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和雨应声出现在厢房内。
一卷地图从旁边抽出,展开摊在桌上,姜念疲倦地闭了闭眼,点点孙遁回城路上首尾两点。
“去苍郡这些时日,你们需要在这儿……和这儿拖延住他们。”
算算与徐氏药肆的僵持关系,那头的掌柜要没多少耐心了。
既然徐掌柜会令孙遁留后手,那么他极会利用孙遁的目标来实现自己的最终目的。
先前朱旺与徐氏药肆的合作被她打断,而之后药肆的重新开张又在梁都城内盛极一时,压了徐氏一头。
以徐掌柜的性子,他定会再扳过一城。
药肆经营发展的好好的,姜念并不希望在这个关头出差错。
但想到萧映竹没有明说晴和雨接下来的任务,她简单说了个想法后就转了个弯来询问。
“你们主子有要求需要去苍郡,又或是留在这儿吗?”
晴的双眼乌黑润玉,在烛火与背后的昏暗中显得尤其空洞。
“并未,一切听从小姐的指示。”
雨很安静,只站在那儿。
姜念轻叹一声,目光又别了回去。
相处了这么些天,她已经从俩暗卫身上找到一种默契。
问过问题后,其中一个若是回答了,那么另外一个就不会再去重复,两者相往来,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协调感。
夜色寂静,烛火顺着窗外凉透的微风冷飘,手背上泛起一阵微渺的热意。
晴和雨看起来十三十四岁,倒也不是不信任他们的能力,只是在第一次委托他们办事儿,就交予出屏州去拦截那一帮人的任务,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有太多仓促布置后留下的不定数与遗漏之处。
何况地图上梁都城与孙遁老家的距离还有些远。
可这拦截孙遁来拖延时间是必不可少的。
她有些为难。
交通信息传送不发达的情况下,若是稍微出了些差错,时间一拖长,等拿到手中,都可能变成无可弥补的后果。
更别说她这布置还是临时策划出来的。
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她本想在这期间内借着孙遁把徐氏药肆的谋划捅破后,再去研究研究巴戟天对驱虫方的效用,谁知矿物会缺少,再仔细查探一下,就深入了乌糜众背后的阴谋里。
现在还需要放下手头的工作,临时离开一阵。
早上和秦览谈事,下午和萧映竹秦览谈事,晚上又出去参了宴饮。这会思绪像僵硬到卡住了一般固化,脑袋就开始细细密密的疼,许是太累了。
手指半搭在桌面上,姜念低着头按了按太阳穴,心中难以想出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想起方才回程时,在马车上与萧映竹交谈后他说的一句话,她眼睛眨了眨,随即垂眼从抽屉里拿出一封未写过的信纸,写上几行字,折叠起来,交予了旁边的雨。
“你把这封信交予你主子,回信后放桌上就行。”
这种事情,比起她策划时的生疏,拜托给萧映竹去参谋一下会更好。
毕竟他比自己更熟悉这一过路的地形,也更知晓如何去细致的策划。
夜已深寂,姜念也不再去揣摩自己这会儿是何种心态,会下意识将拿不定手的事交付给萧映竹。
可能只是出于共同知晓心照不宣后,心底徒然剧增的信任。
她思绪一沉,见着暗卫离了厢房,抬手熄了烛火。
—
五日后的出行时间是晚上。
前些天为了让姜父姜母理解这次去苍郡的必要性,姜念还特意打了一个草稿才去说辞。
未想到夫妻俩似怕她为难,未多问缘由,只问了路上行程与住宿的事情,就放任她出去了。
放在她初来时,他们肯定不会这么好答应。
走到约定好的位置,艾站在马车前等着她,见到她熟稔的一点头,随即抬手为她掀起了帘子。
“阁主和殿下在前方等小姐,那边离这儿虽不远,但也有一夜的车程。”
车厢里是木质的干燥香,艾说着话,看着姜念上了车后跟了上去。
“小姐安心休息,我会守着你。”
早上休息了一天,姜念现在不怎么困,这会安顿下来,才回头打量了下艾。
她年龄并不算大,或许是来自盍稚的原因,若是站起来,还能比姜念稍微高一点儿,五官凌厉却不失婉娈柔媚。
感觉到姜念的视线,就那样沉静地回望过来,一双眼分明而纯粹,给人不谙世事的直白感。
车厢随着前行而微微颠簸着,对上艾平静的眼,姜念偏了偏头,问了自己想的问的事。
“小艾是受秦公子的命令来的吗?”
艾的话不多,同晴和雨一样沉闷,只是在和自己家乡有关联的事物上会显得热忱一点儿。
“阁主说跟随小姐的暗卫没来,其余暗卫不方便,由我来。”
姜念眸光怔然,又偏向别处,了然点头。
“这样。”
前阵子拜托萧映竹去拦截孙遁后,姜念看了回信,才发现他这人已经在她还未提及时,就帮她处理了这件事儿。
回来的信上也就三言两语概括了他下令的事,从头到尾体现着一整个随心而致,知晓萧映竹不给他人留一丝余地的性子,再想回信也无从提起从哪儿来感谢他,她也只好暂且作罢。
昨日按着他的布置,晴和雨与云岫拨来的一小部分人出发了行程。
没想到秦览这么快就知道了。
消息还真是灵通。
思忖着纷繁之事,姜念无意识的触碰到包里的一样有棱有角的物品,目光一顿,脑海里的思绪顿时卡了壳。
—
三日前
“所以,那位公子当时道了花朝会,茯苓便觉得有些蹊跷——他会不会借着这个由头来觅求什么事儿呢?”
茯苓在姜念宴饮完的隔日即找了姜念,将心中一直有着疑问的事儿询问出来。
一开始她与桂枝想法一样,认为是姜念近期交的好友,但那天听了他们的对话,才惊觉原来是自己先入为主,自家小姐压根不认识那说话听着很是亲昵的秦公子。
既然不熟悉,那么一开始又与小姐提了不属于屏州的习俗节日又是因为什么?
如今药肆四处危机四伏,这些看起来找不到合理解释的话语,自是要留个心眼。
姜念停留在花朝会的地点和来源上。
如她所想的那般,花朝会果然不在屏州内,是苍郡设节以祀花神的民俗。
但这些和矿洞没什么关系,外加秦览当时的重心并不是花朝会参不参加的过程,而是香薰。
和秦览好歹说了一天话,也差不多对他有个较为大概的印象,再次回忆起当时说的话,自然也是能从当时的问话察觉出端倪。
茯苓还在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她,想到秦览这样提的缘由出于从她这儿的反应,来揣测她与萧映竹两人之间的关系,姜念罕见腾升起些许心虚。
昨日看到栖山府邸的车子,茯苓就脸色发白,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
现在要是知道真实的缘由,岂不是直接要失了魂,飘忽成纸片软倒在地?
为了照顾自家丫鬟极易碎裂的玻璃心绪,她话语转了个弯,佯装无事的摇摇头,软和笑意无一分虚假。
“放心,秦公子也只是想探探我的口风,不必忧心。”适时的将一些重要的点模糊后,姜念立马将话题移到了其他的地方,“你马上也要独立的去置办仓库了,我那些给你的资料看了没?在我去苍郡后记得一定要和信风好好合作。”
不清楚小姐怎么三言二语的,一下子从苍郡花朝会带到了屏州的仓库,听上去还有点说教的影子,这是从前姜念从未有的。但终归是工作的事儿,茯苓轻松的神态散去,正起了神色。
“小姐放心,仓库的事情一起交予我,我会督促好周围安全防范的,并且那些员工的排班,我也会按着药肆的经客流量和销售情况来调整。”
茯苓话里的现代词汇让姜念愣怔了一瞬,平时在讲解时无意中带上的词组竟都被她学了去,还能在谈话这会儿用到。
虽然在此之前不是没听过两丫鬟学着她的说话方式讲现代词汇,可运用到这个地步,就有种相处已久的实打实古人突然玩起现代梗,让她感觉怪瘆人的。
她眸光又清淡的转了回来,试探性地问道:“你寻常会在其他人面前说这些词吗?”
茯苓以为她怕这些词被其他人运用了去,立即做了保证。
“不会,这些都是我们特指的词语,这样别人即便偷听,也不会偷听出一个所以然。”
茯苓笑了笑。
“这不是小姐交予我们的吗?药肆现在正参与着合作,只要与驱虫方有关联的事儿,都不能被人听了去。”
她们是把这些词当暗语用了。
想到这,姜念心情才缓和了一些,只不过唇色有些发白,又和茯苓聊了两句即回了厢房。
丫鬟们都熟知了这些词语,那么父母也定会知晓了。丫鬟们不会多想,可是父母呢?
他们对这短短几月内从她身上的翻天覆地变化不会起疑吗?
之前用现代词汇是出于对她来说的方便,可现在用久了,定会被人观察出个所以然来。
头次经历这些,难免有些细节会欠考虑些,之前只注重怎么效率怎么来,现在倒是要想个法子圆回去了。
—
姜念轻轻抚过包里香薰的一角,眼眸闪过沉思。
姜父姜母这么轻易的没多问,到底是出于顾虑到萧映竹那块,还是知道自己女儿内核换了个人?
这种事情也不好问,侧旁敲击也不大行。
若是本没起疑,被她问的起了疑,还会打草惊蛇。
正在切口处举棋不定,一直静默的艾看着窗外,忽然出了声。
“小姐,有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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