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你怎么不去死?”
沈天在沈婉鸢心中慈父的形象已然崩塌,沈婉鸢觉得沈天被禁军绑走之后,她挨家挨户敲门祈求帮助的样子就是一个笑话。
沈天听到此话,脸色一沉,却看到沈婉鸢纤细的手腕上带着一只翠玉镯,微微隆起的小腹已然怀孕。他看着身旁白衣男子,眼眸微闪道:“逆女!你现在是嫁得好,竟然来忤逆为父。”
“你知道娘已经去世了吗?”
沈天眼神微闪,似是恍惚又似是追忆,他快速收回目光,冷漠道:“早就该死了,整个家都被她吃药拖垮了。”
沈婉鸢眼中满是迷茫,一双杏眸透着泪光,向前走了两步,哑声说道:“骗子。”
她指着他身后的大宅子,自嘲地笑了一声:“户部赈灾粮你参与其中,我险些进了教坊司,母亲在除夕夜孤独病逝,原以为你是正人君子,但你一个人引得整个沈家覆灭,你现在想起来当爹了?”
沈天不耐烦道:“为父不想同你纠缠。”
沈婉鸢不依不饶道:“娘亲病了许久,你早就把祖父留下的东西都败光了,娘亲缠绵病榻多年,连请太医的诊金都没有,你竟然把钱都花到了这里!”
沈婉鸢深吸了一口气,正欲说话,大门却被缓缓打开,她看着站在门口的妩媚女子,她心头的怒火愈发得盛。
“林姨,真是好久不见,原来在京城你住在我家巷尾的时候,你们就勾搭在了一起。”
真是巧妙,沈天竟然瞒了他们这么久。
林姨笑着说道:“沈家也没了,沈姑娘也不用这么愤怒吧,毕竟我们儿子可什么都没有继承。”
沈婉鸢根本不想林姨,只是对着沈天,冷冷说道:“沈家永不纳妾,沈天你根本不记得祖父对你的教诲。”
沈天听到后,嗤笑道:“你和我爹当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古板。鸢儿,难道不记得书中也写道孝顺父母?”
沈天不想在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上同沈婉鸢纠结,他转头对着白术,颔首笑道:“这位就是女婿吧?不知家有几口,家在何处?”
“与你何干。”沈婉鸢愤然道。
“无媒苟合,怎么着都应循着规矩给我这个当父亲的一笔聘礼吧。”
沈婉鸢被气得浑身颤抖,转身揪着白术便要离去,却被沈天拦了下来。
他浑浊的眼中满是精明:“你若不给我钱,我总会在京城找到你。到时候我扯着草席坐在你家院门口,一朝被按上不孝的名声,你大抵是不想看到的吧。”
“怎么沈大人还想在孤的王府门口讨饭吗?”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自称,沈天被吓得当即跪在原地,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跪地磕头道:“臣,不不不,草民见过王爷。”
陆珩看着沈婉鸢眼眶泛红,抚着肚子微微颤抖的模样,他眼底怒意更盛,抬腿便把沈天踹到一边。
“婉婉来。”
沈婉鸢愤怒的情绪瞬间化为了压在心头的委屈,眼角流淌着无声的泪珠,快步扑入了陆珩的怀中。
陆珩抚着她的后背,安抚道:“身上难受吗?”
沈婉鸢摸了摸肚子,摇了摇头。
陆珩嘴角微微勾起,看着沈天道:“既然沈大人的宅子在这里,你想要什么进去谈。”
沈婉鸢揪着他的衣襟,哑声说道:“别给他钱。”
陆珩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哄道:“你先回,这里孤来处理。”
“好”
沈婉鸢感觉肚子有些发紧,她也没有力气再同沈天耗下去,陆珩横抱起她,把她放在轿子中,柔声说道:“该用午膳了,莫要饿着自己。”
看着地狱阎王般的陆珩竟然对沈婉鸢这般温柔,沈天强压着嘴角的笑容。若是沈婉鸢是个聪明争气的,那他就是下一任肃王的外祖父。
而现在,陆珩定会看在沈婉鸢的面子上,给他几分薄面。
沈天看着陆珩缓缓向他走来,佝偻的腰背也不自觉地挺直了两分,他谄媚道:“王爷这边请。”
当腐朽宅院的大门,被沈天缓缓关上。
“沈天,婉婉和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孤定要把你挫骨扬灰。”
一道似闪电的光芒从他的面前闪过,沈天刚反应过来,身子颤抖地看着滚落在地上的左手,跪在地上哀嚎道:“求王爷放过草民。”
陆珩反手转剑,抵着沈天的喉咙没有说话,但沈天却能感受到剑刃已经在逐渐割破他的喉咙。
他不敢说话,但陆珩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这种无形的威压使得沈天尿了裤子。
“究竟是谁让你们来到临水的,好好回答,孤饶你不死。”
“草民不知,草民不知。”
“嗯?”
“我说我说!”
陆珩的剑已经刺进了沈天的肩膀,他额头留下豆大的汗滴道:“草民逃跑的那天,看到了朝中禁军首领。”
“沈天,你有没有明白婉婉为什么让你死?”
“死了,才是最好的纪念,你依旧是她心中的好父亲。可惜,你现在不是了。”
大宅内,黑衣人手持宝剑,冰冷的寒光一闪而过,一道血珠瞬间飞溅在白墙黑瓦上。
黑衣人拱手道:“王爷,人死了。”
陆珩冷冷转头看着抱在一起的母子:“你们只要记得沈天死在了寒州,这宅子的主子还是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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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珩骑着快马飞快得回到小院时,站在院门口却听到从内里传来的轻柔的说话声,他急匆匆的步伐也变得缓慢了几分。
沈婉鸢的情绪已然在崩溃的边缘,他是真的怕了。
他不愿惊扰如惊雀般的沈婉鸢,慢慢缓缓推门而入,看着院内地场景,眼底却止不住地担忧。
秋日惬意的微风吹拂着沈婉鸢乌黑的发丝,她摘下头上淡蓝色发带,坐在矮凳上,一双眼睛满是认真地在给邻居小女孩梳着头发。
她的小腹隆起,面容柔和,一双眸子中透露中母性的柔和,小女孩不知嘟嘟囔囔说些什么,引得她眉宇间带着一抹浅笑。
陆珩站在小院中的大槐树下,静静地看着沈婉鸢,眼神不敢离开半分。
他实在难以相信,不过两个时辰的功夫,沈婉鸢已然能整理好情绪,面上的平静难以压制心底如火山般的爆发。
陆珩一整天都不敢离去,在沈婉鸢的身边寸步不离,直到一道机密文件传到他的书房中。
他看着沈婉鸢的眼睛,静静说道:“孤处理些事情,一炷香的时间便会回来,平玉陪着婉婉可好?”
沈婉鸢放下手中的画笔,伸手掩饰掉手掌心的掐出指痕,轻“嗯”一声。
陆珩原想着一时半刻也不会发生什么,直到他从书房匆匆回屋时。
卧房中的帷帐已然全部都放了下来,屋内一盏灯都没有点燃,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陆珩的心已然悬在了嗓子眼,他缓缓推门而入,每向前一步,每掀开一层帷帐,他的眼中的忧虑便多了几分。
平玉听到声音,赶忙从床帏中探出头,在看到是他后,一双眼眶红红地说道:“王爷,你来吧。”
陆珩摆了摆手,平玉轻声退出了屋内,他已然在心底做了无数种心理预设,但在看到沈婉鸢时满目泪痕时,他的眼眸幽深又黯然。
沈婉鸢身着一袭月白色的亵裙,她缩着身体坐在床尾,双手抱着隆起的小腹,一双眼眸红得要滴血一般,泪水无意识在向下流着,鬓边的发丝带着汗珠沾在脸颊的两侧,苍白敏感的样子仿若即将要破碎的玻璃娃娃。
沈婉鸢不知道是她又陷入了心病,还是白日沈天带给她的冲击。
看着陆珩掀开床帏,她抬起通红的眼眸,哑声问道:“你杀了沈天吗?”
陆珩伸手抱起如蝴蝶翅膀般轻的沈婉鸢,如同哄孩童一般,轻柔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婉婉想让他活着还是死。”
沈婉鸢的眼泪克制不住在往下流:“我原以为他干不成肩比山川的大事,但归根到底还是个好人,现在他竟然连人都不算。”
“我下午坐在院子里思索了一番,大抵我爷爷留给他的东西,都卖了出去。之前你曾我一枝的梅花,我家原有一颗先帝赏赐的梅树,大抵早就被他卖了。”
“他每月拿回来的俸禄大抵也是少的。还有那个林姨,之前住在我家巷尾,我幼时总是很喜欢她,她虽然是个带着孩子的寡妇,但她身上总是香香的。身上的衣衫都是江南的高档丝绸,头上带着的发簪也是镶宝石的金簪,而我那时只有一根银簪。她眉眼笑笑,温柔地就像暖阳的微风。”
说着说着,沈婉鸢的情绪又开始崩溃,她趴在陆珩的肩膀上,眼泪止不住的流,“京城每个人都在纳妾,我原以为我们三口是个幸福的家庭,父母温和,只有我一个独女。现在母亲病逝,父亲的钱都给了别人花。”
“陆珩,我彻底没有家了,以后我该去哪?”沈婉鸢捂着嘴,哭出声来。
陆珩看着沈婉鸢这幅泪眼婆娑的样子,轻轻握着她的手:“无妨,还有孤和孩子。”
沈婉鸢推开陆珩,眼眸中充斥着怨怼:“你也是骗子,陆珩你也骗我,我谁都不相信。”
陆珩伸手揽着沈婉鸢柔弱的肩膀,使得她可以窝在他的怀中,枕在他的胸膛上,沉声说道:“婉婉,纵然这世间多有欺骗,但孤待你的心却是始终如一的,孤之前给你们的承诺永远都是真的。”
“上穷碧落下黄泉,没有人比孤更爱你。”
“若是人只有一生一世,那便一生一世在一起,若是人有生生世世,孤只想永远爱你。”
陆珩怀中的怀抱愈发的小,他的怀抱很暖又很宽阔,仿若一颗粗壮的大树在替她遮蔽的风雨。
沈婉鸢抬眸看着陆珩清俊面容,放纵着心头突然的悸动,她在心中告诉自己,陆珩会爱她,他们还是相爱的。
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饮鸩止渴。
沈婉鸢感觉到小腹中的孩子不再激励的运动之后,她微微垂眸,慢慢抚摸着孩子踢动的地方,哑声问道:“陆珩,你不会骗我了吧?”
陆珩眼眸中闪过的一抹不易察觉的沉思,俯身亲吻着沈婉鸢的额头,应道:“不会。”
“陆珩,我什么都没有了,已经没有可以依靠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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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已经尽力了,她的心病越来越重了,目前已经不能再加药了,她再也不能受到刺激了。”
白术打着哈欠,看着大清早就把他叫到书房的陆珩,陆珩大抵一夜未眠,眼眸难掩疲惫,嘴唇微微向下,问道:“若是孩子出生后,情况可会便好?”
白术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从书案上拿起一张白纸,画道:“若是一般妇人,孕期情绪可能有十,生完之后会快速降到五。”
“若是沈姑娘的情绪一直处于崩溃的零,一朝产子后,我都怕她的心病越来越 重,直到我们都控制不住。”
“她这么惨,你就不要再刺激她了,若是有什么不可说的事情,也尽快藏起来。”
白术环臂轻叹一声,眼眸中满是对陆珩处事风格的不满,“皇帝想着在这里杀了你,但没有想到他提前给你的解药,使得我们可以复刻。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彻底解毒了。”
“你什么时候成婚?京城那里可是在等着你。”
陆珩垂眸看着手边带着大红色喜字的婚书,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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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姑娘,既然这么想见肃王,为何不去三水之地去寻他?”
一道阴沉的声音突然在相晴晴的耳边响起,随后议政殿由远到近的琉璃盏迅速亮起,仿若鬼火飘过一般吓人。
皇帝背手而立站在相晴晴的身后,相晴晴愣了一下,还未缓过神来,便被人一脚踹在了地上,太监尖细锐利的声音冲击着她的耳膜:“见到陛下,相姑娘还不快快行礼?!”
相晴晴下意识抬眸,却在触及到皇帝龙袍上五爪金龙的眼神,吓得一阵颤抖,怦怦跪地请安道:“臣女相晴晴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等了许久,相晴晴都没有被允许起身,她的心已然块从嗓子眼跳出,额头的冷汗不停地滴落在大殿的金砖上。
时间缓慢流动,也不知过了多久,相晴晴感觉她已经要惊恐地昏厥时,她的下巴忽然被温热的手指抬起,被迫直视着面前的皇帝,她的身子止不住的发颤。
皇帝却分外享受这种仿若猫逗弄小鼠般的快感。
他笑道:“胆子这般小,就敢去算计肃王,你应该庆幸,他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了你。”
皇帝的手指轻柔地揉了揉她的脸颊,“不过你当真是好容貌”,相晴晴的脸颊瞬间变得通红。
“朕不过是在赐婚时,让张福子偷偷给了你一个令牌,没有想到这么快你就来寻朕。”
相晴晴终于想到来到这里的缘由,重重叩首含泪说道:“陛下,肃王养了外室,那外室还没有几个月便要生产了。臣女还未嫁入,若是有了庶长子,让臣女该如何处世?”
皇帝愣了一下,笑了一声问道:“张福子,莫不是还是沈姑娘?”
“是的陛下,肃王已经很久都没有回过肃王府了,每日都住在外面的庄子上。有孕一事,奴婢的人还未探查到,肃王已然带着人去了江南。”
张福子恭恭敬敬地说道。
皇帝胸口瞬间燃起了怒意,怒而拍桌起身道:“肃王!”
跪地的相晴晴被吓得身子一直在颤,看着皇帝的靴子愈发靠近她,她的身子愈发向下。
“相姑娘喜欢肃王吗?”
相晴晴愣住了,不敢说话。
皇帝轻笑了一声,手指轻柔地触及在她的手指上,温柔的握着,一双眼眸满是柔和道:“你若同朕合作,朕给你权力。肃王一朝死去后,肃王府便是你和你儿子的。”
“我从哪里来的儿子?”
相晴晴看着皇帝的桃花眼中满是情意,一双眼眸噙着笑意仿若深邃的洞穴一般深不见底,她忽然感受到心头悸动。
张福子缓缓退出议政殿,轻轻关上了殿门。
过了一个时辰后,相晴晴腿脚虚浮,一双眼眸湿润又绯红,脖颈上带着些许绯红的印记,在踏出宫门时还踉跄了一下。
相晴晴疲惫的脸上仿若一个胜利者,她嘴角微勾道:“走吧,我们去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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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进入十一月,沈婉鸢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她的四肢却愈发纤细,脸颊上没有一点肉,眼眸中总是带着淡淡的疲乏。
三月怀胎,现在孩子已经快八个月了,每天在她肚子里动的愈发频繁,她晚上总是失眠,陆珩担忧她的身体也一向浅眠。
皇帝也只给了陆珩三个月的解药,这几日怎么着都该回京了。
陆珩想着在江南多待一阵,沈婉鸢的情绪会好许多,但看着沈婉鸢的肚子,在京城待产便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他带着几个稳婆,但江南终究没有京城的条件要好些,也幸好这个孩子也没有出来的样子。
他们还能安心几日。
天凉之后,沈婉鸢循着白术的医嘱,每日在上午巳时之后,在小院中走一走方便生产。
陆珩和平玉不知从何处寻来的毛皮小袄,套在她的身上,高高隆起的肚子愈发像个球。
天空中突然飘下了雪花,沈婉鸢伸手淡淡地接着雪花,倏然大门被人敲响。
平玉笑着说道:“大抵是二狗来了,奴婢去开门。”
大门敞开,陌生娇弱女子身着华丽,小心翼翼问道:“对不起,能否借口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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