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府，归林苑。
许久没见，闻商弦发现渐冬眉目越发清冷，整个人高冷严肃了许多，周身气势也更强了。跟她当初捡回来的时候的模样简直大相径庭。
她还记得那年寒冬，在杂草丛中发现渐冬和仰秋姐妹俩的时候，两人衣衫褴褛，赤着的脚掌脏兮兮的，混合着泥土和血水，手上、颈上和脸上都有不同程度地划伤，仰秋小小一团缩在渐冬怀里发着高烧。
渐冬胆大地伸手拽住她的裤腿，哀求她救救她妹妹，说她什么都会做的。
闻商弦把她们救回来，取名渐冬、仰秋，倾尽全力栽培，培养作心腹，两人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成为了她的左膀右臂。
渐冬看到少主进门，表情和缓了一些，谦恭地福身行礼：“少主。”
想起往事，闻商弦感慨万千，无奈地说：“不是跟你说了，不用行这些虚礼吗，你又不听。”
渐冬正色道：“礼不可废。”
闻商弦只好由着她去了。
渐冬搬了一些账本来，说是这两年她名下商铺的发展和盈利情况，有些分店已经开到了渝州府和县镇。
闻商弦随便翻了两下，成果喜人。
说起闻家原有的产业，渐冬从外面领回来一人，瘦瘦小小的小姑娘，两只眼睛炯炯有神，怯生生的贴着渐冬，渐冬介绍说：“她叫楚桐。还有一个姐姐楚梧，现在随那些管事在客栈候命，等明日薛氏召见。”
楚氏姐妹是她外出洽谈生意时，在一个小镇遇到的。当时楚梧正在和一群乞儿打架，用的不要命的打法，牙齿都用上了，其中一个人的手被咬的鲜血淋漓，那群乞儿被她震慑到，纷纷四散而逃。
事后她才知楚梧是为了抢回好不容易乞讨来的馒头才大打出手的，当时妹妹已经饿了两天。
渐冬把姐妹俩领回客栈，赠与衣食银两让她们另谋生路去了。谁知返程时，楚梧带着楚桐追了过去，执意要跟随她，报答她的恩情。
渐冬看中楚梧身上那股狠劲儿，便答应下来，回去后将她安插进了薛氏把控的漕运。
三个月前，漕运的账房主管被发现私造款项，攫，负责运输的工长被检举侵吞货物、攫取私利，带出一大批手脚不干净的工人，漕运内部员工大换血，楚梧得到新上任的工长的赏识，成了得力副手，账房也顺着这次人员变动安插了自己这边的人。
闻商弦听了渐冬的叙述，开玩笑地说：“真巧了，你说不会是楚梧干的吧。”
渐冬看着她不说话。
闻商弦收敛了笑：“真是她干的？”
“看来是个人才，回头我得好好会会她。”闻商弦欣赏道，“马上就中秋了，去取点银票当作节礼给她。”
渐冬提醒道：“少主，非常时期，还是尽量不要暴露了。”
闻商弦砸吧了一下嘴：“好吧。那先记着，后面暗中送去，多送些，方便她上下打点，笼络些人。”
渐冬应下。
忽而想起那封密信，问渐冬怎么回事。
渐冬神色变得凝重，让人带楚桐下去安置。屋内霎时间只剩下她和闻商弦、描夏、仰秋四人，随即抽出怀里的信纸，上面赫然写着：乌颜王族嫡系血脉有一子一女流落中原，经暗查，疑化作宫姓。
闻商弦翻来覆去地看，不可置信：“没了？探子回来了没？”
渐冬眉头微蹙，道：“七日前我在潜州边界的据点收到这封密信，而后派人去探查，查探回来的人说发信的暗探下落不明，失踪地是错州。”
潜州府和渝州府交界，同属于华容郡，幅员只比渝州最大的信阳县大一些，真正的弹丸之地，被特批立为府皆因潜州藏有丰富的铜铁矿，潜州也因此被称为“钱”州。
而错州是位于潜州西北方向的邻近府州，属西淩郡，也就是说渝州府和错州府之间只隔了一个潜州府。错州土地贫瘠，人口稀少，素以放牧牛羊为生，这并没有什么稀奇。
渐冬沉吟：“错州虽不丰饶，但地处内陆，既无战乱又无匪患，还算安定，要说危险，恐怕只有位于错州东部的密林。”
传闻错州东部有一片密林，那里水草丰茂，土壤肥沃，常见有走兽游荡，但由于林中雾气长年不散，密林深处遍布瘴气、沼泽，极难辨别方位，当地人都不敢踏足捕猎，稍有不慎，便容易身中毒瘴昏迷，成为野兽腹中之餐，因此也有人称那片土地为神罚之地。
此时众人都意识到了，那三名暗探怕是已凶多吉少，而错州密林，恐另有乾坤。
描夏头脑简单，不懂其中的奥秘，主动请缨去错州一探究竟。
渐冬不赞同地摇头：“那片密林的传闻由来已久，当地人都忌惮不已，恐非空穴来风，不可冒险再折损人手。”
闻商弦点头，转而说：“密信所说，意思是乌颜族王族后裔已经在中原安顿下来了……所以极乐引和媚体就是是乌颜族后人搞的鬼，贺红不会就是乌颜族后代吧？”
出了上回那事后，闻商弦和仰秋、渐冬都恶补过西域各部族的历史，尤其是乌颜族。
西域野史《神秘部落》是专门记载乌颜族部落的书，包括但不限于记录他们的文字、服饰、习俗、制度……而那些古怪的令异族人忌惮的秘法巫术，曾帮助他们更好地生存、劳作、治愈病痛以及孕育后代，被他们虔敬地称为神力，而乌颜族人被他们视作神使甚至神裔。直到异族人聚成部落，也诞生了王，随着王权强大，各个部落对乌颜族的信仰与尊崇日益衰弱。
直到三百年前，乌颜族王室动荡，各个部族闻风而动，最终结成同盟欲一举消灭这个令众部族忌惮不已的族群，内忧外患之下，乌颜族分崩离析，王室血脉几乎被屠尽。
在各部落群起而攻之的间隙，王族大祭司竭力护住一子一女，率领残余族人逃往中原。堪称西域最强大、盛极一时的乌颜族赫胥氏部落就此衰灭，湮灭在历史长河。
然而即使是这本书也未记载这个神秘部族的由来。
描夏嗤了一声：“如果她真有那么厉害，怎么会沦落到做老鸨的境地！”
渐冬也不确定，这大半年发生的事小秋都同她讲过了，也曾派人去追踪贺红的踪迹：“不一定是，但一定有关联。之前少主叮嘱我密切注意贺红的动向，明月楼查封后，有一疑似贺红的妇人出了渝州府的边界，往京城而去，为了揪出幕后黑手，没有打草惊蛇，直至快到了京城，人忽然不见了，再无踪迹，甚至所有痕迹都被人为抹去了。”
闻商弦深想之下，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倘若贺红当真与乌颜族关系密切，京城又有人护着，而能提供庇护毫不露破绽的只有朝廷命官。庇护一个失势鸨母，不可能是看中她的人或钱财，那就只能是早已知晓她不一般的身份，两方已经达成了合作。
换句话说，朝廷官员中有与乌颜族勾结之人。
若是贺红要寻仇，借官府之力伺机报复，闻府将有不小的麻烦。
渐冬和仰秋不约而同都想到了这一层。
只有描夏还愣着：“难不成有鬼，不然怎么不见了？”
仰秋无语地扶额：“描夏，你出去守着院子吧，别让外人靠近，等少主有吩咐了会跟你讲清楚的。”
描夏意识到自己被孤立了，怨念颇深地出去守门了。
“此事有些棘手，让我想想该如何化解。”闻商弦眉头紧锁。
“少主不必太过担忧，京城距渝州甚远，他们的手暂时伸不到这里来。”仰秋宽慰道。
闻商弦在房中踱着步：“即便如此也不可坐以待毙，还是得尽快想个应对的法子。你们先下去吧，我再想一想。对了，渐冬刚回来，舟车劳顿定是累了，仰秋你让人收拾间厢房出来，让渐冬和那个小丫头歇一歇。”
仰秋应了一声，拉着渐冬的手出去了。
闻商弦找了把椅子坐下，闭目凝神想着今夜这些事。
她心中还有些疑问，比如贺红为什么来渝州？仅仅是为了经营一家青楼？乌颜族勾结朝廷官员的目的是什么？勾结了多少、多深，又勾结了多久？
越想，她就越觉得头疼，仿佛有一个巨大的阴谋笼罩而来，也许不是针对她，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是大衍上层乱了，天下的局势也会随之变动，最糟糕的是万一战乱再起，现在的安稳日子就成了奢侈。
她只想好好经商，将闻家发扬光大，不想分析天下大势，牵扯进政局里啊！
cpu有点烧，努力推进主线剧情中，希望我不会写崩┗( T﹏T )┛
解释一下本文的行政区划全是私设（后面可能会有相关剧情），这个朝代完全架空，国土划分为七大郡，无历史原型，架构为郡—府—县—镇—村，郡最大，有一丢丢西汉的郡国并行制的成分，亲王（）分封到一郡的封地，拥有一郡的绝对权力，没分封出去的就是郡县制，直属中央管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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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流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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