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后，海边的沙滩亮起点点亮光，有人举办了篝火大会，火光照亮整片夜空。游客们顺着夜市的街道，拎着各式各样的小吃前往海边，熙熙囔囔的，好不热闹。
楚千尘和段牧在下午三四点左右回到了酒店，睡了一觉起来就已经到了傍晚。
段牧对此表示惊奇，明明喝醉的是他，为什么楚千尘也能睡那么长时间。
好问题，但楚千尘只能回答睡眠是个好东西。
现在是晚上八点，两人又溜达出来转转，段牧身后跟了一群保镖，不远不近地跟着。
海边的夜市小吃种类很多，海鲜更是鲜甜美味，价格实惠，从入口走到尽头，足够让一个成年人吃饱。
而小吃街的尽头又是篝火大会，一群又一群的人正围在一起烧烤，嘻嘻哈哈的声音传了好远。距离海边越近，越能感觉到烧烤的浓郁香气霸道地冲进了每一位游客的鼻腔。
找了个人不多的烧烤摊坐下，楚千尘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被段牧强行塞进来的啤酒。
段牧没好气地坐在一旁，把耍酷用的墨镜甩在桌面，抱怨道：“我只是想拉几个漂亮姑娘一起吃吃喝喝而已。你看看周围，都是一大群人热热闹闹地聊天打牌吹牛皮，而我们这，就你我俩，也太无聊了吧！”
楚千尘敷衍：“好的好的。”
“？好你个鬼。”段牧翻了个白眼，目光在周围搜寻一圈，“我去找漂亮姑娘喝酒去了，给你留一个保镖，你们自个玩吧。”
说完，他直接起身，具有目的性地往前方走去。
楚千尘看着坐在旁边的彪形大汉，对方有些憨憨地投来一个尬笑，“楚先生，你想吃什么烧烤？我帮你去拿。”
“……”楚千尘捏着眉头，“不用了。你也不用管我，自己到处转转吧。”
保镖没有吭声，就安静地在那坐着，像是一个毫无感情的石墩。
此时风平浪静，海面波光粼粼，夜色迷人。
热闹的人群中，段牧正在和一群年轻漂亮的女生搭话，还没聊几句，就被几个女生的男友围住，眼见着冲突即将爆发，一群彪形大汉站在了段牧的身后，然后……然后那家伙脸皮极厚地强行混入其中，喝酒，打牌，闲聊，没过多久，气氛变得融洽起来。
楚千尘把视线移开，从热热闹闹的人群中飘过，落在了漆黑一片的海面。
耳边尽是喧嚣嘈杂的声音，来往走动的人们脸上挂着明媚快乐的笑容，牵着小孩的手一起散步的父母，卿卿我我的热恋期男女，搭伙互相拍照的网红，无数种声音交融，共同描绘此时的美好景象。
他看着，望着，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
保镖有些奇怪地看着这位老板的朋友，明明是睁着眼的，清醒的，灵魂却好似已经不在了这里。
真奇怪。
保镖抿了小口啤酒，现在还是工作时间，他不能喝醉。
其实他只是个新人，对老板的身份了解的不多，据说是灰色地带的……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毕竟老板给的工资很高，再过个几年，就能回老家买房娶妻，然后平平淡淡过日子了。
……
时间一点点流逝，喝醉的酒鬼互相搭着肩，嚎叫着“月亮不睡我不睡”之类的话，然后脑袋一沉，直接磕在桌上陷入昏睡。
现在是深夜两点。
海滩上的人们开始零零散散地回临时住处了。
一群搭伴来旅游的年轻男女正在吵架。
“大家只是聚在一起吃个烧烤喝点酒，热闹点而已！而且室外人那么多，总不可能真出什么事吧！”
“你能不能有点安全意识！你看看那家伙身后跟着那的一群保镖，那会是什么普通人吗？说不定就把你灌醉了然后绑去国外卖器官！”
“杨博远！你这个混蛋！我要跟你分手！”
“分手就分手，谁怕谁，哼！”
“……好了好了别吵了，大晚上的大家都喝醉了，这话不算数，明天再谈啊。”
明亮的酒店走廊里，几个男生笑嘻嘻地比了个ok，拽着脸色通红明显醉上头的杨博远离开。
而另外几个女生互相打了个招呼，分别进了不同的房间。
王冉然气呼呼地扑在大床上，手机扔在一旁，喝了不少酒，此时还有些晕沉沉的，但气头上来了，嘴里的抱怨就跟机关枪似的喷出来。
“你说说一个大男人那么斤斤计较做什么，其他男生都没说啥，怎么就他一个人还在说这说那！我自己跟陌生人出去肯定不会喝酒啊，现在周围都是自己人，还有男生在，我怕个啥！况且那男的真的只是来喝酒而已，他那朋友我去看了一眼，真的就跟块木头似的坐那，不喝酒也不玩，好闷……”
她打了个嗝，满是酒气，反胃感上来了，有点想吐。
房间里另外一个女生正在找睡衣，准备去洗澡，闻言好笑道：“别生气啦，杨博远也是担心你，怕你一个人出去玩也没心没肺的，语气是冲了点，但本意是好的。你们明天再好好说一说，这事就过去了。乖啊，我去洗个澡，你也赶紧找下睡衣，别那么臭烘烘地睡了。”
“晓得了。”
王冉然拖着音回了一句，然后趴在床上，觉得姿势不舒服，又往前挪了挪，脸不知道压在了哪里，硌得有些难受。
她伸手摸了摸。
是一枚挂在手机壳上的挂件，木雕神像，只有小拇指那么大小，深红色的，感觉有些发黑，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女生用手捏了捏神像挂件，注意到神像的背后，似乎印着一圈黑色的圆形线条，那个图案像是……
她想了想，视线慢慢地上移，落在了明亮的天花板上。
那里有着一颗巨大的，黑色太阳。
浴室的门开了，好友走了出来，“该你了，去洗澡吧。”
王冉然慢慢地坐起来，精神恍惚道：“阿丽……我感觉手有点痒。”
好友有些意外，“你也手痒啊，我也有点。可能是今天玩沙子太长时间了吧，过段时候应该就好了。你快去洗澡，我想睡了。”
王冉然点了点头，突然间注意到好友的手机壳下方空空如也，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好友之前觉得木雕神像太渗人，所以没买。
猛然间，女孩的心头涌出一股恐慌，但又很快消失。
她迷茫着，在好友的又一声催促下，不得不安慰自己的心悸只是喝多了的后遗症，匆匆洗完澡后爬上床，在昏暗的光线中，越发觉得天花板的黑色太阳像是一只只组合起来的眼睛。
明明昨晚没这种感觉的。
王冉然有些害怕，把被子盖过头顶，不知不觉，进入睡眠。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醒了过来，感觉浑身发痒，用手去揉搓，却触碰到一手粗糙的质感。
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响起。
王冉然在被窝里摸到了很多触感奇怪的东西，手感很熟悉，像是最近经常接触到的……沙子。
在反应过来前，她已经掀开了被子，只见洁白的床单上，满是浅褐色的沙砾。
从她的皮肤里掉出来的。
准确来说，是她的皮肤化作了沙砾，一点点掉了出来。
现在，王冉然的双腿已经没了血肉，只剩下也在逐渐沙化的腿骨。
她想尖叫，却喊不出声，只能发出“嗬嗬”的诡异声音。
抬手一摸，原来是喉咙破了个洞，沙子从洞口向外扩散。
王冉然终于崩溃了，哭着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了隔壁好友的床。
然而那里已经没有了好友的身影。
鼓起的被子里面，是一条165cm的黑色死鱼。
……
“近几年，我总是在思考人生的意思，而每一次的结论都是……关我屁事。”
“我很想那么说，但所有人都用着一种我无法理解的理由，去做一些我无法理解的事。”
“其中就包括了你，顾天席。”
胡经武叼着烟，大半夜地给其他市的同事接机。
特么的，新阳市的特殊调查队竟然能直接使用直升机，这就是精英成员的福利吗？
天台的风很大，顾天席依旧穿着那身黑不溜秋的风衣，踩上地面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扣紧了风衣纽扣。
胡经武敷衍地给了顾天席一个拥抱，然后急匆匆踩着梯子往直升飞机里面看，见着深处那个两米高的漆黑长方体物件，不由惊道：“你们把活人锁进棺材里？！”
“特殊物品，编号C-3，据说能隔绝一些神秘力量的探知，也能关押住一些神秘生物。具体效果还在测算，这次只是尝试性使用。”
“哦。”胡经武砸吧砸吧嘴，扭头看向顾天席，“那你来干什么？”
顾天席纳闷：“之前通电话的时候，你不是说要和我联手干什么事吗？”
“有那回事？我说过吗？”胡经武想了好一会也没想起来，“总之随便吧，你随便玩，我最近有些忙，就不招待了。”
“忙什么？”
“你这是在探听我队伍的核心情报吗？”
“只是随便聊聊，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胡经武招呼着下属把那棺材小心翼翼地搬下来，然后吩咐将其放进地下的特殊关押室。
这才转过身搭着顾天席的肩膀，用一种好哥们说悄悄话的模样小声说：“你知道那个环球最大恶势力吗？”
顾天席一愣，“马尔萨斯？”
“对，就那个。”
胡经武表情很兴奋，“根据国外的消息来看，这个家族的旧首领已经死去，新首领自上任以来就把个人信息保护得严严实实，到现在也没有真正露过面，连一些商业晚宴都没出席过。”
“但是现在，我抓到了那家伙的尾巴。”
胡经武咧嘴一笑，“我们都知道，马尔萨斯虽然在前几年已经转型成功，但暗中却把更多的目光集中在一些特殊事件中。巨鲸兵团，红球公司，千山研究所，这些在全球搞出大事的玩意儿，全特么是马尔萨斯家族的。现在，我找到了马尔萨斯新首领的尾巴，只要我们能抓住他或者杀死他，就能重击马尔萨斯家族连带着其下边的一连串邪恶组织！”
“你特么……”
顾天席的表情变了，恶狠狠地拽住胡经武的领口，骂道：“还有谁知道这事？你到底有没有和上面通过消息？就凭你这点可怜的人手就敢冲上去？”
胡经武搓着手，讨好地笑：“这不是怕咱们速度太慢让人跑了吗？现在也来得及也来得及……话说你都来了，和你前老大说一声提个醒呗，人家不还在联盟里待着嘛。而且这事只要不闹大，就是咱们自家事。”
顾天席没听懂。
“说实话我也不敢相信，谁特么能想到世世代代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继承家族的马尔萨斯，这代的首领竟然会是一个纯纯正正的华夏血脉。”
顾天席张大了嘴，没忍住问道：“你确定没认错？”
“哪能啊。”胡经武舔了舔嘴唇，“虽然信息来源我不能说，但后边我已经派人去调查了，顺藤摸瓜找到了确实可信的证据。”
“重点就是消息来源……”
顾天席话还没说完，就被胡经武夹着脖子下了天台，“总之，联系上面的工作就交给你了！顺便再联系联系你前老大呗，让他跟联盟那边说道说道，看看能不能捞点人手过来，争取咱们两天内行动……”
“那人在哪里？”
“一个叫青云的临海小镇。”
顾天席皱紧眉，他要找的人也在那里。
楼梯的灯坏了，一层层阶梯往下延伸，像是通往深不见底的深渊。
翌日，天亮的很早。
海边的沙滩又熙熙囔囔，热闹起来。街道两侧的小贩早早就推出各种当地的特色早点，各种纪念品商铺也开了门，老板无精打采地坐在小板凳上，扇着风扇，望向海边，打了一个又一个的哈欠。
海风拂过这个小镇，吹动了垂在屋檐下的木雕神像。
有一对情侣走进纪念品商店，老板满面笑容：“哎，要买纪念品吗？那可找对地了，咱们镇里卖的最出名的就是这种小神像，家家户户都有，祈福用的，还很别致，挂在手机壳上刚刚好。其中还有个历史缘由呢，据说很久之前，我们镇子所有人都患上一种奇怪的病，全身都长了黑色鱼鳞，只有叩拜这种神像，才能恢复……哎哎别走啊，买一送一啊客人！”
“噫，封建迷信要不得，都是骗人的，走了走了……”
情侣很快走远，老板脸上的表情消失，面无表情地重新坐回小板凳。大热天里，他依旧穿着长袖，袖口随着扇风的动作飘动，隐约中露出手腕处的黑色鳞片。
清早的商业街依旧平凡而普通，看完初升太阳的人们寻找各种早餐店补充能量。
突然间，海边响起震耳欲聋的尖叫与欢呼。
吃早饭的游客们纷纷好奇走出店铺，往海洋的方向看去。
下一秒，瞬间睁大了眼睛。
只见一望无垠的海面上空，在洁白的云层之中，正飘浮着一座若隐若现的巨大城市，仙气飘飘，宛若仙境。
“云中城！云中城！”
有游客甚至兴奋地取了名。
“这个是海市蜃楼吧。”
“灵气复苏！天啦我要修仙！”
周围的人们全都吵吵闹闹着，举着手机驻足拍照录像，很快网上便冒出一连串的相关照片和视频。
楚千尘是被外边吵闹的动静震醒的，人声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原因，更多的还是因为飘在海上云层的那座城市虚影。
现在应该已经消失了。
但估计会在网上持续一段时间的热度。
当然，不会很久。
会有专家出面，分析海市蜃楼的成因，然后用其他各种眼花缭乱的消息转移网民的注意。
遗忘是最好的选择，知道的太多并不是好事。
楚千尘依旧如此坚信着。
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两股不同的气息，互相融合又互相排斥，让他有种身处战场的错觉。
“这也太复杂了吧……”
他轻声抱怨着。
与此同时。
通往镇子的公路上停满了车，有人狂按喇叭，有人大骂出声。
堵车的最前方是两辆碰撞的轿车，然而发生堵车的原因并不是车祸，而是一条贯穿了整条公路的巨大裂缝。
通往小镇的公路，被一条足有五米宽的巨大裂缝横向隔开，让外来的车辆无法进入，当然，小镇里的人也无法离开。
“我去，还以为能看看那云中城呢。”
最前方的某个车主看了眼手机里的视频，有些无奈地说，现在倒是能反方向离开，但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是觉得再等等，说不定就能看到点不一样的场景。
他的直觉灵验了。
在手机显示的时间跳到九点的那一瞬间，响彻云霄的轰隆隆声响起。
公路的裂缝越来越宽，越来越深，像是在一点点下滑，逐渐露出刀切般的泥土横截面。
车里的人们尖叫着往反方向跑去，裂缝却并没有朝外延伸，很多人察觉到危险没有降临，渐渐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不远处的城镇。
只见那座常住人口十几万、流动人口几十万的临海城镇，随着下降的陆地，一点点沉入海洋，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海洋无情地吞入城镇的最后高楼，然后恢复平静。
死寂，漫长的死寂，在尖叫声爆发之前，另一座怪异的城镇突然从海面升起，但那不是人们熟知的青云镇，而是一座陌生的……沙漠之城。
人们清晰地看到，在这座陌生的城市之中遍地沙砾，建筑化作一片废墟，被沙漠吞噬，而在城市的最中间伫立着一座巨大的神像，背后凭空飘浮着一轮由众多眼睛组成的漆黑太阳。
……
“你特么还睡！出大事了赶紧起来！”
顾天席一巴掌拍醒胡经武，异常元素爆表的警铃已经响彻整个楼层，接下来要做的事很多，和新阳市经常发生的迷雾事件不同，这次的异常灾难来得太突然也太迅疾，连给他们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已经快要结束了……而能想到的解决办法……却几乎没有。
“不管怎样，先封锁消息，和以往一样消除普通人的记忆。同时派人去海上、海底搜找幸存者……”
“你之前，有没有察觉到那座小镇里有异常因素的存在？”
胡经武没有出声，现在发生的一切彻底出乎他的想象，他以为他已经听进去了教授的提醒，已经足够小心，结果却一心落在了抓捕目标身上，反而忽视了异常灾难的降临……
不，不对！
“是马尔萨斯！是黑太阳神像！”胡经武的眼里满是血丝，语无伦次道：“黑太阳神像是从一家酒店传出去的，而那家酒店属于马尔萨斯名下的一家小公司！”
顾天席正在不断发出指令，闻言突然停住，冷冰冰地盯住胡经武：“所以你明知道镇子里有大量的神像，历史上多少次的教训你TM还不放心上？！……不，我明白了。你担心会打草惊蛇，你想知道把黑太阳神像传出去的是不是马尔萨斯的人。你特么的，胡经武，你TMD完了！”
“草！我TM知道了，我知道我完了！！”
胡经武疯狂抓着自己的头发，满是血丝的眼里有崩溃一闪而过，紧接着又恢复理智，“你已经越过我直接下达指令了对吧。如果这事真……真的无法给出一个好结果的话，我会申请成为［代价］。”
顾天席表情微变，神色有些复杂，虽然还是不想搭理他，但明白此时最好的就是合作，至于惩罚……那也得把这事处理完成了。
“你最好祈祷我能联系到那人。”顾天席冷冷地说，同时拨出某个电话。
“谁？”
“一个身处小镇的……朋友。”
滴滴两声，在两人期待的目光下，电话被接通了。
“喂？”
熟悉的声音让顾天席有些眼红，“草，你还活着。”
“……没事我就挂了。”
“等会，你在青云镇里，对吗？你周围的其他人，他们……”顾天席有些不敢说下去。
“我还不至于冷血到看着几十万人溺水而亡。”电话里响起的声音很冷淡，又带着一种熟悉的“怎么又有麻烦”的无力感。
顾天席的嗓子瞬间哑了，“总之，多谢，等你们回来，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那我就不客气了。对了，有一群人鱼过来了，正在忽悠人们成为它们的同伴……我需要一点官方的人维持秩序。刚刚看了眼，镇里的警察数量好像不太够。”
顾天席：“那我们现在派人下水，你能接收吗？”
“……也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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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沉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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