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海边城市的夜晚。风雨飘忽。
霓虹灯被雨水打的稀碎，七彩的碎片散在雨夜的各个角落里。
“叮咚——欢迎光临黑猫咖啡屋——”
伴随着电子门铃的自动播报声，开在巷子里的一家猫咖被推开了门。
“你好。”
领口别着可爱黑猫胸针的侍应生上前接应，“先生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唉？先生您稍等，给您拿条毛巾擦擦……”
“不用，”消瘦的年轻人站在门前，那人一头微卷的长发被雨水打的透湿，灰白的发凌乱的贴在脸上，他带着口罩低着头，“不用，”他轻声说，声音有点沙哑。
“我是来找我的朋……宠物的，”他垂着头咳了两声，“你有没有见到一只……猫头鹰？”
突然一阵海风哗哗地吹过小巷，迷蒙的细雨都吹斜了，几滴飘进了半开着门的咖啡店里，店里玄关放着的迎客铃突然“铃铃铛铛”的响个没完——
年轻人抬起头来，侍应生这才看见他长发下的眼睛裹着绷带，只有一只左眼露在外面，那只眼睛狭长，带着沉沉的厌倦感，在霓虹灯的映照下，流露出不详的鲜红。
侍应生不由往后退了两步。
门口那个消瘦的年轻人仿佛耐心即将告罄，他满脸厌倦，像是耐着性子再次重复一遍，
“我说，你有没有见到一只——”
“猫头鹰没有，这里只有猫。”穿着驼色大衣的店长从门外走近，脚步一转，插到侍应生与年轻人之间。
他的身影刚好遮挡住门外年轻人的视线。
“啊，是你啊，孟麦。”
“好久不见。蜚。”孟麦轻轻推了一下侍应生都肩膀，天生带笑的眼却盯着门外的年轻人一动不动。
“你先去忙。”
“哦……”侍应生往店里头走，一回头，看见门外的年轻人对他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哐——”门被彻底关上。
“符云霁？你找到他了？”
孟麦笑起来，“跂踵不在这里。但我可以帮你找。”
“别做多余的事。蜚。现在，回到你的窝里去。”
“我回不去。”蜚带着浓浓的倦意，“路封死了。我来的时候路过大椿，感觉不太对，就用我的眼睛看了一下。”
“怎么？”
蜚抬起头迎着洒下的灯，他眼底猩红模糊一片，雨水落在上面，有鲜红的液体缓缓渗出。
“大椿呀，祂已经死了一半了。”
“山海，就要塌了。”
36
“死就死，还死了一半，死是什么进行时吗？”黎瑜的棒棒糖在嘴里转了半圈，含糊不清地吐槽道。
“这么说的话也没错，生命都在走向死亡，那我们都算死了一部分。”还有人煞有其事的应和。
“喂——”
……
“话说你们地府对‘死了一部分’没有什么定义吗？你们不是管这些的吗？”
“哎呀，可别提了，他们已经停转好多年了你可别刺激他们了。”
……
“哎你们也稍微靠谱点，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给我拿一个榴莲雪媚娘谢谢！”
“噫——你居然吃榴莲，我要离你远点……”
……
“阿傍我要吃那个草莓雪花球和还有蓝莓火龙果千层盒子。”
“小小姐，你最近牙疼，还是不要吃甜食了……”
……
“说起来，咖啡店里怎么有这么多甜点啊……”
“听说是老板娘喜欢吃。”
……
黑猫咖啡的玄字一号包厢里乌压压的一群乱糟糟的一片，空气中散发着甜品的香气，话题还没讨论呢，已经歪到了马里亚纳海沟……
黎瑜的棒棒糖在嘴里翻搅两下，盯着对面留出的属于天界代理人的空座位，龇牙咧嘴的笑了笑。
“天界代理人呢？我记得今年下来的是一个叫什么，楚辞的，是吧？开会都不来，架子挺大啊。”
“你寄吧谁啊？”斜对面座位传来稚嫩的少年音，黎瑜斜眼看过去，十三四岁的少年人顶着两只金灿灿的龙角，穿着定制的香草色儿童西装正在狠狠地瞪他——脸上还沾着蛋糕抹。
黎瑜看了看他桌上摆着的铭牌：人界湖泽代理人，富陵君：春晓雪。
“嗤，”他轻“嗤”一声。哪来的小屁孩儿。
黎瑜嘴角裂开不怀好意的笑，张嘴准备嘲讽——
“我是你……”
泉客瞟了一眼黎瑜含在嘴里的柠檬棒棒糖，看准时机捏着糖靶子拔了出来，反手塞了一口芋泥海苔麻薯进了黎瑜嘴巴。
“我是你大@#%*……”爷……
“吃，吃这个好吃。多吃点少说话。”
“阿渝。”包厢门被推开，黑猫咖啡的老板孟麦探出个脑袋，“阿渝，有人找。”
“哎——谁啊。”
“不知道，你快出来看看。”
“哦。”黎瑜应了一声，往外走。
“咔嚓。”包厢的门隔绝了屋内喧嚣吵嚷的世界，孟麦带着黎渝下木质的旋转楼梯来到隐蔽的楼梯间。
孟麦推开虚掩着的门，示意黎渝进去。
黎渝和孟麦对视一眼，见他摇摇头，收起了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抬腿跨入。
逼隘的小门后边叠嵌了空间，踏入门内，隐秘的金光术法转瞬即熄，黎渝来到一个会客厅。
略显陈旧的成套桌椅整齐摆好，墙上挂着各种狂草水墨。橘色的阳光透过窗棱洒进来，一条一条的，照在倚靠在红木圈椅上的人身上。
夕阳太暗淡了，在他的身侧拉出长长的阴影。橘色的光线有一瞬间刺的叫人看不清他的面孔，模糊的光影里，他和墙壁都好像旧书页的纸张，一起泛了黄。
空气中的浮灰飘起，又静静落在他的身上。
太安静了。
黎渝沉默半响，张张嘴，却没发出什么声音。
“司刑天君，好久不见。”
“啊，”黎渝开口，“平野君。”
“……你来找我。”
“嗯，”暮色里的人带着点倦色，他抬起手指敲了敲手边茶几上镶嵌着螺钿的黑漆木盒，“这是你的了。”
黎渝的的喉结上下滑动一下，他看着对方光影里模糊的边角，“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如果可以，”对方难得笑了一下，“稍微看顾一下我的蛇 。”
“好……”
“那么，”他的身影开始虚化，“再会。”
犹如烛火熄灭，暧色的光影消失，四周形影转换，黎渝已经站在楼梯间的杂物堆里。
闲置的桌椅和清洁工具杂乱的堆在一起，空气中满是灰尘，而靠近门口的桌角上放着一个陈旧的黑漆木盒，螺钿镶嵌的青莲已经掉了半片叶子。
木盒上有青色的鳞片隐隐闪着光，黎渝走进拿起它，掀开盖子——
一颗圆润的珠子发出温润的光亮，犹如月华流淌。
他听到了浪潮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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