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为了求生,何清夏不得不强装镇定,故作惊讶道:“相公?你还活着?”
身后传来两道软绵绵、充满惊喜的声音齐声喊道:“爹爹!”
何清夏佯装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快步跑过去想要拥抱他。
几名侍卫见状,迅速横刀挡在何锦天身前,让她停驻了上前的脚步。
何锦天微微抬手,示意几人退下。随后,他将浑身湿透的何清夏轻轻揽入怀中,自己的衣衫也不免被雨水浸湿了一大片。
他的眼底隐隐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但那眼神却如冰冷的寒潭,让人难以捉摸其中的真伪。
抱了片刻,何锦天缓缓扶住何清夏的肩膀,声音轻柔地问道:“清夏,我刚在门口看见了苏叔伯的尸体,你可曾见过他?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何清夏低声啜泣着,眼中噙满了泪水,哽咽着说道:“苏伯父说府里所有人都死了,让我赶快逃命。”
她抽了抽鼻子,装作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问道:“既然你还好好的,爹爹是不是也还好好着呢?爹爹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何锦天看着她这副似乎全然不知真相的模样,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满脸愧疚地将何清夏紧紧拥入怀中,“清夏,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没有保护好爹,没有保护好将军府的所有人。”
“你的意思是……他们都……?”何清夏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情绪瞬间崩溃,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声音也因悲痛而变得沙哑,与那淅淅沥沥的雨声交织在一起,难解难分。
“今日沈将军手握兵符,领兵万人围宫篡位,爹誓死保护皇上,最终死于他的刀下。而且……为了名正言顺地登上皇位,沈将军血洗皇宫,并将此罪名扣在了将军府的头上,他则是为救皇上不得已而为之。如今——你我皆为罪臣之后。”何锦天一脸沉痛。
何清夏缓缓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眼中满是疑惑:“那你怎么……?”
“沈将军欣赏我的文才武略,知道你和孩子是我的软肋,所以……要将你们圈在后宫做人质,以此要挟我为他做事。”
何锦天低头凑近何清夏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相信我,我一定会卧薪尝胆,为将军府报仇雪恨,救你和夏夏清清脱离苦海。”
何清夏紧闭双眼,泪水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
如果不是苏管家拼死回来告知她一切真相,她恐怕真的会被这个表面上衣冠齐楚,实则内心阴险狡诈的仇人蒙骗一生。
何锦天挥了挥手,侍卫们立即上前,粗鲁地押住何清夏,又从奶娘手中强行抢过两个孩子,手起刀落,一挥刀便抹了四个下人的脖子。
夏夏和清清被眼前这血腥恐怖的一幕吓得不轻,大哭着喊“爹爹”,何清夏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惨状击溃了心中最后的防线,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何锦天,你为何不能放她们一条生路?刘妈和王妈是照顾孩子长大的,小荷和小莲也是伺候我们多年,你为何要如此残忍地杀了她们?”
何清夏哭得泣不成声,她这话不仅仅是在质问奶娘和丫鬟的悲惨遭遇,更是在为自己那连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的父亲而悲痛哭泣。
何锦天面色阴沉如水,令人难以捉摸他心中所想,他冷冷道:“清夏,不是我要她们死,是新登基的陛下不允许将军府留活口,别怪我。”
他深深地看了几眼涕泪横流的何清夏母女三人,随后狠下心,别过头去,大声吩咐道:“带走!”
两个孩子撕心裂肺地喊着“爹爹”的声音渐行渐远,最终除了雨水,寂静无声。
何锦天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们消失的方向,他静静地站在雨中,宛如一尊冰冷的雕像,许久许久都未曾挪动分毫。
今夜的皇宫“热闹非凡”,接连下了三日的雨,雨势非但没有减小,反而下起了滂沱大雨。黑紫的天幕仿若被巨斧劈开一道狰狞大口,雨水如瀑布般疯狂侵盆而下。
这般吓人的雨势,本应让世间万物都蛰伏不出,可皇宫内却有大批侍卫手提马灯,如鬼差般在雨幕中来往穿梭。他们两两一组,面色冷峻而麻木,抬着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整齐划一地朝着乱葬岗的方向匆匆行进。
平地已被雨水淹没,水深没过鞋底,侍卫们手中昏暗的马灯映照在积水上,雨水竟一片血红,仿若一条流淌着鲜血的河流,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
一个太监匆匆从雨中提灯撑伞赶来,他掐着尖细刺耳的嗓子大声呼喝:“动作都麻利些!天亮之前,所有尸体必须处理妥当!”
何清夏三人被押解进宫,与运送尸体的侍卫迎面交错而过。
单望着地上血红的雨水,不知情者恐会认为这天上下的是血水。何清夏心中剧痛,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进肉里,那刺痛让她清醒地感知着这残酷的现实。
这满地的血水之中,不知有多少是来自她那曾经荣耀无比的将军府。
忽地,清夏瞥见旁边侍卫抬着的一名男子,他身上穿的盔甲昔日都是威风凛凛,如今却破烂不堪,千疮百孔,仿若被凶神猛兽撕咬过,方能让这铁打的盔甲烂碎至此。
他出门前整齐高高束起的黑发,此时凌乱地散落在脸上,其中还夹杂着几根刺目的白发。脸上数道伤口,其中一道极深,伤口处皮肉外翻,狰狞恐怖,若是清醒时遭受此伤,那剧痛必定能让人瞬间痛至晕厥。
“爹——!”
只一眼,何清夏便如遭雷击,认出这此刻狼狈不堪、了无生气的尸体正是她那曾意气风发、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护国大将军,亦是这世上最疼爱她的父亲。
她仿若疯魔般,用尽全身力气挣脱束缚,不顾一切地跑到陈天山尸体旁,紧紧抱住那冰冷的躯体,悲痛欲绝地叫喊。
只是——面前这幅冰冷的躯体却再也无法回应她的呼唤。
何清夏的哭喊声撕心裂肺、肝肠寸断,那声音仿若能穿透着磅礴的暴雨,冲破皇宫的重重宫墙,响彻回荡在皇宫的每一寸角落。
夏夏和清清亦被这巨大的悲痛笼罩,嚎啕大哭着呼喊外公,那哭声泣不可仰,令人心碎。
旁边的侍卫们本已被这场残忍的杀戮与血腥麻木了内心,此刻却也一时被她们悲痛欲绝的模样所打动,怔愣在原地。
那太监却毫无怜悯之心,翘起兰花指,用他那尖细刻薄的嗓音,对几个侍卫厉声吩咐道:“你们几个,愣着干嘛呢?还不快将她们抓起来送到紫华殿去,陛下可还在等着呢。”
几个侍卫闻声立刻回过神来,上前执行命令,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架起何清夏,任凭她如何疯狂挣扎,都死死架住她,一步一步向黑暗中走去。夏夏和清清则被侍卫直接打横抱起,她们年纪尚小,力气微弱,根本挣脱不掉。
运送尸体的队伍也继续在雨中艰难前行,何清夏与父亲的尸体渐行渐远,她的挣扎也从最初的拼死反抗渐渐转为心如死灰。
被押到紫华殿的何清夏,模样仿若得了失心疯一般。
全身湿透的衣裳被雨水、血水和泥土染得又黑又红,散发着浓烈刺鼻的血腥与泥土混合的味道。头发湿漉漉地紧贴着头皮,散乱不堪地披散在脸上,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的一道道水痕纵横交错。毫无生气的脸面色灰白,嘴唇被冻得微微发紫,整个人仿若灵魂被抽离,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躯壳,在这冰冷的宫殿内摇摇欲坠。
两个孩子不知是哭到晕厥还是因病昏厥,皆毫无知觉地躺在侍卫怀中,仿若已经没了气息一般。
一身龙袍的皇帝坐在正榻之上,见此情景,眉头微微皱起,脸上略带嫌恶之色,下意识地捏了捏鼻子,“怎么搞成这副模样了?”
旁边的侍卫和太监们闻言,皆欲言又止,所有人都被晚上这场残忍的杀戮吓破了胆,不敢轻易出声多言,生怕触怒龙颜。
皇帝不耐烦地摆摆手,眉头皱的更紧,极其厌烦:“罢了,今日先带下去好好梳洗打扮一番,安置在钟华殿,明日再说。”
“是!”众人齐声领命。
随后,三人被几个嬷嬷和宫女强行按着清洗身子,但凡她们稍有反抗,几人便会照着她们胳膊和大腿内侧最娇嫩的地方狠狠掐去,不一会儿,好几处肌肤都变得青紫,瘀痕斑斑。
清洗完身子,三人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便被粗鲁地扔进了钟华殿内。
钟华殿离皇上居住的紫华殿极近,称得上是紫华殿的偏殿,何清夏心中不禁疑惑,皇上为何将她们三人安排在此处?
方才沐浴之时,夏夏和清清便被嬷嬷粗鲁的动作弄疼而苏醒过来,此时她们瑟缩在何清夏的怀中,害怕得身体微微颤抖。
“娘……外公是不是死了……”夏夏的声音颤抖着,泪水从眼眶中流下。
何清夏强忍着内心如潮水般汹涌的悲痛,伸手轻轻抚摸着两个孩子的头,将她们紧紧抱在怀里,声音却仍有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外公只是先我们一步去了另外一个世界,虽然我们会有很长时间不能相见,但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再重逢的。”
夏夏闻言,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止不住地哭出了声,清清被姐姐的哭声感染,也跟着放声大哭起来。何清夏不断安抚两人,情绪逐渐崩溃,最后抱着两个孩子失声痛哭,那哭声在这寂静的钟华殿内回荡,仿若一首绝望的悲歌。
不知过了多久,三人哭着哭着,终因疲惫不堪而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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