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清落用力挣开吴涯风,吴涯风摔倒在地,伤口再次裂开,血流不止,阴湿了绷带。胡清落回头,见他满面泪痕,血迹斑斑,一时心软下来,扶着他坐在床边,叹口气说:“何苦呢?你不是不知,家仇国恨,不共戴天。”
吴涯风说:“你报你的仇,我绝不干扰。”
“你想的太简单了!如果有一天,我把刀架在你父亲和你大哥的脖子上,你会如何?如果我敌不过他们,他们拿剑指着我,你又如何?你真能两不相帮、见死不救?或者像这次一样袖手旁观?”
胡清落说到袖手旁观的时候,心中又是一阵难过,如果吴涯风提前知道她是楚国公主,他还会袖手旁观吗?他能为自己做到什么地步?
吴涯风不知如何作答,可能他真的做不到两不相帮,但他也真的做不到与胡清落分开。
他无力的说:“如果我早点知道你是楚国公主,我一定会阻止大哥夜袭楚宫。”
胡清落脸色依旧凝重,说:“有你这句话,我不后悔我们的相识。但是渝皇亡我之心不死,你拿什么阻止?你可以为了我背叛渝皇、叛离渝国吗?”
吴涯风不知道说什么,胡清落说的一点没错,他纵然爱她如命,可在家国亲人的天平上,能为她做到什么地步?他无兵无权、武功低微,他拿什么阻止?
难说,无解,这根本就是没有头绪、没有结局的死结!
“你放弃我,我忘记你,让我们彼此都好过一点。”
胡清落说完,又要走,吴涯风的伤口还在流血,她会在走之前把老郎中叫来为他包扎伤口;他的衣服染了太多血,她还想着去帮他买件衣服让人送来,让他换上。
这样干干净净的,一尘不染的,相忘于江湖,也很好。真的很好吗?她的心为什么这样痛?胡清落的心滴着血,向门口走去。
刚走到门口,游紫陌和月轻水来了,两人说在医馆旁边的大福客栈订了房间,方便吴涯风来找郎中换药。
月轻水并未注意胡清落的脸色,跑到吴涯风跟前准备扶他去客栈,一看到腹部血红的衣服就尖叫起来:“流了好多血啊,快叫郎中!”
游紫陌看了一眼,立即转身去叫郎中。
胡清落只好转身回来,反正怎样都改变不了结局,就看在他受伤的份上再耽误一会儿罢。
老郎中来给吴涯风止血涂药,说:“你再乱动小心落下终身残疾!”
三人把吴涯风扶到大福客栈,安顿他躺下来,交代好小二煎药送饭等事宜,就要离开。
吴涯风拉住胡清落的手,胡清落怕他再乱动挣裂伤口,只好由他拉着,但仍是倔强的扭过头去不看他。
吴涯风凝视半晌,知道有些事一时不能解开,于是说:“清落,我爱你疼你,胜过自己的性命,什么家国渝国,什么霸业天下,我都不管!我愿放弃一切,与你相守。等你想明白了,来找我,好不好?我在这里等你。”
胡清落松开了吴涯风的手,说:“不用等,我不会来的。”
“你来不来,我都会等。”
胡清落起身,叫上月轻水、游紫陌离开客栈,准备回月华宫,三人一路无语,谁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们这次回宫走的是月华宫山门,到山上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于是各自回房间休息。
胡清落在房中打坐,心神不宁,如果从前是刻意逃避现实,不想不念,那如今现实的门被人强行推开,好的坏的、快乐的、痛苦的,都一览无余,她避无可避,逃无可逃了,她只好认真思考,重新思考。
有些事,必须要面对了,哪怕血淋淋。
胡清落去敲游紫陌的门,游紫陌将她请进来,给她到了水,问:“师妹找我何事?”
“大师兄,这半年,楚国,怎么样了?”胡清落没有喝水,呆呆的坐在桌子前,眼神里是坚定和冷冽。
其实游紫陌已经猜到她会这样问了,师父从不让胡清落知道楚国的事,胡清落也从来不问,她的心里一定很怕、很苦,如今,她要直面一切了!
“楚国王公贵族全部被杀,富甲天下的胡氏全族覆灭,楚国公主被押入渝宫。渝国大皇子吴涯雪征十万楚国百姓参军,领兵二十万一路向东,攻占大小城池二十余座。泽国新皇卫无虞领兵十万,攻占楚国十余座城池,强令百姓参军打仗。越国莫勒卡部和白纳西部侵入楚地,劫掠百姓为奴,抢夺财富,无恶不作。”
胡清落听着,拳头紧紧的握着,脸色青白一片。
游紫陌拍了拍胡清落的手,说:“也有好消息,天龙关守将楚隆、楚随云与神力将军南宫牧兵合一处,又联合南郡守将胡明威,坚守楚地东南十城,尚有自保之力。”
胡清落摊开手掌,说:“谢谢大师兄告诉我这些,如果有新的消息,请大师兄及时告知我。”
说罢就起身就走,游紫陌追上她说:“师妹,在你功夫大成之前,千万不要下山。不管你要做什么,都要先想一想能否全身而退。”
“谢谢师兄提醒。”胡清落坚定冷峻,她直面一切伤口,即便心痛难挨,也不再掐手心了。出身天注定,家国仇必报。自己的路,无论怎样艰难,都得亲自走完。
翌日一大早,游紫陌被宫主召见,月银霜问及昨日晚归,游紫陌知道瞒不过师父,一五一十的都说了,连胡清落昨晚找他问楚国情况之事也说了。
月银霜沉吟一下,说:“叫清落来见我。”
胡清落来了,月银霜看着她,这孩子好像比之前多了一份决绝和坚定,这是木然之后的振作,是悲痛过后的觉醒,有了直面一切的勇气。
月银霜说:“中州各部十八密探往来密报,自今日起由游紫陌总理,飞雪协助。”
“是。”胡清落和游紫陌领命行礼。
月银霜又召集合宫弟子,当众宣布:“我宫中任意弟子若要下山,则必在剑仙大会上夺得天下第一,否则免谈。私自离宫,则以叛出师门论罪。”
“是。”众弟子大声回答。
这规矩从前没有,大抵是为胡清落一人所立,怕她不肯严格执行,遂拉了合宫上下作陪。
宫中弟子不知原因,以为是师父嫌他们练功懒散,都赶紧加紧练功了,月轻水也努力了不少,她可不想一辈子待在山上。
唯游紫陌明白其中原委,他总是能轻易的猜透人心,正是知道师父不会责罚胡清落,也不会追杀吴涯风,他才把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胡清落自此练功更加勤奋了,她看了月轻水给她的《昆仑神剑》,知道这是门高深的武功,征得月轻水同意,她就在晚间月下自己练习。
燕无心一直在关注胡清落,他不像游紫陌那样知道很多,也不会刻意去猜,该他知道的,他想胡清落总有一天会告诉自己。
严如玉留在月华宫,一边跟大家一起练气,一边找燕无心研究剑术,她进益很快,觉得自己找到了精进武功的法门,十分开心。
不过她也有不开心的时候,一种是燕无心拒绝陪她练剑,一种是月轻水处处排挤她。不过她一向洒脱,连流言都不介意的人,怎会理会这些小小情绪?
今天被拒绝,那就明天再约;这次被挤兑,那就下次怼回去。有得有失,百折不挠,这是她的处世之道。严如玉很为这样的自己自豪,也时常觉得当世许多男子也不如她!
吴涯风在客栈休养的第二天,小二送来一件崭新的白色长衫,说是昨天送他来的姑娘托他买的。他知道一定是胡清落,不管她嘴上话说的多么绝情,心中还是挂念他的。吴涯风心情很好,换上新衣服,在屋中走来走去,他要赶紧养好身体,上月华宫,陪胡清落。
他知道胡清落不喜欢他带伤行动,就像在白水村他们为此争吵一样。那次争吵之后,他抱住胡清落,两人立在篱笆旁看太阳初升,霞光万丈。他希望这次,也能和上次一样,相逢一笑,恩仇泯灭。
五天之后,吴涯风的伤好多了,感觉身体又充满了力量,他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准备上月华宫,可是周子屈带人找来了,还带来了渝皇的命令。
渝皇知他在昆仑不学无术、顽劣不堪,择日将立胡清浅为后。如他再不专注练武、收拢门派,胡清浅性命不保。
吴涯风进退两难,他想留在月华宫,可是怕周子屈发现胡清落的存在,见过楚后胡尚飞的人,一见胡清落便知她才是真正的楚国公主。他若除掉周子屈一行人,父皇一定还会派别人来,还会杀了胡清浅。
他若回剑仙门,那便不能陪伴清落,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她,怕她再悄悄离开,怕她过得不好,怕她不能原谅自己,还怕她原谅自己了自己却不知道……
2025年1月1日0时8分,想了楚随云好久了,和我的随云哥哥一起跨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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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无解天堑何时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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