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会会谈最终以闻砚山当选会长而结束,至于孙贵文,在钱老将票投给闻砚山时,就愤而离席了。
陆绾结识了许多客商,酒肆的订单已经排到了三个月后,生意红火。
酿酒工坊一经验收便投入使用,马不停蹄地招工,快速运转起来。
回府的路上,闻老爷高兴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得意地哼着小曲儿。
“父亲,一个会长就让你这样高兴啊。”闻商弦忍不住问。
“少主,主君哪是因为这,分明是因为赢了孙贵文那厮而高兴啊!”立忠在马车外说,声音不无欣喜。
闻老爷对立忠说了一句“多嘴”,也没否认,扯着胡子道:“这下不得给那个老东西气死!上回因为你那事,在我面前拿腔作调的,憋屈死我了!今天总算出了口恶气!”
“爹你幼不幼稚啊……”闻商弦说了句,被瞪了一眼。
“你懂什么,要么不争,争就争到底!争到手!闻家没一个孬种!”
闻商弦听着,若有所思。
肩膀被拍了拍,闻老爷眼神含着一丝欣慰:“不过你今天倒是给为父长了志气,虽是随意说的昏话,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闻商弦表面赔笑着,心里却暗暗想,自己可不是随口一说。
“那父亲能不能支点银子给我,最近手头有些紧……”
自从她花了一万金赎人后,便没有了随意支取金银的自由,超过一定数额要征求闻老爷的意见。她要钱倒不是因为缺钱,只是为了完善一下自己挥霍无度的人设,用在何处,用了多少,全看她怎么说了算了。
闻老爷刮了她一眼,瞥向她袖子里:“你手头还紧?不是刚有人塞了银票给你?”
闻商弦把袖子里藏的银票亮出来,干笑:“他们硬塞给我的,说是让我在父亲面前美言几句,希望父亲多看顾一下他们的生意。”
闻老爷睨了她一眼:“你就答应了?想让我走后门?”
闻商弦摇头,甜甜一笑:“嗐,哪这么严重?我美言我的,父亲采不采纳就是父亲的事了,也不算食言。”
闻老爷气笑了,说她这个女儿顽劣不堪大用吧,有时候又机灵狡猾得很。
“你倒是滑头!”
闻老爷轻哼:“那你还跟我要钱?”
闻商弦给他捶了捶肩膀,殷勤道:“这不是趁父亲心情好,看我顺眼,想多要点嘛,这点钱不够花……”
闻老爷抖开她的手,嫌弃:“出息!”
闻商弦拽了拽他的袖子,撒娇喊爹爹。
“自己去找管家。”闻老爷转头,不想看她。
闻商弦欢天喜地:“嗯!谢谢爹爹!”
事后,闻老爷听说账上被支取了一万两后,气得又不小心扯断了一把胡子。
败家女啊,就不该心软同意!
回府后闻商弦就和仰秋说了四季坊的事。
仰秋心思缜密,跟她分析了现状。
目前四季坊敌友不清,但有一点很清楚,对方如若不是朝廷的人那就是与朝廷作对的人。而无论是哪一方,都不是她们能沾染的。
闻商弦也觉得如此,也同意不再理会此事,不必派人探查徒惹事端。
忙了一天,闻商弦格外想念景园的人儿,吩咐了一下,坐上马车便往景园去。
令月的屋子灯烛未熄,不知在做什么。
闻商弦蹑手蹑脚地进去,却发现她又在绣东西,仔细瞅了一眼,不是什么私密物件,倒像是荷包。
她眼神略微遗憾,上次没收的小布料还压在她寝屋的枕下,快被她揉皱了……
令月绣得认真,没防备会有人偷袭,猝不及防就被抱进了一个怀抱,她听见一道清亮而略显疲惫的声线在头顶响起。
“怎么又在绣东西?”
闻商弦下巴蹭在她的头顶,手臂揽着软腰。
令月在她怀里动了动,说:“回春姐姐说可以做些绣活儿,练习注意力。”
“嗯……”闻商弦应了一声,没后话。
令月等了好久没听见她的声音,好奇地回头看,却见少主倚靠着床栏睡着了,眉眼满是倦色。
沉默了一会儿,把绣线和绸布都收了起来,把她扶躺在床上。
许是累极了,闻商弦睡得很沉,她仔细端详着她的面容,手指忍不住落在上面,轻轻滑动……
沉睡的闻商弦,少了一种张扬桀骜的傲气,五官的锐气也柔和了许多,唇红齿白,皮肤白皙细嫩,美得像一幅画,如果不说没人会想到她是一个乾元,一个可恶的乾元。
令月想起自己被她欺负的画面,就忍不住掐她的脸,当然力道很轻。
看了半晌,令月轻手轻脚出了门,坐在回廊下的石砖上看着月亮发呆,没惊动任何人。
她在想,她忘掉的那部分记忆是什么。
她是不聪慧,但不是傻子。
那天见到叫寒霜的女子时,突如其来的熟悉感和对方眼里的不解和讶异,都在说不对劲。
但她想不起来,一旦想得深入触及到什么时,便头痛欲裂,有什么在阻止自己往下想。
“小令月,在想什么呢……”一道轻快的声音响起。
她转头看,是回春。
回春跟着她坐下来,和她并肩,笑容温和:“这么晚不睡,闻商弦不逮你回去吗?”
听清她话里的调侃,令月羞了一下,想到床上睡得死沉的人,努嘴道:“让她逮好了,我才不怕。”
回春“噗”地笑了:“你以前不是很怕她?”
“以前她是少主,是主子,我是奴婢,自然会怕。现在不一样,我是自由身,我只是我。”令月扬起小脸,眼神熠熠。
可我又是谁?
想到这,令月的眸光暗淡了一下:“回春姐姐,我感觉我的记忆出了问题,但少主说没有,我知道她是哄我的,回春姐姐呢?”
回春轻叹:“小令月,有时候有些事不必弄得那么清楚。人的记忆不会更改,或许它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封存起来,等到时机成熟,它会让你明白一切。”
“什么时机?”
“你足以应对自如,足够成熟强大的时候。”
令月拧着眉:“为什么?”
“好啦,不要想了,快去睡觉吧,既来之则安之。”回春安抚着,伸手想揉一下她的头,想到什么,又放下了。
令月犹豫地起身回房。闻商弦已经睡得四仰八叉,抱着令月的软枕不放,令月无语地砸了她一下,没反应,抽了抽被子,蜷缩在另一边睡了。
回春含笑望着她的背影,直至被掩在门后。
她望着寂静寥廓的夜空,心境大不一样,想着是该往前走了,她的脚步已经停留了太久。
翌日,闻商弦醒来得知一个好消息,令月中的极乐引已解,不知什么原因毒性自行消解了,回春百思不得其解。
闻商弦只得将原因归结到贺红所持的毒药不正宗,导致毒性掺假上。
回春嘴角一抽,最终没说什么,只是取了点令月的血去,说研究一下。
闻商弦很快将这个难题抛之脑后,总归毒是解了,该高兴。她听陆绾说,工坊里新酿了李子酒,于是兴致勃勃地前往青云酒肆尝鲜。
不出所料,酒肆爆满。
陆绾听说她来,迎她上了三楼。
相比一二楼的人满为患,三楼就冷清了许多。
陆绾笑说三楼装潢还未设计好,暂不对外开放,只设了雅座,方便一些临时访客有座。
这正合了闻商弦的意,点上几壶酒,挑了临窗的雅座打算独酌。
陆绾见她兴致很高,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闻商弦心情愉悦,也不卖关子,跟她解释了来龙去脉。
陆绾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脸色微变,随即不动声色地问道:“闻少主说的属实离奇,那毒叫做极乐引么?世上竟有如此奇毒……”
闻商弦好奇:“陆记生意遍布天下,也没听说过?”
陆绾面色惭愧:“我父兄他们可能有所耳闻,陆绾初涉商场,走动甚少,知道的也不多。若是闻少主需要帮助,我可去信兄长,让他帮忙查一查极乐引的解法。”
闻商弦谢绝了她的好意:“不用,如今已经解了,幸好解了,否则拖得越久,我担心会留下暗疾。”
陆绾眸光微闪:“确实如此。只是依闻少主所说,这极乐引极难解,闻少主得到解药想必花了一番功夫。”
闻商弦酒意微醺,正要说,楼下传来一阵喧闹。
陆虞噔噔噔上楼,跑到陆绾面前道:“绾绾,他们来人了,正带人在楼下闹。”
陆绾目光微凝,嘴角带着一抹冷笑:“我去看看。”
然后转身对闻商弦满含歉意道:“闻少主,今日多有不便,改日我再登门拜访,我先失陪了。”
说完不等闻商弦回答便下了楼去。
闻商弦酒也不喝了,下去看热闹。
酒肆的客人跑了大半,只见一楼大堂,一个面相俊秀,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带着两个随从,抱着剑站在中间,盛气凌人地看向来人,前方伫立着一个老者。
随着陆绾走近,男子高高在上的神情收敛一点,眼神一亮,视线贪婪地落在陆绾身上:“阿绾,许久不见,你出落得愈发貌美了!”
陆绾嫌恶地看了他一眼:“姬公子自重!”
男子上前一步,笑得春风满面,伸手欲摸她的手:“阿绾,师父已经为你我做媒,到时我便是你夫君,自重什么?”
陆虞气急,一剑横在他脖子上制止:“住口!无耻之徒,绾绾才不会嫁给你!做你的白日梦去吧!”
男子笑意敛起,不屑地冷哼:“你算什么东西,陆家养的一条狗而已,也配在我面前乱吠!”
陆虞恨极,眼睛红透,似乎下一息就要令这人血溅五步。
手腕轻轻被握住,陆绾朝她摇头:“阿虞。”
陆虞咬唇,恨恨地移开剑刃。
男子更为嚣张地嗤笑了一声,刚要得寸进尺占些便宜,被老者喝止住。
老者和善地对陆绾笑了笑,继而打量起酒肆来,连连点头,赞许道:“不愧是陆家后人,平地起高楼,不费分文便开一家如此气派的酒肆。”
陆绾防备地盯住他。
果然下一刻就听见这老东西说:“三娘,你也辛苦了,既然谷主已为你做媒,你安心回家中待嫁便是,这酒肆,世叔自会派人替你照料。”
“你休想!这酒肆是绾绾的心血,你凭什么照料!”陆虞怒视着,虎口抵着剑鞘,时刻准备拔剑。
男子嘲讽地哼笑道:“阿绾既嫁与我,这酒肆自然归我姬家所有,父亲自然有掌管之权。更何况父亲只是体谅阿绾辛劳,不忍她在外奔波,才勉为其难代她管理,日后阿绾也不必抛头露面,为了生意四处赔笑脸,这还不好?”
陆绾神色冷凝:“姬公子怕是得了癔症,我陆绾从未说过嫁你,至于这酒肆你们想要,更是痴心妄想。”
男子恼怒:“陆绾,你不要不识好歹!你我成亲,可是谷主亲口指配,你敢抗命?”
陆虞挡在陆绾面前,一脸怒容:“呸,什么谷主,宫谷主早已亡故,谁也没有资格给绾绾指婚!”
“阿虞!”陆绾扯了一下陆虞,轻斥。陆虞自知冲动,一时失言,懊恼地退后。
老者脸色阴沉:“好极了!想必此子所言,亦是三娘所想,陆家所想……”
陆绾冷声道:“与陆家无关。全是三娘一人所想!大长老名不正言不顺,我不认这桩婚!即便父亲来,我也不认!”
男子气急败坏:“陆绾你!”
老者眼神阴鸷,气极反笑:“好,好——”
“好个屁,你个老东西,一把年纪不老实搁家躺着,到处乱跑什么!咦,一股老人味,我在楼上都被你熏到了,这一脸褶子,张口就讨饭的嘴脸是真难看呐!呸!腆个老脸你是伸手就要,怎么,想死了还给棺材镀层金啊!”闻商弦对这对父子的难看吃相实在看不过眼,跳出来好一顿讽刺。
老东西脸色难看极了,用手指颤巍巍地指着她,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昏死过去。
“父亲!”男子伸手接住他,阴狠地瞪着闻商弦,“你是什么人?”
闻商弦慢悠悠地打量着他:“这位……鸡兄是吧,这里不是鸡肆,也不是兽场,是酒肆,禽畜不可入内,影响酒客胃口。”
男子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气得拔剑:“你敢羞辱我?!”
陆虞就要拔剑去挡,却见剑还未至闻商弦面前,便被人击飞。
一身黑红劲装的飒爽身姿悄然而至,挡在闻商弦面前,描夏跟着出现,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少主没事吧?”
闻商弦摇头:“没事。”
男子大吼一声:“给我上!”
身后两个随从立即出剑,朝闻商弦而来。
流川和描夏纷纷迎上去对敌,陆虞在后方防守。
没一会儿,对方一行四人接连落败。
描夏踩着那个男子的脸,不屑道:“呸,这么弱,还不够本姑娘热身的!”
男子被人踩在脚底下,含恨怒叫:“啊!贱人,我要杀了你!”
描夏踹了他两脚,直踹得他不敢再叫唤。
闻商弦走过去蹲下,拍了拍他的脸,笑:“鸡兄,你老子没教你,出门在外,收着点做人么?哦,忘了,你老子也在这儿……”
“老头儿,知道我是谁不?听着,这间酒肆在我名下,你们在本少主的铺子里闹事,欺压两个小姑娘,想巧取豪夺,不成又翻脸不认人,论恬不知耻,你俩登峰造极,不让你吃几天牢饭都说不过去,别人还以为本少主好欺负!”
“流川,送官。”
闻商弦起身,面无表情道。
“是。”流川绑了几人,就提去府衙。
酒肆重归平静。
陆绾欠身道谢:“让闻少主看笑话了,今日多谢闻少主解围。”
“嗐,小事一桩,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过说起来我倒是不好意思了,这么久了还没来得及把铺子过户给你。”闻商弦笑道。
“不打紧,我自是信得过闻少主的,地契房契还请闻少主代为托管。”陆绾笑容温婉地看着闻商弦,眸子亮亮的,闪着感激。
陆虞却看成另一种意思,抿唇默然,默默地朝闻商弦作了一揖:“多谢闻少主相帮,此前阿虞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闻商弦早忘了曾经和陆虞之间的剑拔弩张,对方不过小孩心性,心直口快罢了,哪能一直记着。
陆虞沉默地退到陆绾背后,望着面前形容般配的两人,心里止不住低落下去。
闻商弦酝酿着话,实在有些好奇她们之间的事,斟酌了一下问:“陆东家,那两人是什么人啊?还有那什么谷主……”
陆绾神色微顿,默了一会儿,思及先前自己被天权父子打断的本来意图,便说:“此事说来话长,闻少主若想知道,待我处理好家中之事,再登门与你共叙。”
一颗八卦之心渐渐熄灭,闻商弦只好作罢,客气了下:“哈,好啊。”
闹了这么一出,闻商弦也没了饮酒的兴致,陆绾看出来了,神情歉疚:“今日扫了闻少主的兴,实在抱歉,为表歉意,这些酒就悉数赠与少主,请莫要推辞。”
这一说,闻商弦便不好拒绝,带着十几坛子酒了景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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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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