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不染扶着额,揉揉眉心,他感觉在他有记忆来,还是第一次这么忘我。
他没怎么关注时间的流逝,望向窗外时,月亮都出来了。
桌面杂乱无序,好几本书翻到一半没合上,随意地搭在一起。
陈不染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瞥了眼,当做无事发生,随后起身。
屋外是一个小院子,院子最中间有一颗大树。
如果白天去树荫底下,大概能带着暖意好好睡一觉。
可惜现在,树荫底下阴影深重,一片凄冷,不会是个好去处。
陈不染站在窗门口,隔窗抬眼望去时,脑海中自动浮现出这样的印象。
他太熟悉这个院子,所以无时无刻不在即视往日光阴,哪怕他失忆了。
但为什么家不行?
为什么试图唤醒家的记忆时,头会遏制不住得痛。
陈不染敲打脑袋,没有头绪,准备过几天问问医生。
和守门人打过招呼,陈不染刚想直接走,却被拦住。
守门人告诉陈不染,他的师傅回来了,还带着一个人。
他师傅告诉他,如果想见他,可以明日白天再来。
陈不染愣了愣,笑眯眯谢过守门人,离开时步伐都轻快几分。
好消息接踵而至,真是感激上苍啊。
陈不染欢愉地回家,这一晚睡的踏实香甜。
甚至于睡过了,第二天下午才醒。
陈不染朦胧睁开眼,在乌云密布的一日醒来。
哗啦啦的雨水冲刷着玻璃,连绵不绝的雨给空气带上一抹湿意。
陈不染赤足跳下床,守着窗户愣神几秒,不知所措:“这怎么出门啊?”
雨水不算太大,但是陈不染身上伤口还未痊愈,虽然去师门途中可以坐车,但是师门里很长的路需要自己走。
此时出门,太麻烦了。
就算他自己不在意,他的父母也不能同意。
陈不染张望着,期望雨水能停。
但雨水没有。
不知道是雨水心情太好,还是阳光自闭了,这场雨缠了华都两天。
苍溟的假请得太多,不去不行,没办法陪陈不染,故而陈不染只能独自闷在房间。
他闲的无聊,专门摆了一副桌椅在窗边,有雅致地赏雨时不时低头刷会手机。
雨水并未如何映入陈不染的心,陈不染惦念着一日前坐于书桌前的忘我,想要再次找到那份安定。
他不是没有在家中试过,拿上几本书,把周围的环境半摆作和休息室一样的布局,但是没有用。
找不回来了。
就算他让师傅来到他的面前,也续不上。
有的东西,断了就错过了。
陈不染心知肚明,他回到休息室也不一定能找到,可总好过他呆在家里,头痛欲裂还一无所有的情况要好。
雨下的第二日,陈不染坐在窗边,枕着胳膊,时不时向外看去。
经历过昨日的期许与失望,今天的陈不染懒散许多,趴着趴着就睡着了。
殊不知,在窗户映衬之下的路上,随着凄凄沥沥的小雨,一个未打伞的少年缓缓向房子走近。
少年的头发不算太长,但刘海盖过眼睛,显得整个人无比沉闷阴郁。
他穿着白色衬衫,衬衫上隐约渗着血,但诡异的是,少年毫不遮掩血色下的伤口,任由雨水冲刷。
疼痛越裂,他笑容越深。
少年迎着雨,摁响门铃。
“这是妈妈朋友的孩子,来我们家借住,他叫凌泉先,他比你小两岁,你叫他泉先好了。”
陈母微笑着,向刚下楼的陈不染介绍。
凌泉先披了件外套,外套下被雨水浸湿的躯体瘦弱可怜。
陈不染意外地点点头,友善地弯起眼睛:“你好,泉先。”
凌泉先没搭理陈不染,垂着头,刘海挡住了他的脸,但想来凌泉先刘海下不会是好眼色。
“看来泉先有点怕生。”陈母站出来主动缓和气氛。
凌泉先不领情:“洗浴的地方在哪?”
瞬间,空气中散着尴尬。
陈不染主动解围:“泉先看起来要着凉了,妈妈你快带他去吧。”
陈母怕凌泉先再语,带着凌泉先快速离开。
陈不染暗暗感慨之后日子怕是不好过。
他紧接着朝餐厅走,让厨师给他做了份饭。
一手端着炒饭,陈不染另一只手腾出来玩手机。
他的手机在失忆那天被砸坏了,换了个全新的。
只可惜手机泡水里丢了,原来的痕迹没了,不然陈不染兴许能找到点过去的线索。
但陈不染对于手机电脑这些没兴趣,他更爱撒欢跑,所以只是偶尔看两眼。
将炒饭放下,陈不染却没坐下。
他摁着手机,发现苍溟刚刚给他发来消息。
沧浪浪:染染,你师傅回来了!而且还把你素未谋面的师兄带回来了!
染染:??
陈不染师傅不用电子产品,陈不染没法得知师傅的讯息,没想到从苍溟这里知道了。
沧浪浪:你师傅说他把外面的徒弟带回来,之后就不用两头跑了。
沧浪浪:还有,我问了下你师傅你如今的情况,你师傅说让你有空亲自来一趟。
染染:好,谢谢。
这可真在陈不染意料之外,他素未谋面的师兄居然就要出现。
陈不染刨两口炒饭,打算明天再想。
在雨停后的第一天再想。
“没想到,雨真的停了。”
陈不染收拾好,打开门,途中路过凌泉先的房间,犹豫几秒后径直做过。
惹不起惹不起……
陈不染快步直奔师门。
峰入云端,房屋井然。
归门身为华都第一门,朗朗读书声,铮铮训练声,悦耳动听。
归门的葬刀阁,一群弟子光着膀子,大汗淋漓地舞刀。
陈不染看着他们刻苦之姿,愣了许久的神。
直到守门人来喊。
“陈少阁主?陈少阁主——”
陈不染回头,瞳孔缩小,惊魂未定:“啊?”
“您怎么了?”守门人惑而问。
“没事,”陈不染额间冷汗直冒,“你带我进去吧。”
他方才观察弟子身姿,总觉即视,结果看得越发入迷,仿佛被困住了。
那感觉和他几天前,在休息室看书一样。
他头次觉得雀跃,今日却不然。
或许是因为被人突然喊住,不是自己醒的,所以头脑不清晰,反而像是梦魇了。
陈不染甩甩头,抬脚入了门。
门里,师傅裹着红衣服,黑发中夹杂着白丝,长着一张桃花眼,抬眼时勾人心神。
“不染,你来了,坐。”季莫初带着倦意,漫不经心道。
他虽已百余岁,但时间仿佛对他分外偏爱,脸上皱纹难显。
陈不染和他说话时,总会产生他们是同龄人的错觉。
“师傅……”陈不染顺从坐下,看向季莫初身边站着的人。
那人想必就是他的师兄,戚屿。
戚屿穿着黑色冲锋衣,目光尖锐,锋芒毕露。
与形象不相符的是,他的耳边点缀着一个耳饰。
那耳饰像是一片在雪原里孕育生机的莲花,陈不染看见的第一眼,便觉绝色。
“正好,今天天气不错,你们互相认识一下吧。”季莫初打了个哈欠,淡淡道。
戚屿紧绷地点点头,直直走向陈不染,不知道的以为是来干架的。
陈不染看着戚屿一脸悲壮,心里发怵,不敢向前也不敢退后。
“戚屿。”
“……您好,我是陈不染。”
季莫初故意无视陈不染求助的眼神,两手合十,歪头轻笑:“看来你们关系很好,那为师就放心了。”
你哪里看出来的?陈不染扯着嘴角,笑容勉强。
但季莫初听不见,他反而甩掉刚才的懒惰,有了气力。
“既然如此,”季莫初笑得媚,两只眼透着血色,“你们打一架吧。”
他含着笑,语气透露着雀然,没半点玩笑之意。
他是真心的。
陈不染慌乱:“这么急吗?”
季莫初当做没听见一样,刻意地转头问戚屿:“你有意见吗?”
戚屿冷着声:“他受伤了,我不占这便宜。”
季莫初沮丧地叹气:“好像也是。”
“不染,我听说过几天华都会举办交流会?”季莫初转向陈不染。
陈不染嗯了声。
“那在交流会那天,你们比一比吧。”
“我?”
“延迟了几天时间,而且交流会上,你们总是要比的。”
季莫初有两个徒弟,外界一直猜测究竟谁更胜一筹。
如今见面,他们不比怕是说不过去。
陈不染便便扭扭的,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自从失忆后,陈不染做出决定时,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总是——以前的我会这么做吗?
他张着嘴,正要拒绝,却在看见师傅表情的那一刻转个弯:“好。”
季莫初满意地笑,让戚屿先出门,他有事要单独和陈不染讲。
戚屿果断离开,唯独在关门之际,看向陈不染时,眸中流光溢彩,仿若极雪消融。
“不染,失忆后你练过刀吗?”
陈不染看出季莫初有话要说,也看出季莫初方才神色中的决然,这才答应下来。
但没想到季莫初第一句话问的是这个。
“没,”陈不染有点心虚,“没有。”
他受了伤,按理来说就算没有练也不没问题。
但可能学生遇见老师,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他总是遏制不住的低头。
“唉,”季莫初看着陈不染乖巧的模样,眼眶微红,“没想到你居然有这么听话的一天。”
啊?
陈不染眨巴眨巴眼。
“想当初你只会叫我老头子,从来不叫师傅,”季莫初感慨万千,回忆起陈不染告诉他偷懒了一个月时得瑟的表情,“失忆还能把人礼节拉满吗?”
一个大大的问号在陈不染脑门上浮现。
他师傅是这种人设吗?
他又是……
脑海中响起苍溟形容陈不染过去的光辉事迹。
嗯,他好像是这种人设。
陈不染清清嗓子,试图拉回话题:“咳,师傅,你有什么事吗?”
季莫初耳朵一竖,忽然兴奋。
“来,小徒儿,再叫一句师傅。”
“……”
“不叫我不回答。”
“……师傅。”
季莫初满意地昂头大笑。
他觉得失忆可真棒啊,谁说失忆不好了。
笑过去了,季莫初玩也玩够了。
他大啦啦地靠在椅子上,两只腿交叠放在桌面上,怡然自得:“你这些天没练刀,那今天练一练吧。”
语罢,季莫初手中掏出一把长刀,反手对着陈不染:“比如说,先和我练一练。”
陈不染两手空空,身上也没有任何防备措施,他错愕地笑:“您开玩笑吧?”。
季莫初竖起手指摇摇:“不是哦。”
随后,他抛出一刀,锐利长刀划过空气,打出一阵疾风,向陈不染眼前袭来。
陈不染条件反射地向后跳,踩着后墙一个转身躲过长刀,然后手接住刀柄,转向季莫初扔去。
季莫初一个侧身,躲过刀,瞬间接住,饱含笑意道:“看看,怕什么,这不是会吗?”
戚屿(见面惹,开心):你好
染染(害怕):你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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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雨与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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