲的,便是和叶宛妙不对付的孟氏。
孟氏站在院外,犹豫地盯着墙上贴着的符纸,脚将进不进。
温良玉一身青衣,衬得身姿清丽,双眸含笑地走出去:“孟姐姐。”
见她出来,孟氏果断地收回了脚,状似无事般笑道:“良玉妹妹,二郎这次回来给我带了些好料子,你刚回府,又逢年关,也该添些新衣,我便给你送了些。”
“多谢孟姐姐挂念。”她笑着上前道谢,看到孟氏身后丫鬟手中捧着的衣料:“二郎外出办差还这般挂念着孟姐姐,成婚这些年也这般情深,实在让我羡慕呢。”
孟氏低声笑了声:“他也就这些小事做的好些,算不得什么。”
温良玉想着昨夜之事,心中一动道:“怎算不得什么,孟姐姐和二郎自是情感深厚,这次半年未见,昨晚我从主院回去后,见二郎走得也那般急,定是急着去见孟姐姐吧。”
孟氏用帕子捂着嘴,神色间害羞之色更甚:“二郎的确急着回去见我,叫良玉妹妹看笑话了。”
温良玉呆了瞬,脑袋像是被浆糊黏住了般有些没反应过来,是她耳朵出问题了吗?还是听不懂话了?
卫析昨夜分明是在和嫂嫂李氏私会,怎么可能是急着回去见孟氏?!?
孟氏是为了充面子才蓄意这般说,还是……她知晓卫析和李氏的私情?
温良玉有些不敢深想了,调整五官,努力恢复柔和笑意,“夫妻情深,我怎会笑话呢,羡慕还来不及呢。”说着,又叹了口气:“不像我,融郎另娶,与我再没了缘分,孤身一人。”
孟氏一顿,向前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你不知道嘛,三郎昨夜被强绑回院子后,在屋内闹得不可开交,还拿了绳子悬在房梁上要自尽,幸好叶宛妙回去得及时,将人救下了。”说着,轻叹了口气:“我看他心中是有你的,当初若不是以为你……绝不会答应叶宛妙入门。”
温良玉微睁大眼睛,做出一副惊诧心疼的神情,惊呼道:“融郎怎能不顾惜自己的身子?”她垂着被泪花润湿的眼尾,“可惜我与他终究是有缘无分。”
孟氏眸光闪动着,又道:“既你和三郎两情相悦,又何必在乎一个叶宛妙。依我看,三郎为了你,休了叶宛妙也是甘愿的。”
“什、什么?”她受宠若惊般摆手:“融郎与妙娘才是夫妻。”
孟氏一噎,又恨铁不成钢地看她:“若论夫妻,你比叶宛妙先进卫府的大门?何必看她的脸色?”
“你就是胆子太小了,才被她这般欺负。”
温良玉低着脑袋,一幅老实本分的模样任由她说道。
孟氏越看越恼火,将心底火憋下道:“算了,我还要去给李姐姐送些衣料,就先走了。”顿了顿,又盯着她暗示道:“你如今留在府里,虽说得了侯爷点头,可到底和二郎有过一段夫妻姻缘,又被他痴缠,叶宛妙心中怎能不留有芥蒂?”
“你不愿争,可她早已将你视为仇敌。”
温良玉颤着长睫,沉默地点了头,依旧是温吞无害的模样。
孟氏无奈,摇了摇头大步走了。
花念将衣料捧着,好奇地看了眼孟氏离开的背影:“这二夫人不会真想让娘子和三公子重修旧好吧?”
温良玉神色淡淡,听着这话轻笑了声:“她哪有这般好心,不过是想让我去对付叶宛妙,闹得府里不可开交罢了。”
花念撇撇嘴:“奴婢还以为二夫人是好心呢。”说着,又垂首整理着衣料:“不过送来的料子倒是不错,可以给娘子做几身好看的冬装。”
说话间,侧旁小院有人忽地飞奔出来,直往望舒楼跑。
还没走到,谬尔就急匆匆地要拽温良玉的袖子。
温良玉吃一蛰长一智,连忙避开他的动作,警惕道:“花念,我与谬大人有事要说。”
花念一惊,惊讶地左右看看,然后心领神会地笑了笑:“奴婢告退。”说完,就抱着衣料小跑离开。
温良玉咳了咳:“有事说事。”说完,又皱眉道:“衣裳穿好。”
谬尔一身道士服穿得皱巴巴的,腰带都未扣紧,胸口露了一大片肌肤,旁人一瞧便觉得他不是个正经道士。
他一边胡乱地理着衣领,一边道:“你快和我走,我方才感应到今日城北有人要被当众斩首,身上阴气少见地重,定是会吸引一些鬼妖来吞食他的魂魄。”
“今日这次是最好的修炼机会,也能给你体内的妖丹补补妖气。”
温良玉愣了下,忽而想起今日是安亲王斩首之日,因着先前裴持夺了曲家的家主令,暗中将大批兵刃和一身明黄龙袍送到了曲家商船上,又让人当场搜出,促成了一桩板上钉钉的谋反。
曲家上下被搜,和安亲王来往贪污的信件账册直接递交到了朝堂之上。
即便是陛下有心保住安亲王,这次也没法为他开脱,只能被迫点头由裴持按律法处置。
今日正是安亲王被当众斩首之日。
温良玉反应过来,拔腿就跑,头也不回道:“快走啊,晚了就赶不上新鲜的了。”
谬尔还在系着腰带,头一抬人不见了,满脸无奈地拽着衣裳两端跟上去,快要走出侯府,才想起用妖术正形。
*******
水患祸及多地,万千百姓被其所累。
传言那汹涌的洪水月余才退潮,好些镇乡上都留存着被泡烂的,腐烂的白骨尸首,全是在睡梦中被淹死,连声呼救都喊不出来的人。
侥幸奔逃出去的百姓听闻朝廷拨款赈灾,饿着肚子跋涉百里,却只能得了被层层克扣的稀薄米汤,活生生饿死在官差眼前。
安亲王被斩首,实在是民心所向。
晌午未至,大街小巷已经挤满了人,有听着传言心中难忍的,有怨魂血亲听闻斩首消息连夜赶来的……个个红着眼眶,满目憎恨,还有好些人手持重石烂泥将他砸了个头破血流,落魄潦草。
押送他的官差也曾被安亲王在朝中排挤过,此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看见。
温良玉到时,安亲王已被押到了城门下。
按照储君旨意,晌午时分先要将其斩首,再将其头颅悬挂到城墙上百日后焚烧殆尽,洒入洪水中告慰亡灵。
李氏叫李芝兰
孟氏叫孟若岚
为方便阅读,俺就直接用姓氏啦[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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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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