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移那句“你的母亲”
如同淬了毒的冰锥,
狠狠扎进林晚的脑海,
瞬间冻结了她所有的血液和思维。
她僵立在狼藉的画室中央,
模糊的视野里,
沈星移冰冷而复杂的脸和周屿暴怒紧绷的后背交替晃动,
如同两个来自不同世界的狰狞鬼影。
“晚晚!说话!
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周屿的怒吼带着回音,
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他抓着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焦急的目光在她失魂落魄的脸上和地上溅开的颜料之间逡巡。
林晚嘴唇哆嗦着,
喉咙像被灰烬堵住,
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
“他……他说……我妈妈……”
“沈星移!”
周屿猛地转向那个依旧站得笔挺的身影,
眼中燃着噬人的火焰,
每一个字都像淬火的刀锋,
“你他妈给我解释清楚!你凭什么提晚晚的妈妈?!
你想干什么?!”
面对周屿狂涛般的愤怒,
沈星移只是微微抬了抬下颌。
窗外的光线落在他半边脸上,勾勒出雕塑般冷硬的轮廓,
另外半边则陷在阴影里,
晦暗不明。
他墨色的瞳孔深不见底,
目光掠过暴怒的周屿,
最终落在周屿身后瑟瑟发抖、如同惊弓之鸟的林晚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解释,
没有歉意,
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审视和……
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疲惫?
仿佛周屿的质问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
“课题观察记录,稍后会发你邮箱。”
沈星移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话不是出自他口。
他甚至没有再看周屿一眼,
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平板电脑,
屏幕上还显示着林晚那块混沌青苔的数据分析。
他指尖在屏幕上划过,像是在确认什么,
姿态从容得令人发指。
“你——!”
周屿被这彻底的漠视激得几乎要冲上去。
“够了!”
林晚突然爆发出一声嘶哑的尖叫,
挣脱了周屿的手,
踉跄着后退一步,
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画架上。
巨大的恐惧和混乱彻底淹没了她,她只想逃离这个地方,
逃离沈星移那洞穿一切的目光,逃离周屿那让她窒息的保护。
“我要回去……
周屿哥……
带我走……
求你了……”
泪水终于决堤,
混合着脸上的颜料,
狼狈不堪。
周屿看着林晚崩溃的模样,
心头的怒火瞬间被心疼和更深的阴鸷取代。
他狠狠剜了沈星移一眼,
那眼神充满了警告和“这事没完”的意味,
然后不再犹豫,
一把揽住林晚几乎瘫软的身体,半扶半抱着她,
快步离开了这间如同风暴中心的画室。
电梯下行,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林晚压抑的啜泣和周屿沉重而压抑的呼吸。
周屿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像拉紧的弓弦。
他低头看着怀中脆弱如纸片般的女孩,
看着她手腕上自己情急之下捏出的红痕,
眼神复杂地变幻着——
心疼、愤怒、以及一种沉甸甸的、如同实质般的占有欲。
他没有带林晚回宿舍。
那里太空旷,太冰冷,
无法给她此刻需要的“绝对安全”。
他径直带她去了校外那套他精心布置的公寓。
门关上,隔绝了外界。
公寓里温暖、整洁,
甚至有些过分温馨——
柔软的米色地毯,
暖黄的落地灯,
茶几上永远摆放着新鲜的水果
还有插着向日葵的花瓶。
这是周屿为林晚打造的避风港,
一个他自以为能完全掌控她、
保护她的“金丝雀笼子”。
林晚蜷缩在柔软的沙发里,
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轻颤。
周屿递给她一杯温水,
看着她小口啜饮,苍白的脸上泪痕未干。
他蹲在她面前,用温热湿润的毛巾,
极其轻柔地擦拭她脸上干涸的颜料和泪痕,
动作小心翼翼,
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现在安全了,晚晚。”
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
带着令人沉溺的安抚力量,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他除了提你妈妈,还做了什么?”
他的目光扫过她敞开的背包,里面那枚羽毛胸针若隐若现。
林晚在熟悉的环境和周屿温柔的举动中,
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
但恐惧和疑惑依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
她断断续续地讲述了经过:
她如何看不清颜色,
如何慌乱,
沈星移如何阻止她拿诊断书,
如何强硬地让她闭眼画画,
最后又是如何冷酷地抛出那句关于母亲的话。
“他……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我的眼睛……我妈妈……”
林晚抓住周屿的手,
指尖冰凉,
“周屿哥,
你之前说他不怀好意……
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和我妈妈……
有什么关系?”
她的眼中充满了惊惶的依赖。
周屿反手握住她冰冷的手,
掌心温暖而有力。
他脸上温和的表情渐渐被一种沉痛的凝重取代。
“晚晚,
我本来不想这么早告诉你这些……
怕你承受不住。”
他叹了口气,眼神里充满了“不得不言”的无奈和怜惜。
“沈星移的父亲,
沈弘毅,
在艺术圈……
名声并不好。
当年,你母亲才华横溢,
是冉冉升起的新星。
但沈弘毅看上了她的一幅核心作品,
想据为己有或者低价收购,
用作他旗下画廊的炒作噱头。你母亲……
拒绝了。”
周屿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林晚心上。
“沈家势力庞大,
沈弘毅的手段……
非常卑劣。
他利用媒体和圈内影响力,散布谣言,
说你母亲抄袭,
打压她的展览机会……
无所不用其极。
你母亲性格刚烈,不堪其扰,
又无力对抗……最终……”
周屿恰到好处地停顿,
留下令人窒息的空白,
眼中充满了沉痛的愤怒,
“她的郁郁而终,沈家脱不了干系!”
林晚如遭雷击!
母亲……真的是被沈家逼死的?
那些模糊的童年记忆里,
母亲偶尔流露的哀伤和疲惫,
父亲讳莫如深的沉默……
此刻都有了指向!一股冰冷的恨意瞬间冲垮了恐惧,在她心底疯狂滋长!
“所以,沈星移接近你,”
周屿的声音斩钉截铁,
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
“绝对是沈家的授意!
沈弘毅那个伪君子,
老了想为自己积点阴德?
还是想看看仇人的女儿在他儿子掌控下如何挣扎?
沈星移阻止你拿诊断书,
就是不想你清醒,
想让你永远依赖他!
他评价你的画风像母亲,
更是在你伤口上撒盐,
利用你对母亲的感情来操控你!
让你痛苦,让你混乱,让你离不开他所谓的‘帮助’!”
周屿的分析逻辑严密,
将沈星移的每一个行为都钉死在罪恶的柱子上。
林晚听得浑身冰冷,
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原来是这样……
原来那冰冷的剖析、
强势的引导、
甚至那枚徽章(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背包里的羽毛胸针)……
都带着如此令人作呕的目的!
“那……那枚徽章……”她再次提起。
周屿的眉头皱得更紧,
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林晚无法解读的晦暗。
“沈家背景盘根错节,和一些所谓的‘精英俱乐部’、‘艺术基金会’关系很深。
那枚荆棘鸟徽章……”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可能就是他们内部成员的身份标识。
象征着……被束缚的高贵?
或者,在荆棘中也要歌唱的傲慢?”
他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荆棘鸟……被束缚的高贵?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
沈星移领口那枚冰冷的徽章,和周屿的描述重叠起来,
更添了几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晚晚,”周屿坐到她身边,
轻轻将她颤抖的身体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声音低沉而充满承诺,
“别怕。有我在,我不会再让沈家的人伤害你一根头发。
那个该死的课题,我明天就去帮你推掉!
离沈星移那个魔鬼远一点!
以后……都听我的,好吗?
我会保护好你。我们才是一体的。”
他的手臂收得很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
林晚在他温暖的怀抱里,
被巨大的恨意和残留的恐惧撕扯着。
周屿的怀抱是此刻唯一的避风港,
他的话语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她将脸深深埋进他怀里,
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浸湿了他的衣襟,
用力地点了点头。
“周屿哥……我听你的……”
窗外,
城市的灯火璀璨如星河。
而在这间精心布置的温暖牢笼里,
金丝雀在猎人的安抚下,
暂时收起了惊惶的翅膀,
却不知笼外的荆棘丛中,
新的风暴正在酝酿。
沈星移领口那枚荆棘鸟徽章冰冷的反光,
和周屿眼底深处那抹被温柔掩盖的偏执阴霾,
如同两颗沉默的炸弹,深埋在看似平静的假象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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