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柏的语气柔和平静，主治医听出了一身冷汗。
主治医讨好似的笑着：“能治，当然能治。我们再为宋先生做一次全身检查，进而确定后续治疗方式，到时和您商量。您看可以吗？”
江柏往侧让开两步。
主治医连忙对门外点了下头。
五六位医护鱼贯而入，训练有素，推床的推床，拿仪器的拿仪器，不过片刻就把宋顾之推出了病房，朝专用电梯快速走去。
主治医向江柏提供了宋顾之的新病房号，打了个招呼离开。
江柏目送主治医出门，肩膀一垮，刚才拿出来的气势顿时消散无踪。
早这样不就好了，非得给他机会装这个b。累死他了。
江柏等了十几秒，确认医护已经推着宋顾之离开了，才缓步走出病房。
没想到一出门，宋家大哥的那张狗脸猛地闯入视野。
江柏肩膀一下子又提起来了，自我催眠：他是个双开门冰箱，谁敢来惹他他就开门创死谁。
双开门往前一步，迎上宋家大哥。
走廊里的人声戛然而止，视线顿时集中在他们两人身上，甚至还有不少人拿出手机对着他们拍起来。
宋家大哥眉宇阴翳，沉着脸上前扶住江柏的肩，把人带到墙角，用自己真正的双开门身体挡住他人的视线。
别人从远处看来，只能见到穿着黑风衣的宽肩，不仔细看根本见不到冰箱后面的江柏。
宋家大哥的手仍然放在他肩上，指尖微微用力：“小柏，他们是在关心你，你刚才那样对待朋友太不应该了。等下哥陪你去给他们道个歉，嗯？”
两人离得实在太近，宋家大哥身上冷冽的香气把江柏裹得密不透风。
熟悉的香味一下子把江柏拉回一天前还在吃白人饭的日子。
这个味道他在留学国家真是闻得够够的。
江柏皱着眉：“呕。”
宋家大哥立刻单手托起江柏的脸，目光紧张地在他脸上巡视：“怎么？又不舒服了？”
是对你过敏啊大哥。
江柏拂开宋家大哥的手，刚想张口，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大嗓门：“哎？宋景明，看着我弟了吗？你之前告诉我的病房里没人在啊。”
之前让江柏小声点的护士，这时候追在来人身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放弃了。
江柏歪头，从宋景明身侧探出半个脑袋。
江柏他哥眼睛一亮，快步朝两人走过来，两手抓住江柏的脸一通撸：“你可吓死我了，没得脑震荡吧？给我看看手指。哎呦，命大的来，血都没流多少。”
撸完弟弟，他强硬揽过江柏的肩，对宋景明笑着招呼：“小柏的事儿给你添麻烦了景明，改天让小柏掏钱请客，一起吃个饭。先走了哈。”
一套连招下来，在娱乐圈叱咤风云的宋景明硬是没插上一句，怀里的江柏就已经被人带走了。
宋景明注视两人的背影，眉头紧锁拿出手机：“刚才吩咐你的通稿，可以放了。”
小柏现在的态度，是因为他还不知道宋顾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没关系，他会帮小柏看清的。
等和宋景明拉开一定距离，他哥放开手，开始碎嘴子：“顾之人呢？我看网上说他伤挺严重的？人家顾之热心，听到你这个老同学回国，我没时间，所以主动说要去接你。这次咱们可得好好谢人家。”
他哥一提，江柏想起来了，立刻来到护士站询问住院缴费的地方在哪里。
问来地址之后，江柏拽着他哥往缴费的地方走去，顺便把刚才他英勇一人打三狗的事迹向他哥好好吹嘘了一通。
说着还不忘挺起自己的双开门胸膛。
一对爸妈养不出两种孩子。他哥听完笑得肩膀直颤，把卡递进窗口付钱的时候，人家像捕蜻蜓似的抓了好几次才抓住。
笑够了，宋顾之的医药费也付好了。
他哥接回卡，下楼买了两杯咖啡，跟着江柏往楼上重症病房走的时候，忽然凑到江柏耳边蛐蛐：“不过，听说你是宋顾之小情儿？”
江柏侧滑一步，和他哥拉出距离：“？”
他哥打小就爱吃些不干不净的东西，终于脏到脑子了。
“真的。”他哥掏出手机，戳过几下举到江柏面前，“你看，你为爱一打三的视频都传疯了。”
屏幕上，是江柏抓着人家未婚夫的衣领，把人狠狠抵在墙上的画面。
淦，他就说刚才见他这猹哥的笑容不单纯。原来是在笑这个。
视频里所有人的面部都做了模糊处理，但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视频里的人究竟是谁。
霍瑞不可能放任医院内的员工做这种事情，所以上传视频的应该是同楼层的患者。
江柏接过手机，退出页面刷新一下，他哥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最新的视频里。
有心人还把他哥揽肩把他带进怀里的动作被放慢重复了好几遍，看着极有氛围感。
网友怎么什么都嗑啊。江柏心情复杂。
而且舆论已经开始向“宋顾之先前靠金主上位”的方向发展了。话题转变的速度之快让江柏完全无法理解。
这时，他哥的手机顶部忽然弹出一条新的群消息，江柏的手机也同步震动一下。
江柏给他哥展示屏幕：“爸发语音了。”
他哥：“进去听听。”
江柏打开微信，点进置顶群“重生之我还在富豪榜前(4)”，再点开群昵称“就这个最强赘婿爽”的语音条。
他爸江先生和他哥如出一辙的大嗓门从扬声器窜出来。
“纪杉你个臭小子，人家顾之多好一孩子，你想撺掇你弟一起包养他？！”
江柏抓着手机，与他哥对视一眼：“？”
不是，他爸到底从属哪个瓜田的？消息传得这么魔幻？
还好现在他们在电梯里，没有别人在。不然家里两兄弟要被亲爹亲口造谣了。
手机又震动一下，这次是“你妈来咯”的语音：“别听你爸胡言乱语。小宝，手指还痛不痛？大宝，这几天盯着你弟弟，不许让他吃生冷辛辣的东西。”
纪杉把手机接回去，熟练无视他爸的语音，回应纪女士一句“知道了”，江柏又凑过去补一句“妈妈我不痛了”之后，电梯已经到达宋顾之所在的楼层。
两人迈步走出电梯。
没有霍瑞的刻意关照，宋顾之终于有了点儿重伤的样子，单人包了一层vip重症。
主治医正好在病房门外向两位住院医嘱咐注意事项，见到江柏的身影之后，立刻迎上前。
她以简洁的语言说明宋顾之的情况。
车祸当时，对向的失控车辆是直冲驾驶室撞来的。
宋顾之保护江柏的举动，倒是给他自己留了一线生机。否则宋顾之就算命再大，也不可能在撞击下生还。
坏消息，宋顾之的双臂有不同程度的撕裂，左臂比较严重有骨裂；右腿骨折；腰椎错位；肋骨差点刺穿肺；伴有一定程度的脑震荡；身上各处伤口更是不计其数。
好消息，宋顾之脸上的伤只有眼角那一道，只要认真涂药就不会留疤。
江柏：“……”
命都快没了，还顾着脸呢。这算什么好消息。
纪杉倒是比江柏看得开，在旁说了句：“总算有个部位是完好的。挺好。顾之指着脸赚钱呢。”
江柏瞅他哥一眼，继续问：“那他多久能出院？”
主治医沉吟片刻：“患者的恢复速度比预计强许多。我们几个医生的意见是起码住院观察一个月。但患者的经纪人打来电话，似乎等不了这么久，我还想再和他协商一下……”
江柏和他哥对视一眼，双双皱眉。
主治医还想开口，忽然被内部电话打断。
挂掉电话，主治医不住嘀咕“坏了坏了”，抬头看向江柏，生硬地挤出一抹笑，语速极快。
“二位想探视的话，可以去那个房间按照墙上图示换好防护服再进入重症室。不过离开前一定要记得把防护服扔到房间里的垃圾桶里。我这边有点急事，先去处理一下。床尾的平板上有具体注意事项。有任何情况或问题，我的电话留在了患者床头。监护仪器连接我们的护士站，紧急情况下可以按铃。”
说完，主治医就带着两位住院医从楼梯间快速消失。
江柏消化好主治医的嘱咐，准备去换衣服，路上下意识地转头往病房窗户看去。
他对上了宋顾之的目光。
宋顾之不知道躺在床上扭头看了多久，还没有痊愈的伤势让他精神欠佳，整个人看起来昏昏欲睡。
江柏赶了个末班车，看过去的时候宋顾之正好缓缓闭上眼睛。
侧边的额发随宋顾之合眼的动作接连滑落几缕，遮住了他的小半边脸，只露出微张的唇。
好像一直没有人记得给宋顾之喂点水喝，他的唇外侧还是苍白干燥的，但内侧比之前更加艳丽。
双唇随着呼吸一张一合的模样，有点像即将停在花瓣上的蝴蝶。
纪杉走到更衣室门口，发现江柏没有跟上来，一回头就见他弟在盯着人家顾之睡觉，眼睛都看直了，眨也不眨，跟个变态痴汉似的。
“小宝。”纪杉呼唤。
“……来了。”江柏回神，擦过纪杉身边，走进房间。
纪杉跟在江柏身后，把门一关。
霍家医院的防护服是穿戴最简单的款式。不过五分钟，两兄弟已经套好，通过更衣室特定的通道往病房走去。
江柏本以为宋顾之已经睡熟了，无论敲门还是开门的动作都很轻。
他本来想进来看一眼，确认宋顾之的状况就走。没想到门被打开之后，他还没来得及踏进房间，宋顾之忽然睁开了眼。
宋顾之的视线连焦点都不算明确，却在睁开的下一瞬间立刻对准了江柏。
这一次，宋顾之不像以往立刻就移开视线，而是呆呆地让目光黏在江柏身上。
江柏只好往前走，先看过平板上的注意事项，才去倒了杯水，又拿了一个大型棉棒，来到宋顾之身边蘸水一点点喂着喝。
“现在网上有些关于我们的传言。”江柏说，“你放心，我会处理。”
纪杉站没站样，手臂撑在一台仪器上，低头看着宋顾之的心率，边笑边说：“是啊，你安心养伤，现在外面流传的那些谣言交给我们。”
宋顾之这才注意到纪杉，视线从江柏脸上挪开，望着纪杉点了点头：“谢谢。”
“谢什么。谢谢谢，跟讲脏话似的。”纪杉上前一步，忽然吸一口凉气：“嘶。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江柏疑惑地看向纪杉。
纪杉忧愁起来：“顾之现在受伤，工作就不能做了，起码一个月没办法出去赚钱。”
宋顾之慌乱地瞥江柏一眼，急切开口：“是。但是我还有别的办法——”
纪杉打断，“据我所知，宋叔不让成年儿子在家里住，也不会给自己成年儿子零花钱的。对吗顾之？”
宋顾之刚才着急，被空气呛到，正咳嗽着，闻言闷闷点头。
江柏停下一切动作，皱眉凝望纪杉。
在他眼里，现在他哥已经掏出了一根棍子，摩拳擦掌准备戳进屎盆子开始搅。
果然，纪杉转向江柏：“小宝——小柏呀，顾之是你的大恩人，你总不能眼睁睁见他出院以后流落街头吧？”
江柏一动不动，等待他棍哥的后半句。
纪杉拍拍他弟的肩：“顾之出院以后，不知道要多久事业才能重回正轨。在此之前，就把他接进你在市中心的那栋公寓里住吧。”
纪杉话音刚落，他身边监控心率的仪器忽然发出尖锐的报警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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