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晚离开医院时是被墨可接走的。
舞蹈团催得紧,要求她主动提出离职来给这次的失误一个交代。
其实她心里是不大愿意的,但那天晚上的通知电话是代理团长亲自打的。
她别无选择。
淅淅沥沥的小雨还未停止,甚至有愈下愈大的趋势。
墨可不知从后备厢的哪儿掏出了一把墨绿色的晴雨伞。
绿油油地罩在头上。
安晚觉得真是太应景了。
再次来到这个熟悉的大铁门前,她的心里感慨万分。
仅仅一夜之隔,她便要不再属于这里了。
一进团长办公室,里面站着的人便叫安晚愣住了。
是秦理,给她结结实实戴了顶绿帽子的那个人。
秦理似乎对在这里看到安晚一点都不意外。
他丝毫不顾忌还有外人在场,直接就冲到安晚面前,大声质问她,“你昨晚去了哪?”
墨可反应得很快,直接就挡在了轮椅面前,不让安晚直面他那盛气凌人的嚣张气焰——
“我劝你好自为之!”
秦理却没有收敛半分,竟然还试图推开墨可,“安晚,跟我回去!别闹了!”
被点名的某人坐在轮椅上,连看都不想看他。
事到如今,连一点点的愤怒都没了,有的只是无尽的厌恶,和对自己两年多感情的唏嘘。
深呼吸好几次,安晚才勉强开了口,“没人跟你闹,婚必须离。”
这话一出,墨可便下意识地看了看她,生怕她再流泪。
但安晚脸上的表情异常坚定,不管有什么困难,这个婚她离定了。
一时间,狭小的办公室里气氛剑拔弩张。
秦理似乎没想到这次安晚居然会这么坚定,也没想到一向温顺的她居然敢跟自己作对了。
一气之下,他直接就要动手。
就在秦理推开墨可,将手搭上安晚轮椅的把手时,门突然被撞开了。
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紧接着闯了进来,直扑秦理。
秦理大惊失色,连连后退几步。
墨可趁机将安晚的轮椅推到自己的身后,两人这才看清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居然是一只黑色拉布拉多。
拉布拉多本来就是大型犬,身躯庞大。
这会凶神恶煞地龇着牙,着实叫人有些害怕。
“保安呢!保安!”
秦理大喊着,旁边的人却都离他远远的。
他往后退一步,那狗便也往前进一步。
哈喇子都要滴在他擦得锃亮的皮鞋上了。
就在秦理与狗僵持不下时,一阵调侃声传来——
“豆豆,快回来,小心被坏人欺负。”
在场的人顿觉无语凝噎。
怎么看,被欺负的也不应该是它吧。
这熟悉的刀子嘴……
某个以前被怼过无数次的可怜人一下子就听出是司淮安的声音,忙不迭地补刀——
“豆豆快跑!”
被叫作豆豆的那条拉布拉多画风突变,呜咽着从秦理面前离开。
甚至还一瘸一拐的。
在大家震惊的目光里,司淮安悠闲地迈着步子,也进了办公室。
后来的很多时候,安晚每每想起这一次,都会重新对司淮安的厚脸皮感到震惊。
秦理眼看狗主人进来了,嚣张的气焰一下子又燃起来了——
“你怎么看的狗?赔钱!”
司淮安也不说话,双手一环,下巴就冲豆豆趴的地方扬了扬,示意他看——
豆豆趴在地上,不停地舔着自己的前脚,还一直呜呜呜地哼唧。
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要不是在现场,大家都要被豆豆精湛的演技欺骗了。
差点就脱口而出,怒骂秦理了。
秦理看了看司淮安,又看了看安晚,恍然大悟。
“我想起来了,你就是昨天接安晚走的那个人吧?”
司淮安没有否认,只是侧身让出了条空路。
眼看落了下风的秦理脸上颇有些挂不住面子,丢下一句话后便夺门而出——
“安晚,你就等着赔钱吧!”
又被突然点名的某人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
看到秦理出现在舞蹈团的办公室时,她就明白这次离职不会那么简单。
代理团长本来就看她不顺眼,现在团长出国学习,更没人能帮她主持公道。
她的眼神有些落寞,不借机安个天价违约金,看来这事是过不去了。
“安晚啊…”代理团长正准备开口施压,就被司淮安冷冰冰的声音打断——
“墨可,叫律师过来谈吧。”
“好嘞哥!”
直到司淮安推着安晚出了舞蹈团的大门,墨可才反应过来。
她好歹是堂堂正正的大小姐,怎么就这么被使唤了?
质问的话到了嘴边,又在看到一旁的豆豆后咽回去了。
狗随主人,惹不起惹不起。
这时,只见几辆黑色的面包车停在他们的面前,紧接着便是一群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蜂拥而至。
墨可反应过来,咒骂了一声,“该死的秦理,摆了我们一道。”
说罢便要推着安晚跑开。
“来不及了。”
司淮安接过安晚的轮椅,冷眼看着已经将他们围成一圈的记者们。
这些记者为了流量什么都能编得出来。
不知道今天过后又有什么谣言传出来。
被两人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她的鼻子有些酸酸的。
演出时受伤没哭,被记者语言围攻没哭,刚刚跟秦理对峙也没哭。
这会反而想哭了。
“你们别管我,让我自己面对吧。”
她拉了拉墨可的衣角,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坚强和勇气。
墨可没动弹,就这样张开双手挡在她的面前——
“回去给我加餐就行。”
眼看那群记者的长枪短炮已经到了面前,司淮安灵机一动。
“墨可,能拖住几分钟吗。”
“放心。”
“三……二……一!”
随着倒计时结束,他一把抱起轮椅上的人,就往外冲。
可那群记者哪会轻易放他们走。
他们就要追上去了!
墨可则推着安晚的轮椅,像个大摆锤一样四处冲撞。
豆豆也龇着牙,不停地低吼。
一个不注意,好几个记者的膝盖被硬邦邦的轮椅撞上,惊呼声此起彼伏。
这下他们根本顾不上拉住司淮安了。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好在司淮安个子高大,三下五除二就撞开了几个记者,从里面跑了出来。
安晚就这样被司淮安紧紧地抱在怀里。
冲出来的那一刻,周围的嘈杂声、那些尖锐难听的话和刺耳的快门声,一瞬间都被隔绝在耳外。
她的世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另一颗心脏的扑通声。
有力,沉闷;
潇洒,肆意。
她在动荡里昂着头,朝上看去——
记忆里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好像许多次都像现在这样,皱着眉,带着刺一般。
那刺早已经将她扎出血,而后被拔掉。
只是许多年后,这刺似乎又扎进了她的心里,继续生根发芽。
暗恋是卑微的,是渺小的。
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这样直视过他,记忆里的司淮安一点点清晰。
她好像看见十八岁那年的司淮安,在冲她皱眉。
“盯着我干嘛?”
不知道什么时候,司淮安已经停下了脚步,定定地看着她。
慌张地移开视线,她的脸早已红得像一捏就能溢出汁水的樱桃。
“墨……墨可呢?”
小樱桃突然就开始结巴了。
“墨可来啦!”
墨可不知道从哪个小巷子带着豆豆蹿了出来。
推着轮椅跑得比兔子还快。
等到她气喘吁吁地将轮椅推来,司淮安才不舍地从安晚脸上移开视线。
然后将她稳稳放下。
“那个……谢谢你啊。”
某人低着头,不敢再直视司淮安。
司淮安刚想说话,就被口袋里手机的震动打断。
他接过电话,脸色开始慢慢凝重。
接连说了好几个“我马上回来。”
电话一挂断,安晚的手中便被塞上了豆豆的狗绳。
“我现在有急事,你能帮我照顾一下豆豆吗?”
来不及问原因,她连忙答应下来。
直到司淮安的背影渐渐消失,才松了口气。
墨可却看着她的脸疑惑道,“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
接连几天,司淮安都没有联系安晚。
她也不着急,带着豆豆去了宠物店,买了豆豆习惯的那款粮。
平日里不是陪豆豆玩就是在家做康复训练。
只不过那天的事还是发酵了起来。
电视上到处都是司淮安抱着安晚匆匆离去的画面。
各种标题也都对安晚不利。
想都不用想,一定是秦理的手笔。
墨可这几天也忙得不可开交,不停地往返律所和家里。
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周末,律所放假。
墨可这才腾出时间,拉着安晚来到了一家新开的港式茶餐厅。
这家餐厅位于市中心。
古色古香的装修风格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虽然身处喧嚣之地,但周围居然种了一圈密密麻麻的竹林,将外界的吵闹全部隔绝。
倒也显得幽静。
安晚是第一次来这,倒也觉得挺舒服怡人。
穿着淡绿色旗袍的服务员引着两人上了楼,进了提前订好的包厢。
路过旁边开着门的一间包厢时,里面熟悉的声音让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住了步伐——
是司淮安的声音。
里面的人似乎也注意到门口的两人。
一位穿着雪白貂毛大衣的富贵中年女人突然走出来,冲着安晚招手——
“安晚!是你吗?”
打招呼这人是司淮安的母亲,安晚上学时见过。
她微微点头,甜甜地冲那妇人笑了笑,“陆伯母好。”
安晚今天穿了身白色的新中式连衣裙,上面带着精致的玫瑰刺绣。
搭配着一件藕粉色的毛边小马甲。
显得乖巧又温婉。
她本就长得精致小巧,这会乌黑的长发扎成一个松松散散的麻花辫,斜放在右肩。
更显得整个人温温和和的。
陆伯母看见这么可心的人儿,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连忙拉过安晚就往包厢进。
包厢里坐了好几个人——
司淮安和他的父母,以及一个看起来年纪和安晚相仿的女孩。
安晚一一打了个招呼。
轮到那女孩时,陆伯母亲昵地攀住她的肩膀,介绍道,“这是淮安的青梅竹马,芷柔。”
她脸上的笑容有些牵强,堪堪握住了纪芷柔伸过来的手。
“安晚,你好!我也是跳古典舞的。”
纪芷柔明媚地笑着,让人分不清到底是不是故意在戳安晚的痛处。
被提到伤心事,她眼里闪过一丝痛楚,语气不自觉有些冷淡——
“我现在已经不跳舞了。”
纪芷柔似乎这才注意到她的腿,连忙跟她道歉。
眼看气氛变得尴尬,陆伯母连忙出来打圆场——
“没事没事,安晚啊,你要不跟你朋友一块来吃点?”
还没来得及拒绝,墨可便直接进了包厢,自来熟地说道,“谢谢伯母,我们家安晚不吃辣。”
然后便推着安晚出了包厢。
“安晚,你别那么客气,那女的明明就是故意的。”
安晚却没听见墨可的话——
让她彻底放弃司淮安的那场毕业舞会,就是陆伯母邀请安晚去的。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那次过后,陆伯母跟安晚的联系也少了。
“安晚?”
被从回忆中打断的安晚眼神还有些迷茫,就被墨可拉进了包厢。
刚点好菜,门便又被陆伯母推开——
“安晚,可以加个微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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