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这不可能。”
“山海里没有哪个精怪能瞒过重明鸟的眼睛从这里进入人间。”
“更何况是金乌。”
有着火红羽翼的鸟口吐人言,它矜傲的环视一周,语气却分外严肃。
大红鱼人模人样的点了点头,吐了几个泡泡。
“我知道,在这里的确不可能,那只能说明——”
大鱼和巨鸟异口同声——
“出现了第二个缺口!”
鱼鸟面面相觑,意识到事态可能超出了控制,巨鸟跳上枝桠展翅腾空而起,霎时间掀起一阵狂风“噗欶欶”吹落半湖嫩黄的花瓣。
大红鱼好不容易从一那堆落下的硕大的花瓣里钻出鱼头,重明鸟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只剩余音还在回荡——
“我去找阿鸾商量,看好这里——”
大鱼静默了一刹,默默骂了一句“死鸟”,沉下水面郁闷的吐出一串又一串的泡泡。
人间。
玻璃大厦上蒙了一层白雾。
楚辞站在玻璃窗前看着窗外连绵的雨出神。
雾气凝结成细小的水珠密密麻麻的排列在玻璃上,他伸出指头从左侧划到右侧,凝结的水珠交叠坠落,划出一道长长的线。
他回头,手掌虚握成爪,“刷拉”一下拽着椒迟的衣领将他拖到了身前。
楚辞居高临下,倒提长槊,眼神冰冷如锋刀。
但他的语气很平静。
“你为巫山做事多久了?”
“十年?百年?还是自古便是?”
墙角的毛团子停止了呼噜,一只蜻蜓停在笔架上安静如鸡,桌上的白玉蜗牛探出了触角,盆栽里的花色嫩黄的植物悄咪咪缩了缩身子,甚至把根须悄悄的拔起来。
叫椒迟的土地神余光瞟过正在拔根须的盆栽和森冷漆黑的长槊,抬头看着近在眼前的杀神咽了咽口水,
“哈,”他干巴巴的笑,“您,您说什么呢?”
冰凉的触感贴近皮肤刺的他一个激灵,中年男人后脖颈都缩起来,他一秒认怂。
“哈楚天君别,别动手——”
椒迟缩了缩肩膀,难得有些严肃的答话,
“您来的时间还不够长,您可能不知道,我们这些土地啊,”椒迟有些感叹,“我们这些土地啊,生来离不得故土,虽然能力低微,但只要生我等的故土不灭,灵智就算被摧毁的再厉害,早晚也是会复生的。”
“换而言之,”椒迟看向窗外,浓浓的雨幕遮天盖地,他小声补充,“我族几乎是不死的。”
“我族经历过太多变迁了。”
“皇天之后,后土化轮回,山海尚在人间,万物生,我族伊始;后经历白帝登临、三司归位、十殿兴起,万物化灵的辉煌盛世;又眼看山海隔绝、人族兴、众灵隐退,再如今天道式微十不存一,”
“几乎见证所有发生过的,漫长又或是短暂的兴起与遗落,”
“固然,现如今天道所属,土地神似乎是最低微的存在,”
“但沧海桑田,我族几乎从不凋零。”
“我族所属从不归为任何势力,这是缘由,也是底气。”
土地椒迟对上楚辞的眼睛,难得没有闪躲,
“你不该怀疑我。”
楚辞微微歪了一下脑袋,像是在思考椒迟话语中的真实性,突然他笑了一下,一瞬间煞气消散如流云,似清风过墨隐带暗香,刀锋藏于矜雅的书卷气之下,
他似乎很温和。
“我可以不怀疑你,”
“但你得告诉我,”楚辞坐到办公椅上,突然出手捏住将要跑出盆栽的植物,那植物叶片双生、花色嫩黄,正是办公室的接线员原身,
他顶着椒迟紧张的目光摇了摇那植物细瘦的花秆子,充满探究的盯着在晃动中拿叶片抱着顶端花朵的精魅——
“作为对彼族的尊重,我可以道歉,我也可以不怀疑你,但你得告诉我,”楚辞对上不知到底活了多少岁的土地神的眼睛,
“你得告诉我,这里怎么会有一株瑶草——”
22
“姑瑶之山产灵巫,舞可通天地,吟谣降鬼神,以为巫山神女也。”
“有女巫瑶氏,帝之幺儿也,死于巫山之畔,尸化瑶草,其叶胥成,其华黄,其实如菟丘,服之媚于人。”
瓢泼大雨摔打地面,溅起飞落,细碎的水花凝结成碎冰,落在一截苍白似冷雪的脚踝上。
来者是客。水乡小庙今天的客人明显和主人的气场有些不合。
青泽身侧落雪绒绒,紫红的火焰缭绕,烟雾升腾;推门而入的客人踏水生莲,落雨在她身侧凝结成冰,而她走过的路都凝成霜白。屋脊檐上的流水冻住,坚冰森寒。
简直分庭抗礼。
来者不善。
青泽看着素衣捧莲的蒙眼女子,难得有些诧异。
“怎么,”青泽勾唇嘲讽,挥手收起紫色的火焰进了凉亭,坐下来慢条斯理的斟了一杯茶。
“是传人死绝了还是主子找到了,你居然舍得出山。”
青泽浅尝一口清茶,碰了碰手边的莲形的灯盏,檐下藏在莲池里绿色的荧光便晃晃悠悠如流萤汇聚,在灯蕊和莲池间拉出一道细长的荧线。也许是荧光过于温柔,而烟水袅袅遮蔽了他的眼睛,他隔着升腾的茶水气凝视院中单衣着锦的披发女子时,眼神竟夹杂着几分温和。
虽然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刻薄。
“平野君,”
素服捧莲的女子在夜雨中静立,一身长衣绣饰九重山水,骤雨激风绕其而行。她脚下踏着霜雪,眉间刻着红纹,素锦遮眼,单钗绕九环,长发垂身,足下翻涌的雨水凝结成莲次第而开,行走间,霞光葳蕤——
罗衣何飘飘,轻纱呈皓腕。
她隔着蒙眼的锦缎看向青泽的方向,沉默了很久,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平野君,”最终她说,“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惹人生厌。”
23
人间十二点,小巷里的烧烤一条街仍然喧哗热闹。
烧烤店里烟火缭绕。
“栖哥,你怎么不吃啊~”
小店一角,金发少年风卷云残之际还不忘招呼对面的男子和他一起吃。
隔着一张油腻腻的塑料桌,对面的男子轻飘飘的瞟了他一眼,语气有点微妙的无奈。
“我不吃这些。”
“那你吃什么?”金发的男孩子说罢愣了一下,他抬起头扫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男子,从头扫到尾,然后露出不怀好意的顽劣笑容。
“我忘了,”他带着几分恶劣,“人间国脉栖寒枝,如今可不像我这山海异兽,”
“国脉化身,嚼不得凡尘俗物,尝不得俗世烟火。”
“咯吱”一声刺耳的摩擦音,是金发少年蹬掉座椅半个身子探上桌,他凑到对面的人眼前,几乎脸贴脸。
眼前琉璃通透的眼珠藏着深深的蓝,像无波的井水,倒映出将入夜幕的天空。
“栖哥,”那男孩儿模样的兽摸上眼前人的脸,
“人间四百多年了,西湖底,冷吗?”
栖寒枝垂下眼睑遮住他深处带着幽蓝的眸子,嗓音很低却带着警告,
“暠月。”
“呀~”对面显然一直不怕死,“生气啦?”
“既然生气,”叫做暠月异兽伸手扒拉了一下栖寒枝额前垂下的刘海,
“既然生气,那你出来啊!”
“你出来啊!”他似带了点真火,眸子里腥红的凶光明灭,
“七十年前你明明已经出来了,你还回去干什么!谁让你回去的!人类有什么……”值、得……
“害,小兄弟这是喝多了?喝多了也不能上桌子很危险! ”一双手搭上了暠月的背,说话的时候带着一口酒气喷上暠月的脖子,他僵在当场。
“来,”说话的人类是个光头,穿着带着些污渍的汗衫,他脸上有些红晕,显然喝的有些上头。
光头从隔壁桌过来,哥俩好的搭上暠月的背然后顺势就给人拽下来了。
暠月有些呆滞地看着看着那个胆敢靠近他的灵长类生物把他摁在座位上然后从隔壁桌抓了一把刚上的烤串——一些猪五花和烤鸡爪什么的—— 一把塞进他的手里,然后又开了一罐啤酒,抓起他的手和他碰了碰杯,又摇摇晃晃坐回隔壁桌了……
“年轻人,”隔壁桌还在递话,“有什么事情是撸一口串解决不了的?都出来喝酒了那就好好聊聊,就别和你哥吵架啦——”
“爬高上低的多危险啊——”
暠月气结,“谁是他弟——”
“噗呲……”对面人围观到现在终于忍不住了,栖寒枝低低的笑起来,轻轻的笑声滚出喉咙,振的暠月脑子嗡嗡麻麻的,他莫名想起月夜里灯下飞蛾的振翅声,又或是湖边草叶被风拂过悉悉索索的声响。
“好了,”栖寒枝笑了一会儿就止住了,
“继续吃。”
栖寒枝常年平静的一双眼难得萦纡起笑意,他拿起筷子把烤串上粘上的暠月不吃的葱花挑下来,然后放在暠月面前的碟子里。
香料和烤肉的味道钻进暠月的鼻腔,他再一次觉得人类也不是那么讨厌——至少他们真的很会吃。
“对了,”栖寒枝单手撑着头,“你不能在人间待太久。”
“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暠月:“……”
人、类、果、然、十、分、讨、厌 !
素服女子:你真让人讨厌!
暠(hào)月:人类真讨厌!
青泽:啧,这么大年纪还撒娇,老脸不要了。
栖寒枝:小孩子有点可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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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不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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