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回门,她和周见深回靖安侯府。
表姐已经领了人出来,之前抽不得空,嫦熹来不及问她怎么离开了金陵,“阿姐,你来上京,三个孩子怎么办?”
她却一笑,“自有他们生母照看。”
“生母?”竟瞒的这样好,她还以为是表姐的亲生子。
“我才知道,我家那位竟然利用我的名头,给你传假消息,引得世家下手劫杀,幸好你没事,不然我怎么有脸面对九泉下的姑姑姑父。”顺娘道。
“竟是他?”嫦熹一直以为是皇帝做下的,原来是世家吗?
顺娘冷哼,温和的眉目有一瞬充满戾气,“他也没得了好,突然知道三个孩子都不是他的,得了风症瘫在床上,唉,报应。”
嫦熹却觉得有一丝违和,她向来温和从容的脸上是充满恶意的笑。
“阿姐…是你做的吗?”她恍惚间问。
“阿嫦不愧是聪慧的女郎,”她温顺的眼睛看着她,赞赏道,“不错,就是我做的。”
怎会?这句话实在给嫦熹打击颇深:她的表姐,羞涩内敛,天性柔善,怎会,怎会如此?
成婚之后,到底是何等的苦楚磋磨,叫她变作这样陌生模样?
“我告诉他的妾氏,郎君生不了孩子,叫我私底下说,只要有孩子,不拘什么法子都行。”她神情疯狂。
“果然不出我所料。那些女人一个个寻自家表哥,府里下人,甚至专慰藉寡妇的浪荡子…”
“郎君啊郎君,你知晓每日在衙门公干时,你的妾氏却和旁人颠鸾倒凤,生子生女,儿女双全,心里可痛快?”
“那人还以为自己的妻子宽厚大度,妾氏不争不抢,怎会知道他最恭顺的妻子让他的妾氏找野男人呢!”
“哈哈哈,这就是他的报应!”
“当年姑父上战场,也不忘派侍从送物件,生怕他们欺负我是孤女。”
“谁知那贼子,巧言令色从侍卫口里探出姑父行军消息,又找来卷宗暗自推测出军粮军械等信息,得知草原人正准备一次大规模围攻。”
“他将消息报与世家,于是顾家满门被他坑害,我就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看着异姓子李代桃僵,哈哈哈。”
“他家从此绝宗了,世上不会再有如此肮脏卑鄙的血脉。”
表姐痴痴地笑,她斟来一杯茶,让嫦熹压压。“怎么?被我吓到了?”
嫦熹摇头,将茶水一饮而尽。她不知道当年情形竟然如此错综复杂。
“我只是心痛,表姐,这些年我错过这么多,你一个人谋划报仇,该有多么孤独。”
顺娘怔怔地看着她,眼泪倏地落下。
“我早就习惯了。”
“原来以为这一生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谁知道造化弄人,昔日枕边人,让我厌恶痛恨,如果当初我不嫁人,嫁的不是他…”
“没有如果,”嫦熹摇头,“我们阻拦不了恶人害人,没有他,还有千千万万其他人,只要我父兄战功卓绝,世家必定不会放过。”
她将自己的事情也事无巨细地给顺娘直言。
“阿嫦,你是否还未和太子圆房?”表姐忽然询问。
嫦熹讶异地看着她,却发现她双目通红,“你还不明白么?害死姑父表哥的不是什么华家花家,是整个世家啊!”
“没有王谢的授意,他们能做的这么天衣无缝,生生坑杀数万人?”
“没有世家的配合,整个青州会遍地不见那些消失的军需?”
“没有世家的互相勾结交错,那些女郎的失踪案会藏匿几十年不发?”
嫦熹心里道,“我知道。”
她倦怠极了,知道又能怎么样?皇帝陛下不知道吗?世家不心知肚明吗?
然而事实呢?
就是这些替死鬼死的干净,罪恶之人仍然清白,子孙绵延,富贵命长。
这世间本就没有公道。
作恶难吗?只须心念一动,只要伸出手,能有多难?行善难吗?讨回公道难吗?
难于上青天!
顺娘亢奋地握着嫦熹的手,“你要把握住太子,让他做你的刀剑,世家作恶多端,你们应该把他们都倾覆,还世间清平。”
“表姐?”嫦熹愣愣地看着她。
却见一旁屏风后走出一人,正是洛宁。
“你…”电光火石间,她想清了一切:原来洛宁去金陵看望的,根本就是表姐:她们一早合谋,要推她做太子妃。
“青灯梦,灵越,洛宁…表姐,你瞒的我好苦啊。”
谁知她却冷淡道,“若要复仇,怎会没有代价?我苦心孤诣地准备好一切,阿嫦,你完成的很好。”
“你骗我!”她崩溃大喊。
顺娘走至她身前,“在这世间生存哪里能缺的了谎言和欺骗?难道你身边就唯独我欺骗你吗?”
她一字一句道,“你那身边的婢女唐裹儿,不就骗了你十几年?”
唐裹儿?“不,你在骗我,你还在骗我!我不相信。”
顺娘道,“哦?她的母亲可是严风楼母亲的妹妹,她二人可是嫡亲的表姐弟。”
“你说那年你们三人初遇,到底是巧合,还是蓄意而为?”
“如今你需要做的,是用皇家的权势,将世家消灭,为姑父他们报仇,你明不明白?”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我?”
嫦熹捂着脑袋冲出府,正好撞见周见深立在游廊处。见她神色仓惶,他急忙抱住她,“怎么了?”
嫦熹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美目里的泪水叫他心都快碎了,“我要走,你带我走好不好。”
周见深受不了她的央求,抱着她上了马车。
顺娘立在二楼看他们的马车离去,轻轻一笑,“明不明白不要紧,阿嫦,你会轻易得到这一切,表姐送你一程。”
她抬头看向不远处颁政坊,世家官员们络绎不绝,正是下值的时候。
“且珍惜这些时日吧,”她低声笑起来,“等到我的好表妹成功,你们再想来这上京,不知该有多难!”
洛宁立在她身侧默然。
“怎么?旧主在眼前你也没有问候一声,好狠心的丫头。”
“是我背叛了她!我本该永不见她!”
顺娘却道,“你的作用可大着呢,说起来咱们那位太子殿下可真该感谢我们,不然他要抱得美人归是要何时呢?”
“你放心,我这表妹坚韧着呢,她小小年纪都能找到证物…我虽然谋划许多,但也不及她。”
“她会明白的,选择什么对她才是好的。”
洛宁摇头,“我们对不住她。”又道,“然此举可对的起天下女子。洛宁百死不悔。”
“这天下,何人不是命运的棋子呢?”顺娘笑意微顿,“可我不愿做他人的棋子,眼睁睁看着亲人被害死。”
“只能委屈表妹了,只要拥有权力,反棋为主指日可待,命运不到尽头,焉知我等不会是掌棋人呢?”
嫦熹麻木地靠在他胸膛,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这么对待她?
这就是她的命运吗?逃不开的欺骗和阴谋,数不清的算计和虚伪。
冲天的怒火要烧透她的理智,叫她疯狂想做些什么。
“阿嫦,阿嫦你怎么了?”
察觉到她身体温度逐渐高的吓人,他惊的声音都变调了。
嫦熹迷迷糊糊地,她好热,好想有一块冰冰凉凉的石头靠近。她抓着周见深脖子不放,使劲往他脖颈凑。
周见深被他这一出打了个措手不及。
“你…是谁给你下药?”
然而此言被她温热的嘴唇堵了一半,是他梦中祈求的美景,但他不知她是否心甘情愿。
“阿嫦,你醒醒。”他苦笑着困住心上人手脚。
“云生,进了宫门直接去东宫。”
话音被不断折腾的嫦熹弄的断断续续。周见深紧紧搂住她,“阿嫦,求求你清醒一点,我不想做出一些你不愿的事。”
进了宫殿,周见深立刻拿着宫人送来的冷水帕子给她擦脸,嫦熹这才觉得清醒了一点。
然而她却选择放纵。
我与你一起苦沉沦吧,见深。
“我把你当神女一样爱着。”
“你天生性子对众生有一股怜悯,我爱你越深,你怜我越深。”他道。
“你知道眼前人是谁么?”他艰难地问。
“见深…”嫦熹一吻而上,注视着他渴求的双眼,“我愿意了。”
他知她这副情状不对劲,然心头燥着的火让他只恨不不得叫她变成他的肉中骨,心尖血,身心完全是他的。
周见深轻轻将她放于枕上,看着她美丽的脸,手指颤抖着抚摸,又伸手向她衣带。
“我恋慕你。”
“已经七年。还有往后余生。”
他吻到嫦熹额头,脸上,还有嘴唇。他与她十指相握,“这一天,我等了许久了。”
周见深凤眸亮的惊人,扯下自己头上的发带,头发垂散,飘在嫦熹身上,直痒入心底。
阿嫦心里好难受,藏着的火将她脑海变成一堆浆糊,她不由自主的呢喃。
一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熟悉,柔软,指腹带着长期握笔磨的茧子,叫她心里好渴望。
“阿嫦,我会让你快活。”
他眼里的火叫阿嫦害怕又向往。
“姐姐,”她怔怔地想,“你们的道通明了,我的道陨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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