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已经过去,南坪却依旧不时笼罩在雨水里。
这座繁华的城市地处南方,空气湿润,一年十二个月有七八个月都是处在雨季。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窗外的树上,滚过绿油油的常青树叶,在盎然生机里酝酿着令人厌烦的湿气。
雨声沙沙的,惹得人心烦意乱难以入眠,躺在床上的女人就干脆坐起。宽松的丝绸睡衣随着起身动作滑下,露出一截白皙圆润的肩,椰灰色的长发凌乱成一绺绺垂落下来,方流墨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又开了床头充电的手机。
时间显示是凌晨两点。
习惯了不分昼夜的练习,身体的机能早就在常年的压榨下自主适应,所以即使是在大多人都安睡的时间点醒来,方流墨困意也不是很浓。
起身倒水的时候不小心摁开了电视机,方流墨从楼下饮水室回来,还没进门,就听见主持人饱含调侃的声音:
“要说到‘人间妖姬’,其实大家最熟悉的应该是lily的方流墨。虽然lily现在已经官宣解散了,但不得不说当时方流墨在某个大型电竞比赛现场cos九尾狐狸的时候,一度被XX日报点名为限制级……”
换台。
“最近某个网红因为触碰底线被封杀的事情,让我想到了lily……”
窗没关牢,有一丝风透过缝隙漏进来,卷起轻薄的白纱窗帘。方流墨屈起长腿坐在床上,膝盖处放着一只刚拆封的艾草暖包,纤长睫毛微微垂着,并无所谓地嗤笑一声。
她向后靠了靠,懒散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娱乐新闻频道像是没什么东西可报道了,还盯着三年前就解散了的女团,不肯放过丁点残存的热度。
“纪书白与方流墨疑似分居两国,究竟是异地恋还是两人貌合神离?”
在最后一个娱乐电视台的听见熟悉的名字,原本已经有点神游天外的方流墨回过神来,微微蹙着眉,眼神一瞬由冷淡转向锋利。抬起头来,视线落到清晰的电视屏幕上,看见这竟是一个记者采访。
穿着一身简约款白色长裙的女人坐在沙发上,因为练过芭蕾养成的坐姿优雅笔直。女人的相貌精致,气质恬淡清冷,像她的名字一样,如同在雪山之巅绽放的独立花枝,有着霜侵雪打不染纤尘的矜贵。纪书白神色平淡,红唇轻启,说出的话却让人心安:
“没有不合,请不要随意质疑我们的关系。”
回答果断。
方流墨嘴角上抬了一个微小的弧度,抬眼瞥见右上角的“重播”二字,拿出手机来一搜索才发现这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访谈节目。她的妻子纪书白已经与她分开很久,独自前往国外进修。
其实她很想问问纪书白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但打开两人的对话框,上一次完整的对话还是在三天前,方流墨给她看在广场上漫步的鸽子,纪书白很久以后回复了简短的一句,就再没有消息。
她的心情也由此转阴。
回南天是方流墨最讨厌的天气,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练舞,之后进入娱乐公司,在女团预备役出道的前五个月空降出道组填补空缺,以队内最小的年龄担当起主舞的定位,并且迅速吸粉,出道一年后,与知名练习生纪书白都隐隐有并驾齐驱的势头。
从爵士到popping,甚至是现代舞她都转换自如,被誉为舞蹈天才。与荣光一起带来的还有一身伤痛,偶像团体一年到头跑行程,再加上作息饮食不规律,生病是常有的事,方流墨腿受过伤,每当回南天都会疼,只是疼痛程度时轻时重。
手机不合时宜地在此刻传来消息的“滴滴”声响。
几乎是第一时间,修长手指就开了锁屏键,但在万籁俱寂的深夜给她发信息的并非是纪书白,而是一个小群。方流墨在圈内朋友不算多,其中有一位是她接剧组友情客串时候认识的,给她发了EG酒吧的定位。
“EG”全名Exciting Girl,彻夜开放的正规纯女性club,虽然也打着酒吧招牌,但内里一点也不乱,只是消费高,特供有钱人在那蹦迪喝素酒。
方流墨和纪书白去过一次,还在那来过一段即兴表演,但妻子不在,她早就将身上的野性收敛干净。方流墨手指长,懒洋洋地单手打字回:
“不去。”
那边像是果真猜到她没睡,一条语音飞来,是队友朝露的调侃:
“墨墨,书白不在家你也不敢来啊,怕老婆怕成这样,你行不行?”
方流墨发了句语音,嗓音微哑着笑骂:
“滚一边去。”
“啧,别说了,墨墨是书白的全自动小娇妻!怪不得书白敢把她一个人丢国内独守空房去进修啊,这俩之前天天黏在一起,鹅心心!”
被议论的另外一位主人公不在群里,方流墨笑笑没回,关上手机,感觉腿差不多好了,把艾草包顺手丢进垃圾桶里。
嗓子有点干涩,方流墨这才意识到刚刚倒的水没有喝,一饮而尽后关了电视下了床,径直朝练舞室走去。她没开灯,但对家里的陈设太熟悉了,闭着眼都能摸索过去。
练完一支热身舞,感觉到心脏的跳动加速,血液正在四肢百骸里奔腾流淌,稍稍缓解了原先的不适,方流墨才从不久前恍惚的状态里解脱出来。
其实纪书白对她很好,十五岁空降出道组那年,其他人对她一个小孩“空降兵”多少都有点意见,唯有纪书白每天还督促帮助她练习,陪着她加班加点赶进度,教她动起来的时候如何发音,夏日给她做冷饮,冬天送围巾,像一轮明媚的太阳,住在她的生活里。
姐姐怎么可能不想搭理她呢?
估计是太忙了。
离别太久的人总容易多想,方流墨扯扯嘴角,放空心思,继续投入了随机舞蹈的练习中。即使在组合解散后,经年伤痛让五个人都选择了转幕后或是主攻演艺,方流墨也没有对舞台彻底放弃。
时间也在枯燥重复的练习里一晃过去。
**
雨停的时候,方流墨补了个囫囵觉,被下午五点的闹铃叫醒,急急忙忙起来冲澡洗手,套上围裙。
做饭并不是她擅长的事情,但想到这一天是纪书白进修结束回家的日子,方流墨却还是抖擞精神,把之前自己搜寻到的那些厨艺教程从收藏夹里搬了出来。毕竟这次在姐姐离开之前她也夸下海口,说想让姐姐尝尝自己的手艺。
今天花都飞南坪的航班她查过,最晚的班次是晚上八点到达国内,也就是最迟九点她就能见到姐姐。
系上围裙的方流墨充满了期待和欢喜。
晚上七点,结束了一切准备布置的方流墨迅速冲了把战斗澡,仔细化了妆,修容笔在眉骨尾部轻轻一带,将本就偏浓的容颜衬得愈发深邃动人。
口红是纪书白偏爱的橘红色调,丝绒哑光质地,在灯光下色调微变,与白皙耳垂形成了鲜明对比。方流墨这张脸本身就生得极艳,一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不经意间风情流泻,深V开领的长吊带裙上覆着一层轻薄黑纱,束缚住暧昧的丰盈。
九点半。
厨房里还氤氲着猪骨汤的浓香,摆盘精致的红酒牛排放在保温桌垫上,还有一桌卖相尚可的小菜,在烛光下透着家的温馨。方流墨想拍几张照,却在抬手的那一刻牵动了指腹上新添的伤痕。
指尖在刺痛下不慎触碰到开屏页面,映入眼帘的就是她和纪书白的聊天记录,末尾依旧停留在她简短的一句带着波浪号的问句,没有回应。
“姐姐什么时候下飞机~”
后面还跟了个可爱的兔子表情。
方流墨正在微信页面的加号上犹豫不决,思考着是否要把语音通话拨打出去,转念一想怕纪书白万一是飞机晚点或是有事不方便接,手又缩了回去,慢吞吞起身去翻抽屉。
“叮。”
清脆的消息提示音传来的刹那,坐在沙发上的女人立马起身解锁手机,却在看见是推送通知的刹那神色一暗。待到方流墨负气般想把通知关闭,视线落到新闻推送熟悉的名字上时,又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片刻后,贴了一半的创可贴落地,裂口在细嫩皮肤上再次渗出血丝,这点疼痛却并没有让主人在意。方流墨垂着眼,没什么动作,但起伏明显的气息昭示着此时内心的波澜。
手机页面在长久没人操作后开始变暗,在它即将息屏待机之前,方流墨修长的手指掠过屏幕,拉下操作栏,将光调到最亮,亮到刺人眼睛。
照片里身姿修长的女人留着一头棕栗色的微卷长发,随性地披在脑后,有几缕垂在胸前,打碎了这幅样貌过分清冷的面具。即使有宽大帽沿的遮挡,方流墨还是一眼认出那是自己的妻子,高清摄像头捕捉到纪书白靠在陌生女人肩头的身影。
她个子不矮,还穿着高跟鞋,靠在与自己身材同等的女性身上就得斜过去,看起来像是整个人亲昵地依偎在对方怀里。
狗仔标注的是第一手新闻,报道落款日期是9月11日晚上八点,恰好就是今天,甚至还早了一个多小时。
方流墨眼睛有点干涩,使劲眨了眨,直到生理性泪水濡湿了睫毛,眼前视线从迷蒙逐渐恢复后,创可贴的褶皱被抚平重新贴上,方流墨才打开了几天没登录的微博,切到小号浏览消息。
【纪书白恋情曝光?十分钟内我要那个女人的所有资料,急急急!】
【假的吧,说不定是造谣P图,不信,等澄清】
【不是PS,好像是青梅,有点好嗑哎】
【混乱中问一句,谁还记得当年的战地玫瑰墨白CP?】
前面还都是乱糟糟的发什么都有,多半也只是调侃,唯有到了这层,风向开始转变,纪书白粉丝迅速围攻过来:
【素人别碰瓷,书白就算恋爱也不会跟这种不学无术一身绯闻的人谈】
这样的人身攻击方流墨看过不知多少,本来早就已经免疫,可随着今晚不同的状态,原本强大的心防也像是被利刃刺破,划出一道不大不小的口来。
手机不息的强光刺得人眼睛发酸,沙发上的人却像是要融入了身后暗沉的夜色里,明艳眉眼间覆上淡淡阴郁。
沙发上的抱枕被她攥紧到变形,不知过了多久才松开,任其掉落在地。
3.25开始日更,为了榜单,我也不想的,但真的很抱歉TVT
大家可以去看看专栏的完结文!等25号开始就会连续更新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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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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