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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Chapter 6

在顾向南得知季晚已经有了新生活的那天,孟祈年就赶紧让李淮把私人飞机调到都柏林待命。果不其然,顾向南当晚就通知李淮回美国。老天似乎也看不过去,天空中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顾向南在飞机上看着舷窗外的水珠一滴一滴滑落,却似刀子般凌迟着他的心。

空姐给他端来晚餐,声音甜美:“顾总,现在天气情况复杂,我们推迟了半小时起飞,这边请您和孟先生先用晚餐。”这名空姐就职于机组乘员已经好几年了,但还是忍不住红着脸偷瞄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顾总。

男人眉眼凌厉,睫毛卷翘,睫毛下有着一双琥珀瞳仁的桃花眼很,这么多年了,空姐每次见到顾向南总是小鹿乱撞。她边想边上着餐食:葱油拌面、香菇肉饼、清炒空心菜……

结果,顾向南看到这些垂涎欲滴的餐食时直接摔了手中的杯盏:“以后这些东西别再出现!我最讨厌这些东西!”空姐吓得腿软,连忙弯腰鞠躬道歉。

孟祈年上前解围:“没事,你下去重新准备一份西式的晚餐,以后中式的菜别再出现了。”

处理完事情,孟祈年连忙将李淮叫道后面:“他怎么回事?我记得他挺喜欢吃中餐的啊?“

”孟总,当年买这架公务机的时候顾总就说过,必须要用一个本子上的菜单做飞机餐,可是谁知道这次……“李淮打开手机让孟祈年看照片。

孟祈年一看就知道了,是季晚的字迹。当年他和顾向南创业,顾向南经常顾不上吃饭,季晚心疼,就每天给他送饭,原来还写了菜谱……

孟祈年看着前舱的顾向南,新上的菜根本没动,而是一直在摸着自己左手的无名指。这个小动作孟祈年经常在顾向南疲惫的时候看到。但是这次,孟祈年终于想明白了。

那个位置,五年前戴着季晚送他的那枚戒指,当时收到戒指顾向南还向他炫耀了好久。

那年的少年,眉眼间都是满满的爱意,跟现在心机深沉的顾总完全是天壤之别。季晚啊季晚啊你真的把向南拿的死死的啊……,孟祈年心里叹了口气。

季晚当天回去后就收到了一个快递,打开一看竟是当年那枚情侣戒指,是顾向南的那一枚。戒指被保存得很好,岁月似乎没留下什么,戒指上少有划痕,透着熠熠的光,似乎是有人经常拿在手上把玩一样……

季晚抚摸着内圈的凹痕,“Until the stars“泣不成声……

她知道,那是顾向南告诉她,以后他们不会再有任何瓜葛了,就连最后的留恋也不会有了

从那天起,季晚就变得怪怪的,经常发呆,总是忘记很多事情,每天挂着黑眼圈来学校,她变得很憔悴,精神状态很差,作业和杂志社的兼职也完成得不好。

秦时月很担心季晚,放心不下,帮季晚请了一个月的假,让季晚在公寓调整一下状态,但那段时间她经常出差就很少来看季晚。

这晚,季晚又被噩梦惊醒了,她面容苍白,满脸的泪水,睡衣被汗水浸透,头发黏答答的粘在脸颊上,她睁大双眼大口喘着气,感觉脖子被人用力扼住,一点都呼吸不了,用力挣脱了好久才恢复神智。

她起身看时间,但是感觉眼睛对不上焦,她用力眯着眼才勉强看清,凌晨2:55分,她叹了口气。等了一会,等视线清明了才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到桌前,拉开椅子在日记本上写下:

今晚又梦见了我回到了很多年前,回到了放学回家的那个十字路口,出了事故的女人躺在血泊里,从那以后在这个世界上我再也没有亲人了。

今天又失眠了,睡前吃了安眠药,也只让我睡了三个小时,似乎习惯了失眠,好像也还好……我总觉得我的状态还不错,我不想去看医生……

“呃……” 回忆像潮水般用来,痛苦涌上心头,季晚控制不住的停了笔,圆珠笔在本子上划出了一道难看的痕迹。

季晚双手颤抖,她咬紧嘴唇,逼着自己不去想那个场景,那个她死也忘不掉的红,满手都是血,温热的血淌满了一地,整个路口都是血,四周的人指指点点,却少有人上来帮她……

季晚又服下一粒安眠药,但她又重新陷入了困境中,她抱紧手臂,张嘴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她头疼欲裂,感觉有人在拿棒槌敲她的脑袋,痛苦不堪,那年的事故一幕幕一直回荡在脑海里,直到咬出血,直到药效发作她在椅子上昏昏睡去。

次日,季晚会给自己煮点东西,她时常恍惚,有时竟然会把盐当成糖放。吃完饭她就坐在阳台上发呆,一坐就是一整天,晚上依靠安眠药入睡,半夜醒来后就写日记。日记本上写了她所有的心情,有她做的梦,梦见的人,想念的人,对不起的人,包括懦弱的自己……

偶尔秦时月抽空来看她,季晚就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恢复往常的模样,秦时月问她,她也只是说是最近太累了,休息休息就好。完全掩盖了藏在袖子下的一个一个伤痕。

后来就变得更加严重些,午夜梦回时,季晚痛苦到撑不住的时候就会用小刀割自己的手,但她很抗拒看医生,在朋友面前掩盖的很好,完全不提自己的事情。

就这样日复一日的过着。

季晚浑浑噩噩的过了很多天,终于有天因为过量服用抗抑郁的药品再加上病情复发在家晕倒,整个人陷入了深度昏迷的状态,秦时月发现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秦时月就连忙送季晚去了医院,季晚就这样昏迷了一周,期间她一直在做梦:

她梦到了顾向南,梦见了那年他们刚认识,那时候的顾向南意气奋发,因不满家族安排便和孟祈年一起创业,创业初期很困难家族处处打压,顾向南就租了季晚的房子,两人便阴差阳错的开始了所谓的同居生活。

顾向南以前一直被养在顾家,衣食无忧,生活经验基本为零,再加上季晚经常做饭,顾向南便厚着脸皮蹭饭,一来二去彼此就熟悉了,渐渐走近彼此,互相取暖,久而久之就在一起了。

表白那天顾向南就告诉季晚,其实从见她的第一面就喜欢上她了,季晚就笑他老谋深算,一步步把自己追到手了。那两年他们非常相爱,顾向南还将公司改名为“GW集团”。

季晚那时候还在上大学,没课的时候就在顾向南的办公室陪他,晚上就和顾向南一起回家,她还兼职了杂志社的工作,虽然每天很累,但是想着能多帮顾向南分担一点也是乐在其中。

两人就住在季晚外公留给她的公寓里,一日三餐,春夏秋冬,他们一点一点的装饰着自己的小家,那是季晚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此时的季晚仍处在昏迷中,她似乎是旁观者的姿态,静静的看着五年前的一切,嘴角带着甜蜜的笑容。

时光轮转,就这样相恋两年后,顾向南事业有了很大的发展,公司规模越来越大,他决定等季晚毕业后就娶她。

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要从顾向南的爷爷过世说起,顾老爷子一过世,顾氏集团就被顾向南的叔伯掌握,还恶意打压顾向南的公司,顾向南的公司面临破产重组。顾向南是嫡系的独子,父母都不在了,他的奶奶宋知华为了不让丈夫的基业毁于一旦便求顾向南回归家族以保证继承权,直到此刻季晚才知道自己的的男朋友竟然是顾氏集团的继承人,她一瞬间不知是喜是悲。

顾向南拒接了宋知华的请求,他不喜欢尔虞我诈的生活,并不想回到那个压抑的家里,而且现在他有了新的家人,并想与她携手一生。

季晚站在第三视角看着,想起了那时:

她知道了这件事后,顾向南那天晚上就搂着她道歉:“对不起,一直没告诉你我的身份,因为我不想永远活在顾家的庇护下,我想脱离顾家继承人的身份,我只想做我自己,你应该明白我的。”季晚点了点头,顾向南就说起了自己父母的故事:

原来,顾向南的父亲顾书文曾有一个心爱的人,为了她违抗家族联姻,结果就是心爱之人意外离世,他被迫娶了叶秋。叶秋却从小爱慕顾书文,满怀爱意加入顾家,得到的是顾书文毫不留情的报复,顾书文处处留情,养了一群小三小四,却对他们母子不闻不顾,似是在对宋知华的报复和对家族联姻的反抗。叶秋就在这样的折磨下患上了精神病。

最后的最后就是所有人都没有得到善终。

季晚当时就想,她和顾向南不会这样的,顾向南不会成为顾书文,她也不是叶秋。她会努力追上向南的脚步,让自己配上他。

那时的季晚对未来充满期待和信心。

季晚看到这轻轻的摇了摇头,擦了下眼泪。

镜头扭转,时间来到了季晚大四毕业那年。

那段时间,季晚忙着准备毕业,顾向南则和家族抗衡挽救GW集团,两人聚少离多。

宋知华看不上季晚也知道不能硬逼孙子回家,就以奶奶的身份在顾向南身边安排了好几个的保姆,美其名曰想更好的照顾孙子,让顾向南心疼心疼她一个孤寡老太婆的心情。顾向南觉得奶奶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便没有阻止。

宋知华安排人将季晚给顾向南准备的东西悉数都换成了顾家惯用的牌子,一个碟子都能抵季晚买的两套碗碟,不仅是器具吃食,她派人将几乎所有东西都换了一遍,基本上算是将季晚这几年精心布置的小家拆了。季晚作为晚辈,自然也是不能说什么。

当时顾向南生日临近,宋知华便安排顾向南以前的好友都回国给顾向南庆生。包下一整座酒店,布置得十分豪华得体。

宴会觥筹交错,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季晚被宋知华安排着替大家谈论着股市、金融……当晚的蛋糕就有八层之高,季晚便默默的将自己亲手做的想送给顾向南的生日蛋糕藏了起来。

季晚清楚的记得,那时好几个穿着打扮高贵的女人来找她聊天,说的也都是自己听不懂的奢侈品,她觉得自讨没趣便离开了。

她离开酒店的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顾向南一身深蓝西装,精致华贵的在和孟祈年说着话,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和顾向南相差这么大,顾向南光芒万丈,高不可攀;而她季晚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

那晚的季晚谎称自己有事便走了,她在了楼梯间坐了很久。

身份的悬殊,云泥之别。现在回想起来她承认那一刻她动摇了,觉得自己怎么努力也配不上这样的天之骄子。

自那以后,宋知华时不时的叫季晚陪她参加各种聚会,顶着“你作为向南的女朋友,以后嫁进来这些东西都是一个合格的贤内助必备的“名义。季晚总是觉得顾奶奶接受了自己所以才会叫自己去聚会,想着自己能变好一点也能离顾向南更近一点,便欣然接受。

其实事实上,所谓的聚会无非是几个富太太聚在一起下午茶,几个人你一言我一嘴的暗暗讽刺季晚这不好那不好,多么多么差,只是个臭拍照的,配不上顾向南的身份……面对这些季晚都能忍,她不想造成顾向南和家里的冲突,她也没告诉顾向南发生的这些事。

但是这些人换了一拨又一拨,说的越来越严重,甚至连同季晚的母亲一起,这让季晚接受不了,便开始了反抗,却又被套上不识好歹不得体的罪名。

自从两人开诚布公后,季晚就开始自我怀疑,开始自卑,越来越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个男人,也觉得自己很懦弱,很没用,连自己离开的家人也要跟着受连累。她孤身一人,顾向南又经常不在家,聚少离多,孤立无援……

也许有时爱一个人就是这样,如果自己的离开能换来他更好的生活,那她心甘情愿。

是的,以前的季晚就是这么痴情。

于是她有了离开的念头,似乎分开才是最好的结果。

种子一旦发芽,那就是质的改变了。他会生根发芽,即使溃烂也不能否定它的存在。

季晚就这样纠结,退缩,停滞不前,也是从那时开始觉得在顾向南身边是痛苦的,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会一直这样委曲求全一辈子,她不是那个适合站在他身边的人。

肆意生长的爱意不见天日,换来的是永远不见。

突然间世界有了光亮,季晚睁开了眼,昏迷一周后她终于醒了,第一眼看到的是秦时月和秦衍。季晚向他们道了谢也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同意了秦衍打算带她去伦敦治病的提议。兄妹两叮嘱好季晚便离开了,病房一下清静下来。

很遗憾的是,独自待着的时候,季晚又有了发病的征兆,但她控制得很好,并没有招来医生,她出现了幻觉,她觉得自己的肚子疼的像是有人生生划开了它,像是回到了五年前流产的时候。

当年季晚打算提分手的前几天,宋知华找过她,那也成为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当时的她就像是溺水的人,无法自救……

宋知华拿了一沓检查单,告诉季晚自己得了癌症,命不久矣。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季晚离开顾向南,从此不要再出现在顾向南面前,让顾向南回家族继承集团,不要让顾向南爷爷的基业毁在这一代。

季晚身边已经没有亲人了,她把亲情看得很重,她不希望顾向南和她一样悔不当初。如果她的离开换来的是好的结果的话,那她愿意……

季晚答应她了,也给了痛苦的自己一条生路。

可她也没想到,在宋知华递过来的那杯茶水里放了无色无味的堕胎药,宋知华的防患于未然,她想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那是季晚第一次发现有了孩子,但也是和孩子的最后一面,那也是她第一次后悔认识了顾向南,认识了那个可怕的家族……

季晚似乎痛的麻木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真的痛吗,错乱的精神带给她的是深深的厌恶感,她开始平静地流泪、平静地割着自己的手腕,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一刀一刀伤害着自己。后来,秦衍就强行将季晚带回了伦敦接受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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