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推开了洋房的大门,震落了些许灰尘。
进了门,入眼便是个宽敞明亮的大厅,大厅正中立着座洁白的女性雕塑,面容慈悲,唇角带笑。
不知为何,许赐看见这玉女雕像的第一眼就觉得不舒服,他打量四周,却见其他人都似魇住一般痴迷地看着那玉像。
一只冰冷的手轻轻覆上许赐的脖颈,许赐偏头看去,只看见一双漆黑无光的眼瞳,原是方才还在前方的葡萄,无声无息地走到了他身后。
“你不敬玉仙姑。”
少女清秀的脸此刻陡然露出了愤怒又扭曲的表情,眼球变成全黑,她的声音尖诮怪异,像是被扼住咽喉窒息般,带着剧烈的抽气声。
许赐哂笑,重新把眼神投向玉女像,没有理会葡萄的恐吓,不发一言。
既然其他人都没有受到侵害,那说明是自己刚才四周打量引来了葡萄的注意,但她却没有直接动手,而是变成这种模样来唬他。
那很好猜,葡萄在引诱他犯规。
规则是什么,可能是说话、尖叫,可能是不看玉女像,可能是其他别的。但那在此刻并不重要,他只需要和其他人一样,就不会犯错。
葡萄冰冷的指尖轻轻划过许赐的咽喉,她有点失望,这个人比她想象的还要聪明些。
一阵馥郁浓烈的香气倏忽袭上许赐的鼻腔,他看着玉女像,那张温柔慈悲的玉面在他眼中愈来愈鲜活,直至变成母亲的脸,笑意盎然地、语气轻柔地对他说。
“孩子,快过来。”
许赐不动声色,用指甲剜了下掌心,完全没有感觉。
不知道是葡萄的幻术,还是玉像的蛊惑。
看他没有动作,“母亲”的脸蓦地变得狰狞,洁白的面容寸寸裂开,露出赤红的血肉,它张开嘴,口中竟然喷涌出无数长着人面的怪鱼,那些怪鱼无水自动,眼中俱是漆黑一片。
它们全部盯着许赐,带着明晃晃的恶意与讥讽。
许赐不太喜欢鱼类,尤其是这鱼长得过于丑陋了,让他忍不住神色复杂地皱了皱眉。
直播间弹幕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npc滑铁卢,新人都吓不到。”
“主播表情笑死我了,他就这么淡定地被恶心到了。”
“他真的好漂亮,新人本不死的话就是新晋颜值区榜一级别啊,像个乖乖小白猫。”
“主播san值一点都没掉啊,我去看了其他人,基本都掉了10点以上。”
“不过之前主播救的那个小姑娘居然也没掉san,我记得当时那姑娘开始时吓的抖成筛子了。”
“随机逛直播间の人已笑。”
“葡萄:铁石心肠一枚,烦人。”
许赐看着眼前景色变来变去,在又一个血肉模糊的女鬼蹦到身前时,他面前的画面忽然如潮水般散去,露出本来的大厅和玉像来。
众人如梦初醒,神情都不大好看,但没有人出声,都在看向四周。
葡萄又回到了最前面,她瞥了许赐一眼,复而微笑着开口。
“大家可以分房间了,一共三间空房,104、203和204。请切记,我们每天只送一餐。”
她顿了下,漆黑的眼瞳流动着显而易见的恶趣味,“每日下午五点准时吃晚饭,错过吃饭时间的人就要饿肚子咯。”
本来队伍应该有九人,那就是三人一间,但现在蒋基脱队,八人分房就是332的分配形式。
众人交换了名字,许赐随便编了个假名字叫夏烁。
瞎说嘛,不寒颤。
最后分房结果是许赐和米摩住104,苏雨菲和徐思、柳芊芊住203,杜威和他两个路上收的小弟福达、成俊住204。
众人心思各异,都抱团先回了各自房间。
许赐推开104的房门,房间精致温馨,有三个独立单人小床,沙发茶几电视卫浴应有尽有。米摩有点惊讶,不想这村子这么好客,把这么漂亮的洋房给客人居住。
许赐听了米摩的惊叹笑了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往抽屉里摸电视遥控器,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按了开关,电视毫无反应。
“哎呀,就知道没接电源。”
他佯装失落,扭脸对着米摩作态,又道。
“你说破烂村庄里装修的这么好的房子,为什么平时没人住呢?还有大厅的玉像,像前奉着上好的无烟香,厅墙上的金线绣画,这得多少钱呀?”
一路走过来便知此村并不富裕,可他们修建这座房子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米摩脸色苍白,她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可能,盯着许赐道。
“按我看过的电影和小说,他们不是拿我们来喂大厅那个古怪玉女像的吧!装修的好,是为了蒙蔽入住的客人,可他们甚至连电源都不愿意接……”
许赐靠着沙发,姿态惬意,他看着米摩急匆匆地去了洗手池,勾了勾唇,马上听到了少女的叹息。
“果然!他们连水管都没接通!”
他的想法和米摩大差不差,那玉女像一看就有问题,又特地带外地人来这里住,很有可能是拿他们的命来镇像的。
村人献女为己,自私狭隘,想必只是做个表面样子,也不会为几天便会殒命的外来之人考虑水电等生活需要。
且就这个村子的经济发展水平,水电很可能都没有接通。
“完了完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米摩紧张地团团转,一会围着茶几转圈,一会绕着沙发反复走,看的许赐一阵晕,他无奈地开口说道。
“我们得探索村子,系统不是发了任务吗?”
少女忽然想起来似的,猛地点点头,坐在许赐身边问道。
“对噢,那我们现在去村里问问?”
他们是唯一在一楼的房间,而玉女像就在一楼大厅,许赐有些想法,不知道会不会实现,他打算暂且不和米摩说,免得她心惊胆战的。
而且,他总是有点在意那个奇怪的金发男。
“你在圆桌那里有没有注意到一个金色头发,遮着大半张脸的男人?”
米摩闻言仔细想了半天,最终疑惑地摇了摇头,“圆桌那里没有金色头发的人,除了我,大家都是黑发。”
许赐有些错愕,可他明明看到了!
隐于细碎金色发丝下的眼瞳,像是羞痴的情动少女的神情,他究竟是谁?
许赐站起身来,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现在是上午十点二十分,规则说夜晚不可出行,他们现在两人一同出门,便要在天黑之前返回洋房才行。
况且这是第一晚,许赐觉得不会太平,他们又是离玉女像最近的人,保险起见最好不要太过冒险。
打定主意,许赐便和米摩出了房门。
两人走出洋房,见杜威三人也刚刚出来,看样子似是同他们二人的想法一致,打算去村中探索一二。
许赐笑眯眯地打招呼,杜威象征性地点点头,便带着人走了。
杜威是个高大健壮的青年,看着非常能打,隐约有一股自负意味,可能是规则约束,让他收敛了脾性。
他们三人在洋房前的分叉口选了左边,那条看着不远处有人烟的路。
米摩看着杜威的方向,眉头却皱了皱,神情不是太好看,她抬眼看向许赐,道。
“左边这条路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她看见这条路的“气”,灰中带赤,怨孽厚重,尤其是在有“人”居住的地方,灰红怨色几欲凝作实质。
许赐望向她,也没问为什么,只道。
“那我们走右边这条路?”
米摩没说话,面色苍白,复又看了右边荒僻小径,很怪异的“气”,明明是代表温和纯善的金白色,却隐秘地流动着红到发黑的恶意。
奇怪,奇怪至极。
“也不太好。但是比左边要好点。”
少女垂首,看着有点丧气,许赐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弯着猫儿眼毫不在意地道。
“那我们就走这边,没事的,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哪儿都不安全啦。”
许赐二人走了几百米,便见一个破庙,那庙甚至连门都没有,四周杂草横生,瓦砾遍地,两人小心翼翼地避开障碍走了进去。
庙中没有供奉的神像,而原本应该立着像的地方,却横着一口纯黑的、钉着铁钉的棺木。
米摩不敢碰,她只远远地观察着那棺材,余光却看见许赐大步走了过去,很有礼貌地敲了敲棺材板,道。
“你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
少女崩溃中。
米摩发出极小声的尖叫,她走上前去,试图拉开许赐,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见棺材开始疯狂地抖动起来。
许赐平静评价道:“看来它迫切地需要帮助呢。”
棺材依然在剧烈抖动,那棺角的钉子已经开始有隐隐脱落之态,米摩抓住许赐便要跑,却被许赐轻轻按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请你帮帮我。”
棺材忽然停止了抖动,而棺中传来一道沉闷而哀痛的呼救,像是嘴中受了什么伤,带着一丝奇异的口音。
许赐挑眉,这鬼还挺有礼貌,果然刚才礼貌敲板是正确的,这不就礼尚往来了嘛。
“我们为什么要帮你,你是什么人?”
棺中沉默半晌,复又说道:“你们想活着离开,就必须放我出去。”
话毕,许赐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犬吠,米摩回头看去,一只模样似犬的白色动物正冲着棺材吠叫,那动物只有成人半臂大小,头上生着隐隐发亮的尖角,尾巴纤细颀长,背有狮髯,露出的牙齿倒是锋利至极,可体型小巧,反而显得可爱古怪。
“这是什么?”
米摩问道,眼里全是好奇,转移注意力快的可以,扭头把棺鬼抛之脑后。
许赐笑,用指尖挠了挠棺角的长钉,道。
“棺材里的姐姐,你听过谛听的传说吗?”
传说有异兽谛听,原身是一条白犬,后因忠诚不二之心,成为地藏王菩萨的坐骑,最善听人心,听到谎言便会警告发出叫声,若多次说谎,则会惹怒谛听,怒而吞之。
许赐刚才一进庙就让系统抽卡了,他也没想到第一抽就抽到了这么强的异兽。
且谛听善良忠诚,很乐意帮他的忙。
“……”
许赐道:“我问你,你是谁?”
棺鬼显然是惧怕谛听的,刚才的叫声让它魂体发颤,它不怀疑许赐的话,也不再隐瞒。
“我叫玉桑白,原本是几十年前的一个吉祥村人……”
玉桑白本是吉祥村弃女。
百年前吉祥村还是个风景不错的小村,但陋习颇多,迷信的村民总认为只有为河神献上活牲与童女,才能风调雨顺。
且童女在祭祀前,需要割掉舌头,说是怕女孩到地府告状,降灾于村人。
玉桑白的父母当年被选中为河神献女,二人于心不忍,在祭典前塞了钱,让下手割舌的老妇只割了道伤口,又在祭典后悄悄把孩子捞了起来,这孩子竟奇迹般仍有一口气。
她被父母连夜送到镇上医馆。而怕被村民发觉救女一事,玉桑白的父母便把女儿直接托付给了医馆的老郎中。
“后面我才知道,那年酸雨连绵,河水死鱼泛滥,庄稼也没有多少收成,饿死了不少人。”
棺材静谧一阵,似是慨叹。
村民由于贫穷饥饿,把怒火和鱼叉对准了玉桑白的父母,认为是他们的女儿血脉肮脏,惹得河神降下诅咒,便强行再次祭祀,活活溺死了这对夫妇,祈求河神息怒。
“什么诅咒!”
玉桑白发出阵阵讥讽的笑声,嘲道。
“明明是当年橡山喷发带来的恶雨,却要赖在受害者头上。”
从此这个村落一蹶不振。
玉桑白在镇上长大,老郎中很是疼爱她,让她念书学习。在那个时代,女孩上学是很少见的事情。
而在玉桑白大学毕业那年,老郎中死了。
临死前,老郎中对她说了当年的事,玉桑白并不怨恨父母和村民,只觉得愚昧,便一腔孤勇地想要凭依自己所学的知识改变他们的思想。
起初村民都瞧不上这个外来的女性,但他们看见玉桑白靠着科学方法,成功地养殖了大量鱼类、种出了长势极好的粮食以后,他们又开始向她讨要法子。
“我当时还以为父母活着,不想找他们,也不想与其相认,我希望我带动村子富裕起来后,他们也能过的稍微好一些,但也仅此而已。”
玉桑白咚咚地敲了敲棺,语气变得漠然。
“一年时间,吉祥村就变得富裕很多。”
“他们很感激我。”
许赐静静听着,玉桑白却不肯再说了,说是宁可被吃了,一边还踢了两下棺材板。
“你们到底放不放我出来?”
一会儿功夫,谛听已经跳到了许赐怀里,细长的尾巴百无聊赖地甩,看来目前没有谎言的气味,让它有些无趣。
米摩有点想摸,她试探性地轻轻用指腹触碰了谛听的前爪,谛听摇了摇尾巴,光亮的金眸扑闪着,伸出爪子盖在了米摩的指上 。
“天啊,它好可爱!”
米摩惊叹,眼睛闪闪。
棺中传来一声闷响,看来是玉桑白在抗议,她不满地叫起来。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四周骤然泛起红雾,雾中传来无数婴孩的啼哭声,尖锐刺耳至极,而棺椁之上,倏忽出现了个眼框漆黑空荡的鬼婴。
鬼婴的脸浮肿可怖,犹如一只发白泡烂的烂柿子,额上几道溃烂发红的裂口处遍布赤红涌动的鱼卵,身上还有黏腻的血渍。
它张了张口,鲜红的嘴中蓦地喷出一大股浓黑的液体。
许赐拉着米摩猛然后退几步,他看向外衣被那黑水迸溅到的地方,已经被腐蚀了一大块。
鬼婴唔呃哭叫,空洞的眼眶流出阵阵黑雾,它摆动着小手,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不消片刻,许赐便见那鬼婴飘至眼前,鬼婴却只看向谛听,露出异样好奇的神色。
谛听在许赐怀里恹恹地打了个呵欠,头上的独角闪了闪,漂亮的白犬垂目间,忽然化作一阵白色光点,消弭不见。
许赐暗叫不好,三十分钟过得也太快了,这没了引诱鬼婴的物事,鬼婴怕是要对他们二人出手了。
果不其然,鬼婴本还好奇地看着谛听,见毛茸茸的“小狗”消失,刹时变得惊怒戾然。
它哭叫一声,便面目狰狞地扑向许赐。
直播间弹幕区——
“啊啊啊可爱小谛听,补药离开啊。”
“完蛋了,主播没有其他的底牌了,必死无疑。”
“静待黑屏。”
“还以为是潜力股,走了走了。”
“求新老婆活下来呜呜呜!”
“怎么办怎么办?有没有看过的鬼友们来说说这个影片鬼婴关怎么解啊。”
“看了六遍,好像无解。鬼婴不死不灭,而且怨气极重,以往正面遇到鬼婴的,都被鬼婴把脑袋扭下来当皮球踢了。但是鬼婴至多杀2人便会收手,只能说——”
“主播好倒霉。”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