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蒋饶吃饱喝足,秦招司看着满桌残骸,绻起袖口,准备开始着手收拾厨房。
蒋饶见状,忙跟着起身,从秦招司手上接过摞起的碗筷。
“小二爷你歇着吧,我来收拾,手上还伤着呢。”
秦招司有些无奈,不大明白这主仆两人怎么都这样神神叨叨的,这点小伤于他而言实在算不上什么,更何况因为谢怀总是小题大做,他自己也算足够小心的,实在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做不了。
不知怎么,脑子里突然想起他初见谢怀时他的伤,相较起来,他这点伤势显得格外微不足道,却也不见谢怀自己心疼自己一些,照旧爬高上低,还在雅间里和蒋饶动手,没有半点顾忌。
“哪有这么金贵。”秦招司摇了摇头,继续收拾着桌上的残羹剩草:“倒是你,司令和杨指挥长都在书房,你不必去听听吗?”
“有用得上我的,司令会吩咐。”蒋饶应道。
秦招司颔首,算是认同蒋饶的话,端起手里的一沓盘子轻轻放在洗池里,捋了捋衣袖认真的开始刷起盘子来。
蒋饶忙着收整碗筷,一时不注意,再抬眼时,见秦招司的手已经浸进了水里,端起碗筷的手惊的险些没松开,下意识的回头往书房看了一眼,好在那活阎王此时正在书房里跟杨猛看账,一时半刻还空不出档子,蒋饶这才松了一口气。
“秦小二爷……”蒋饶想开口制止秦招司。
秦招司却在蒋饶话出口之前先打断道:“打下手吧,别管你家司令说什么,我自己会小心。”
话已至此,蒋饶也不好再回绝,只好待在秦招司身边,替他打打下手,擦擦碗碟。
两人的共同话题并不太多,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还没洗到一半氛围就莫名的尴尬了起来,空气安静的只能听到池子里碗碟碰撞的声响。
秦招司见蒋饶颇有些拘束,于是又再次提议,让他不用在厨房耽搁时间,去帮衬谢怀。
蒋饶却不肯走,一边擦着手里的碗碟,一边死死盯着秦招司的手上动作,生怕一个不注意就在绷带上沾了水珠。
“只是盘查烟税,用不上我。”蒋饶脱口而出。
秦招司闻言,手上的动作却突然停了下来,呆愣了几秒,又垂下眼眸,小声提醒:“蒋指挥长,慎言。”
蒋饶不大明白秦招司的意思,想了半刻才意识到他是想提醒蒋饶不该在他面前提起这些事情。
想明白的蒋饶被逗笑了,轻轻放下手里擦干净的盘子,侧目朝秦招司笑道:“司令看重小二爷,自然也信得过你,既然这样我又要避讳什么?”
听到这话,秦招司却更加迟疑了起来,蒋饶察觉出了他的小举动,看神情,秦招司像是有什么话想说,但蒋饶等了很久却还是不见他把想说的话说出口。
直到蒋饶想主动询问,秦招司却先一步完成手里的活儿,并没有提起他想问却没问出口的问题,只朝蒋饶笑了笑。
“我先回房间。”
蒋饶没来得及开口,也只好顺着秦招司的话点了点头。
书房内,杨猛草草翻看了几本账目,谢怀站靠在一旁,看出了杨猛动作逐渐变得不耐烦起来,却没有多说什么,到最后杨猛实在没了耐心,愤愤的将手里的账本狠狠砸在桌案上,一脸怒意的指着账本气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谢怀慢慢悠悠把杨猛面前的账本收到一旁,像是早就预料到杨猛会有这样的反应似的,顺势就从一旁拿起早就准备好的茶,递到杨猛面前。
杨猛见了茶不知怎么好像更生气了,又指着谢怀正要骂出口,谢怀却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挡在了杨猛嘴边。
“还没看完呢,多看两本再骂也来得及。”谢怀说着,又从那叠账本里抽出几本新的扔在杨猛跟前。
杨猛气得腾的一下站起身子,手握成拳重重砸在桌案上,发出一阵巨响。
“这是怎么回事?”杨猛紧蹙眉头,戟指怒目道:“你知道上海的烟馆是浙江的几倍吗?你认为这个税额合理吗?小子,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谢怀耸了耸肩,照旧还是那副嬉闹模样,那副不在意的模样让杨猛更觉不爽。见杨猛不喝那口茶,谢怀也不客气,自己不紧不慢的喝了起来。
“上海势力盘根错节,不管是官员还是富户,或者某些□□组织,互相勾结谋取暴利都是太常见的事。”谢怀不急不缓的说着。
“你是上海军区司令!难道明知道情势,却要放任不管?”杨猛怒道。
“梁庆生没有给我留下足够的军力。”闻言,谢怀才终于收起那副嬉闹模样,他放下手里的茶盏:“要管,但不是现在。”
杨猛咬了咬牙,一时反驳不了谢怀什么,梁庆生的处事做派他多少听说过一些,在谢怀奔赴河北给他发信函之前,他虽然揣测上海军力不足,但也没有想过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现在回想起来,怪不得明明有更合适的人选,元帅却偏执意要谢怀到上海任职,这简直就是想让谢怀来收拾梁庆生手上的烂摊子,顺便借机磨磨他的性子。
难怪谢怀处置梁庆生下手这样干脆利落,杨猛那时还真当他是年轻狂妄。
“我只怕还等不到你收拾他们,战争就要开始了。”
杨猛话尽,长叹一口气,起身就要走,没出两步,又听见谢怀一声吆喝。
“我送送你啊杨叔。”
杨猛回头,却见扬言要相送的人,此时正好好坐在椅子上,没半点要起身的样子,气得杨猛又白了谢怀一眼,快步离开书房,直冲冲朝府门外走。
蒋饶见杨猛从书房里出来,看起来脸色不大好,便试探性的叫了一声“杨指挥长”,杨猛没回身,只背对着朝蒋饶摆了摆手。
“不用送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司令府,蒋饶愣在原地,沉思几秒才意识到杨猛这是看账本气急了,说来也是,除了谢怀,谁看到那样的税收账目还能心平气和。
想清楚后,蒋饶才朝书房走去,站在书房门口,看见谢怀正坐在桌案旁,翻看着那些账本。
事实上,早在梁庆生死后,那些账本谢怀来来回回看过很多遍,具体情势也听蒋饶说过几次,但此刻他照旧看的郑重其事。
谢怀刚接手上海事务没有多久,中途又赶上河北乱战,以及秦招司和永昌王的事,加上军力欠缺,即便有心想整顿局势也没有能力做成这件事。
上海的势力不是一日突然汇成的,很多现存局面是常年累月的结果,即便有心有力要转圜,也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情,蒋饶很清楚这一点,谢怀也是。
收回遐想,蒋饶轻轻叩响几声门框,谢怀顺声抬眼,在看清来人后又低下头去。
“走了吗?”谢怀问。
“走了。”蒋饶答。
谢怀点了点头,顿了几秒又问道:“小二爷呢?”
“回房了,大概在休息。”
得到回应,谢怀“嗯”了一声,合上手里的账本,起身往门外走,路过蒋饶时,谢怀拍了拍他的肩。
“没事的话回去吧,明天早上去看看北京来的那两个人,别真让人害死了,有什么事来报我。”
蒋饶得令,应了声“是”,没多逗留,很快离开司令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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