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天空沉得像灌了水的棉絮。学校后墙根得桂花树在风里轻轻晃着枝丫，叶子蹭过墙面的爬山虎，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墙角堆着几块不知谁搬来垫脚的碎砖，边缘被磨得发亮。
迟黎蹲下身，让林晚秋踩着她的背往上爬，可她手还没碰到膝盖，眼前的身影已经掠过她的余光。
林晚秋的运动鞋尖已经蹭上了桂树最低的横枝。
树干在夜色里泛着青白色，少女的校服裤腿掠过斑驳的树皮，瘦长的身影在枝叶中起落，三两下就爬上了树。
墙的那边传来落地的闷响。
迟黎歪了下头笑了笑，她看林晚秋平时那个样子，还以为要费很大的劲。谁能想到自己到成拖后腿的那个了。
她翻上墙头，何星星站在墙下的阴影里已等候多时，正抬头望着她。
“你不是老翻墙吗，怎么比林晚秋慢。”明明是疑问句，何星星用的却是陈述的口吻，并不打算让迟黎或者林晚秋回答。
月亮洒下清冷的银辉，照亮了三人前行的道路。
办公室的窗户被从外面推开，发出极轻的“吱呀”声，但在这寂静的只剩下虫鸣的夜晚，这声音便显得格外清晰。叫从没干过这等事的林晚秋不自觉心跳加快。
迟黎撑着窗沿翻了进去，林晚秋跟着迟黎，何星星在外面望风。
办公室里飘着隔夜的茶叶味，不知道又是哪个爱喝茶的老师没带走水杯。
迟黎找到最靠里的那张办公桌，拉开第二个抽屉，里面放着八/九部手机。她数出来四部手机自己拿着，另外四部交给林晚秋，然后换成那几个人的模型机或备用机。
与此同时，何星星敲了敲窗户警示她们，细微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迟黎迅速合上抽屉，木纹拉手发出轻响，林晚秋差点心脏骤停。两人翻出窗外，关好窗门，随后迅速贴着墙根往回跑，不久前才拖完的地还有些滑，三人只得小心翼翼的跑。
途中迟黎回头看了一眼，她们出来的地方亮起了灯，透过窗勉强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三人重新回到墙下，迟黎翻出何星星的手机递给她，同时挑了下眉并打了个响舌。
有点油腻……
墙根的野蕨在风里晃着新抽的芽，迟黎学着林晚秋先爬上树再翻过去。
靠，这个方法好快，那她曾经研究过的那些快速翻墙方法算什么？
这个奇妙的夜晚在虫鸣声中开始，在少女发癫的心声中结束。
*
第二天早上，教室后排已经闹哄哄攒了一圈人。
江黎和安亦击了个掌：“成功！”
迟黎虽然觉得好嗑，却还是忍不住损江黎：“你屁都没干你击个嘚啊？”
江黎硬着脖子要反驳，安亦已经从手机堆中找出了江黎和自己的手机，把江黎的手机还给了他。
林晚秋坐在靠窗的位置，桌子上还有两部没被拿走的手机，眼眸低垂着。
这两部手机应该是李光耀和刘鼎天的，李光耀她不知道坐哪，刘鼎天是何星星同桌。
迟黎凑上去，校服袖子蹭过她泛着皂角香的衣角，胳膊支在她课桌边：“同桌，击个掌呗？”
林晚秋抬眼瞥她，晨光刚好漫过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她面无表情的伸出手，在迟黎伸出来的手上拍了一下：“好了？”
迟黎收回手，指尖在桌面摩挲了两下，声音里带着满足：“嗯嗯嗯。”
南桐插嘴：“聪明的人是不会击掌……诶呦喂，对不起牢大我错了。”
“哎呦我操！对不起对不起！迟黎迟黎我真错了，林同学救我！”
“我们待会课间要下去打篮球，你来看吗？”迟黎回来趴在课桌上拿起一根笔转着玩，脸朝着林晚秋，阳光把她发梢染成浅褐色，她状似无所谓的说。
林晚秋看向她不解道：“你们不是约了周六去打吗？”
迟黎放下笔，起来伸了个懒腰：“那是不在学校时约的时间，在学校里肯定也要练呀。”
林晚秋转回头，迟黎本来就没报多大期待，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所以林晚秋清冷的声音伴着风声传进她耳朵时，她惊喜的差点一巴掌拍死她前桌南桐：“看。”
“不……啊？我靠太好了同桌我爱你！”
下课铃响时，迟黎像脱缰的野马，第一个到的操场，不知道的还以为操场有人撒钱了。
但是等大家都下来之后，他们发现了一个大问题：他们只有9个人，怎么着分都会有一队少一个人。
于是本来只是来答应看迟黎打篮球的林晚秋就这么被迫上了球场。
林晚秋：“……”
迟黎笑得像个狗腿子：“同桌，咳，那什么，你会打吗？”
林晚秋淡淡瞥她一眼：“你说呢？”
也是，会肯定就报名了啊。
“没事，你就随便当个凑数的就行，我们能打。”
刘鼎天一看，这边全是会打篮球的男生，那边一群女的，还有一个不会打的林晚秋，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了。
江黎却是表情凝重，迟黎的实力不容小觑，这点她是知道的，但只有迟黎回答肯定不行。可是他总有种自己要输的预感，他的预感一向很准。
张梓萱自愿充当裁判，比赛开始。
果然，踏马的要是林晚秋这种叫不会打，那这个学校就没人会打了！
何星星和迟黎的配合堪称完美，明明平时看她们也没什么接触，却像是认识了几年还经常在一起打篮球的老朋友一样默契。
假动作不断，耍的几个男生团团转。
林晚秋的准头简直离谱，半场比赛下来一次规也没犯过，拍球投球的动作也很装逼，第一次打就和其他哪个人都配合的过来，看样子应该是学过。
安宁夏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安宁夏虽然投篮不太好，但她把男生组江黎防的死死的。没了江黎配合的安亦打的不是很好，刘鼎天和李光耀本身打的也不咋地，假如说他们输了，安宁夏占一半功劳。
比赛到后半段愈发焦灼，男生队被压制，节节败退，眼看比分越拉越远，刘鼎天咬了咬牙，在一次迟黎跳起来投球时，扬起了手肘。
瞬间，迟黎整个人向右仰，右边手臂先触道地面，接着膝盖重重的落在地上，传来膝盖砸地的声音，若有若无的似乎还伴随一声轻响。侧边在地上摩擦了一小段距离。
地面的热气透过校服裤腿渗进膝盖，迟黎听见自己心跳声在耳侧轰鸣，在那么一瞬间，眼睛什么都看不到，都有些分不清看到的颜色到底是黑是白。她的呼吸声在耳鸣里变得格外清晰，像隔了层水听世界。
她只吸入一点空气就把那些空气重重的呼了出去，循环了几次，她才恢复一些视力，等再次看清世界时，那几个和她玩得好的煞笔围在她周围。林晚秋正蹲在她身边，准备背起她，脸色很不好看。
迟黎抬手示意她不用，林晚秋只得作罢，低头却又看到了迟黎裤腿上渗出的淡淡血迹。
“操。”林晚秋脸色更加不好看了，忍不住骂了声脏。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张梓萱的哨声尖锐地划破空气。
林晚秋的指尖轻轻地落在她的膝盖上，隔着薄薄的布料，能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温度。
迟黎的嘴角扯出一抹笑：“同桌你为我说脏话了耶。”
林晚秋却没理会，手还放在她的膝盖上，看着她：“疼吗？”
迟黎愣了一下，像平时那样开着玩笑：“还好，不是很疼。同桌你的一句脏话给我听爽了，爽感大过了疼感！”
林晚秋看着她的眼睛：“真的吗？”
迟黎本想说“真的”，可是看着林晚秋那双眼睛，她又撒不出谎了。林晚秋总让人莫名的产生信服力和依赖感。
由于动静太大，把秦老师也引了过来，她匆忙跟刘鼎天放了句等回教室再收拾他就连忙帮着林晚秋把迟黎扶到医务室。
等到老师一走，江黎就抓住了刘鼎天的衣领：“你他妈有病吧！我**的！你他妈的……”
他平时天天和迟黎斗嘴，他后来想了很多话来回怼迟黎的话，骂人技术也是得到了提高。可他这会却是什么也骂不出，只一句“你他妈”和一句“**”反复来回的骂。
他骂不出来，所以直接选择了动手，拳头根本就没有收着劲儿，一拳就要砸到刘鼎天脸上。
李光耀平时说着暗恋迟黎，虽说是暗恋，但其实搞得人尽皆知，就差告诉迟黎了，这会倒是退缩了。
刘鼎天肘迟黎那一下就把人送进了医务室，他又不怎么会打架，这不是还有江黎上去吗？而且大家是要学校通报批评的…那他……不上去也是可以的吧？
张梓萱和南桐冲了上去，虽然整天和迟黎互损，整天开玩笑说要绝交。甚至在练习前南桐才刚和迟黎说过一句：“滚啊！绝交！”
可这个年纪的少年们总是这样的，嘴上说的话再难听，碰上事了还是会讲他们的那些义气的。
但最让人吃惊的还是何星星，他们这个一向循规蹈矩的学习委员在靠近刘鼎天的那一瞬间突然就有了股街头混混的痞劲和狠劲儿。明明平时看着和迟黎只是普通朋友，居然能为她打架，也是叫人挺震惊的。
还是秦晓来了他们才停手。
迟黎人缘不错，尤其是玩的最好的那几个朋友打架都挺厉害。
刘鼎天只能愤恨的看着这些群殴他的人，在心里想着怎么把这些人千刀万剐，面上却只能唯唯诺诺，因为他根本打不过这些人。
与此同时的医务室里，校医解方橙已经做好了初步的表面检查。
她摘下眼镜：“膝盖处有些擦伤，右胳膊比较严重，骨头我感觉可能有些轻微错位，但是她年纪不大，恢复能力好一点的自己都能痊愈，不过还是更建议去医院看看，拍个片子，看看到底到什么程度了。”
随后她看了看迟黎，叹了口气，起身让秦晓和她单独去外面说几句话。
林晚秋把手机放在了门口的桌子旁。
她走到迟黎身边，只垂着眼眸看她，一言不发。
“同桌？”
“同桌！”
“同桌～～～～”
林晚秋的语气听不出什么起伏：“别叫了，叫魂啊？”
迟黎傻子似的笑了笑，左手挠了挠头：“嗨，我这不是……算了不知道咋说。”
短暂的对话结束，在秦老师再次进来之前，林晚秋都没再说一句话。
*
秦晓还没回来，刘鼎天被送到了教育处，教室里闹哄哄的，江黎拿手机给迟黎打了个电话。
“我靠！刘鼎天有病吧！”
“听得见不？迟黎你没事吧？还活着吗？”
“哎呀没事没事，我这不是都好好的接上电话了吗？嘿你别说，刘鼎天那死小子劲还挺大，撞的我怪疼的。”
林晚秋重重呼出一口气，是，没事。
只是骨头轻微错位而已，在她迟黎这里算什么事啊。
有个平时和刘鼎天关系还不错的男生已经全然忘了自己和刘鼎天的关系：“草！你别装，肯定严重，刘儿他学过拳击的，还老锻炼，踏马的劲大的离谱！”
张梓萱进入镜头：“踏爹的，你平时身手不是很好吗？你躲开啊！”
迟黎像被家长训话的孩子，小声的反驳：“我来不及。”
她来不及，张梓萱当然知道她来不及，她只是……
太担心了。
何星星像从前一样写着题，字却歪歪扭扭的，手不自觉的发抖。
她不应该上去的，还打的那么狠，南桐、张梓萱和班长许芝芝都见过她当混混的时候，只是当时光线太暗，看不太清她的脸，再加上他们对自己的刻板影响才没有把自己和那个女混混联系起来。
但现在呢？如果那些人知道，自己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乖乖女，是一个贱人，是一个垃圾，是不是就会对她避而远之了？
可是迟黎受伤了，她忍不住。
她真的看不下去她那么好的老大直挺挺的倒在地上的样子。
所以在迟黎倒下的时候她是第一个冲上去的。
可是有人离迟黎更近，快了她一步。
所以她将往前伸的手缩了回去，跟其他人一样站在人群中。
好像她们根本不熟悉一样。
好像最开始一样。
终于，秦晓回来了。明明江黎就那么举着手机，这一次她却没有收。
“学校的意见是比赛取消，通报批评刘鼎天，下周一升旗仪式的时候上台念检讨。”声音很冷。
江黎、安亦、南桐、张梓萱和何星星群殴刘鼎天的事也顺带批评了一下，叫他们下次不要这么极端。
但是后面又加了一句：“这是学校要我说的，下次要还有这种事，留个手就行。”
言外之意就是，我支持你们，但别打的太过分。
这章隐藏的信息量有点大，写得不好，以后再改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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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篮球赛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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