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涯风思索良久,把周子屈几人留在客栈,说自己要去月华宫和严如玉告别。周子屈知道吴涯风和严如玉一起出门,便不怀疑,也没跟上。
吴涯风趁夜上了月华峰,去找胡清落,他想告诉她,他会一直等她,如今不得已只能回剑仙门了,但他心意不变。
半山坪,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练剑,剑风呼呼,草木摧折。原来胡清落的功夫如此之高,他腹部的一剑,原是她手下留情。他没有打扰,想等她停下来再上前去。
不久,一个男子从旁边走过来,从身后环住胡清落,将她的手腕掰直,说:“手腕和臂膀要在一条线上,这样有利于气息流淌,剑风更盛。”
这人就是燕无心,他看胡清落剑法奇特,威力无比,怕她控制不好气息、走火入魔,于是手把手,指导她练习。
吴涯风看着这一幕,心酸不已,嫉妒和失落伴随而生,迷惘和自卑一时袭来。他是来告别的,他曾说过会在客栈等着她想明白,他没有做到。他一直都想着要保护她,可他没有权力、没有武力,什么都做不了。他想要一直陪着她,可他连这点自由也没有。
一切的一切,不是因为他实力不够又异想天开吗?他看了一会儿,悄悄离开了。吴涯风返回客栈,和周子屈一行人回剑仙门。
胡清落这些天一直在纠结,家仇国恨和吴涯风的深情,让她摇摆不定,吴涯风腹部和心口的伤,也让她牵肠挂肚。
她报仇的心有多坚定,渴望温情的心就有多热切。她想若自己此生都无法报仇,那有何面目苟活于世,与仇人之子携手?如果大仇得报,那吴涯风父兄皆死,他又是否能毫无芥蒂的面对自己?
千头万绪纠缠在心头,胡清落因此剑气也不顺畅,内息也不稳定,燕无心、游紫陌、月轻水怕她再次走火入魔,时时陪着,不敢离开。
这天夜晚,胡清落练完剑回到房中,看月华如水,房间银白一片,忽就想起了两人在白水村农家小院的那晚,他们幻想着看雪看花、浪迹天涯,想撇下家族身份的牵绊自由自在,可如今他们被家仇国恨裹挟,中间横亘着无法跨越的天堑。
世事总是如此弄人,不叫人间美满!
游紫陌敲门,胡清落开门请他进来,给他倒了水。
游紫陌端起水,稍一运气,一杯水瞬间热气腾腾,轻烟缭绕。胡清落看了一眼,垂下头去,她自知无法做到这样随心所欲。
游紫陌沉吟一下,说:“师妹体内有高人传输的十数年内力,不亚于我,又昼夜不停勤于修炼,却在二阶气功徘徊不前,可知为何?”
胡清落摇摇头。
“练气最忌心有牵绊,心有牵绊则气息颓滞,气息颓滞则有损进益。从前即便我觉得你有深仇大恨,但也不至于纠结,如今见了吴涯风才知,你的纠结不前,都缘于此。”
胡清落之前也有猜测,不过她不敢承认,以为勤奋能补了这个缺漏,可如今才知,这种牵绊不仅让她停滞不前,还有损进益。
游紫陌接着说:“吴涯风看上去并不是薄情之人,仇是仇,情是情,随心而动,不拘不泥,心神方可自由,修为才可进益。至于未来如何,交给时间裁决,重要的是活在当下”
游紫陌竟看得如此通透,若不是有切身经验,那可真就是聪颖无双了。
胡清落听明白了,不过也不能一时做到,心内仍犹疑不决,瞻前顾后。
游紫陌起身离开了,那杯由内力加热的茶已经凉透了,胡清落仍旧痴痴的坐着,心思千转,愁肠百结。
月华千里,好风如水,长夜未央,胡清落终于下定决心,去见一见吴涯风。她瞒着众人,从后山飞奔而下,来到大福客栈。小二正在柜台上打哈欠,听到推门声,就起身迎客。他一看是上次托他买衣服的貌美女子,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她。
这信是吴涯风留的,他留信之时并不知胡清落是否会来,所以只简短的留了一行字:
心意永不变,剑仙大会见。
胡清落看完信,并无惊喜抑或难过,反而从容平静了,她虽听了大师兄情仇两分的话,但仍做不到坦然如初,如此平静一段时间,岂不更加明晰?
她折好信,谢过小二就返回月华宫了。
小二看女子离开,默默摇摇头,又趴在柜台上打哈欠了。于这平凡的店小二看来,这看信的女子貌若天仙,那留信的男子俊美无双,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过自他们第一次来客栈至今,都不曾笑过。如今那男子刚走,这女子又来了,还是错过。
剑今朝少了严如玉和吴涯风这两个练剑的伴儿,正寂寥之时,吴涯风回来了,他一改往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子,再也不出门了,就在门中潜心练功。
吴涯风把思念化作无尽的动力,日夜不停的跟着师父练功,进步飞速。他仍是抑制不住的想念胡清落,不过他也学会了忍耐,知道她安好,他就更加能忍受。
胡清落因私自下山被师父当众责罚,不仅被抽了十记软鞭,还被罚关十日禁闭。不过被责罚的时候,胡清落并不后悔,她也因此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内心。
她忽然明白了,仇是仇,情是情,所有发生过的,哪怕再艰难,都不应该被刻意遗忘,尤其是美好的。
吴涯风偶尔和严如玉传信,只为知道胡清落近况,他也因此知道了胡清落因私自下山被责罚,他无比心疼,那十记软鞭像是抽在他的心上。同时,他也有一丝高兴,因为胡清落下山,就意味着是想通了,愿意见自己了。
于是他更努力的练剑,夜以继日,孜孜不倦,以待来日。
胡清落在燕无心的指导下,也摸到了昆仑神剑的诀窍,进步神速,一日千里。
月华宫一年一度的考较大会到了,凡月华宫弟子均要参加。第一轮是个人战,两两对战,胜者再两两对战,一直到决出前八名。第二轮是团战,八人分成两组,在整个月华峰寻找副宫主秋霄藏的三个宝物,找到多的一组得胜。得胜的四人再两人一组,比试气功,胜出的最后两人可用任意方法比试,最终胜出的一人就是年度第一,会得到宫主亲赐的宝物。
去年的第一名是燕无心,前年和大前年的第一名都是游紫陌,大前年他得了一本气宗秘籍,极其高深,至今还在修炼,前年宫主允诺他自由出入宫中的藏书阁,无需报备。这都是极好的奖励。
他很熟悉这些考较规则,今年,他想让胡清落得第一。
第一轮比试过后,月华峰的游紫陌、燕无心、胡清落、月轻水、玉关勇,阿格山的秋雁、秋鹭和云峰的胡云天,八人胜出。
秋雁、秋鹭是阿格山副宫主秋霄的入室弟子,两人比游紫陌还大上两岁,每年都会进入前八名,但总因为各种原因拿不了第一。胡云天是云峰副宫主叶云唯一的弟子,智力超群,是前几年的第一得主,他于今和师父叶云一样,深居简出,淡泊名利。
八人开始抽签分组,游紫陌和燕无心先抽,两人同样抽到了红色签,游紫陌笑笑,说:“按照我的经验,红色签必赢!”
他心里希望胡清落也能抽到红色签,和他们一组。
月轻水跑过去,说:“我也要红色签!”
她伸手拿出,果然是红色签,她高兴的跳起来,喊着:“我要赢啦!”
月轻水第一次进入前八名,又和游紫陌、燕无心分到一组,她觉得自己这一组赢定了,到时候再让同组的人让让她,说不定她还能拿到全宫第一!
这样想着,她笑得合不拢嘴,赶紧拉了胡清落去抽签。
如果胡清落抽的是红色,那别人就不用抽了,四红四黑,刚好两组。众人都盯着胡清落的手,紧张不已,游紫陌和燕无心因藏了私心,更加紧张。
胡清落缓缓拿起手中的签,向众人出示,竟是黑色!
游紫陌暗暗叫声不好,心中快速的想着对策,燕无心也轻轻皱了皱眉头。
月轻水也不那么高兴了,她不想和阿格山、云峰的人一组,他们一定不会让自己的。
月轻水拉着玉关勇去抽签,玉关勇随和亲切,最好说话,月轻水想让他抽到红色。
玉关勇快快抽出一支,果然是红色。
他朝众人笑笑,看大家不怎么活跃,就自嘲说自己一定要抱好大腿,跟紧大师兄和燕师弟。
月轻水很高兴,拉着他和游紫陌、燕无心站到一起。
胡清落这下落了单,她和那三人从未见过面,况且那三人都是一副淡然不愿多说话的模样。
秋霄副宫主宣布第二轮比赛开始,八人就开始往月华峰后山走。那里漫山杂草、树木和巨石,还有大大小小很多山洞,最适合藏宝。
不过今年较往常难度又增加了,往年秋师叔会告诉大家宝物长什么样,今年,他什么都没说。
那到底什么是宝物呢?月光琉璃瓶是,三彩陶瓷罐是不是?五彩翡翠扣是,天然绿松石是不是?
彼时八人还没有分开走,月轻水一边抱怨,一边跑到秋雁的身边,讨好的说:“师姐,秋师叔有没有透露一下今年的宝物到底是什么?”
“没有。”秋雁想都不想,甚至有点鄙夷,她师父最是公正,怎么会透露于任何人?
月轻水又跑到秋鹭旁边,说:“师哥,你师父平时都把什么当宝物?”
“万物可宝。”
月轻水一点脾气没有了,秋师叔的两个徒弟,怎么一个比一个高冷!
她又跑到胡清落身边,把她拉到一旁悄悄说:“清落,你当我是好姐妹吗?”
“当然是了。”
“你想不想为月华峰争光?”
“想,但我想靠实力,正大光明的拿第一!”胡清落知道月轻水在想什么,一句话又堵死了她的路。
可月轻水是谁呀?第一次闯进前八的娇贵女弟子,才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
她挽住胡清落的胳膊,说:“谁也不知道这次的宝物长什么样,现在我们两个组的赢面是一样的。但是如果我们这组赢,不管谁进入第三轮、谁最终胜出,那都是我们月华峰的荣光。要是你们组赢,两两分组,你必须战胜他们三个中与你分到一组的人;胜了之后你还要与另一个胜出的人比,你赢的概率只有四分之一。你初入宫中,输了倒没关系,可是我们月华峰已经连赢三年了,这次……”
月轻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游紫陌抓住胳膊扔到一边了。
游紫陌说:“清落,别听轻水的,你一定要赢,切莫多思!”
月轻水又凑过来要说什么,游紫陌拽着她的胳膊走了,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八人从后山路口分开,一队向东、一队向西,约定三天后在这里集合。第二轮考较的时间是三天,他们不光要在山林中找宝物,还得找生存所需的食物和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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