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跑。
所有人第一时间得出了结论。
机器人恨得牙痒，姜随一门心思只想着鲸骨，完全没有顾及自己死活的意思。好在他们都是拿了通行证下来的，只要没超时可以随时进出，眼看大势已去，机器人也不得不跟着离开，免得形单影只被裁缝师毒打。
可就在他们准备撤退时，身体上突然泛起一层淡灰色的光圈，光圈之内的身体莫名僵硬，变得无法动弹起来。
机器人跟姜随愣住，眼里满是震惊，短暂的不知所措后他们不约而同看向了许乌鸢。
虽然此时他们身上没有针线，可先前积累的经验告诉他们幕后黑手一定是许乌鸢。
许乌鸢顶着两人凶狠的目光，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摊开手：“又怎么了？”
“别装了裁缝师。”先缓过来开口的是姜随，“不管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劝你到此为止，鲸骨是龙宫重要的进化者，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龙宫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觉得我会怕还是怎么着？”许乌鸢诧异。
姜随：“……”
失算了，裁缝师确实没怕过谁，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神庙他都大张旗鼓地得罪了，恐怕也不在乎多个龙宫。
姜随心急如焚，暴食之后鲸骨已经膨胀到汽车大小，嘴还被许乌鸢给缝上了，多余碎片喷不出来，再这样下去是真的凶多吉少。他深呼吸一口气，放低姿态，准备跟许乌鸢再谈谈条件，可对方完全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早已转身走向另一个角落。
姜随：“……”
许乌鸢不紧不慢地走到房间边缘，房里的工位相当结实，经过他们轮番折腾依然完好无损，进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也还是什么样。
唯一不同的是工位上多了个人。
这是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黑发，戴眼镜穿着长衫，坐姿端正，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看起来相当温和无害，跟霍华德全然不同，很难想象他竟然是神庙的三大判官之一。
他手里还捧着本厚厚的书，书页是翻开的，许乌鸢看不清上面的内容。
许乌鸢仔细看了他一会：“方是非。”
“荣幸，裁缝师竟然还记得我。”方是非同样被淡灰色的光圈笼罩，身体无法动弹，“好久不见。”
又是一个以前认识的人。
“看来你在黑域适应得很好，知道了不少末日前的东西，一下子就想通了房间的规则。”方是非语气平和，像是随意的闲聊，没有一点他已经被控制住的窘迫。
“你说什么？”许乌鸢警觉。
方是非神色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后悔：“啊，差点忘了，你没跟太多人说过黑域的事，我本来也应该不知道的。”
“你也在场。”
“这么肯定？”
“那倒没有，随便猜猜诈一下你而已。”
方是非笑笑，不承认也不否认：“然后呢，你打算做什么？”
“严刑逼供。”
许乌鸢站在座椅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方是非。
许乌鸢还没彻底恢复，身上有很多残缺口，让他看起来多了些许破败感，这样的他本应该是摇摇欲坠的时候，可压迫感却丝毫不减。
他就是这样的，倔到没边，哪怕只剩最后一块碎片也要扎人，以前方是非不喜欢这样的性子，现在却莫名尝出一点别样的滋味。
方是非若无其事地挪开视线：“键盘上有这种功能吗？”
这话一出许乌鸢就确定了，方是非比偷袭三人组强一些，反应很快，已经看穿了真相。
他们之所以被固定，纯粹是因为许乌鸢“激活”了键盘。
从进入房间开始，许乌鸢就觉得这87个工位不会是偶然，任何人都会怀疑工位跟键盘有某种联系，可安德森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工位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到此，许乌鸢本来应该放弃这个念头，可在看到满地的碎片之后，他有了一个猜测。
经常用键盘的人都知道，键盘是会失灵的，失灵的原因多种多样，软件硬件的原因都有，不过还有一种更简单粗暴的可能——按键处积攒的灰尘太多。
如果工位是按键，那这些密密麻麻的碎片是不是可以视作灰尘。
一个还算合理的猜测，可许乌鸢也不知道清理掉碎片之后会发生什么。
下地的时候系统强调过，每个房间都有自己的生态，不可以破坏生态，否则后果是难以承受的。
对付机器人他们不需要冒这样大的风险，但许乌鸢找不到方是非，这种明明知道对方躲在暗处自己还无能为力的感觉太过糟糕，短暂的犹豫之后，许乌鸢决定冒险一试。
不管方是非究竟想做什么先把他找出来逆转自己的被动再说。
Ctrl A，经典的快捷键组合，功能是全选。如果顺利的话许乌鸢可以靠这一组快捷键选定房间里的所有人，包括方是非。
事情进展得比想象中要顺利，鲸骨将所有碎片吞下，工位被清理干净。
在落入碎片浪潮之前许乌鸢就分裂了自己，让身体的一部分化作细线飞走，它们落在各个不同的工位上，现在就是能派上用场的时候。
清理的效果立竿见影，没了碎片阻塞，工位的触发无限接近真实的按键，轻轻一敲就沉了下去。快捷键生效，藏在暗处的方是非、脚底抹油想要溜走的三人组都被选中，硬生生固定在原地。
效果好得出乎意料，最不可思议的是方是非明明也坐在椅子上，可他所在的工位完全没有下沉的迹象。
房间里情况瞬息万变，许乌鸢没有拖沓，摸出了一块被薄膜密封的碎片，拆开了就想往方是非身上贴。
“稍等，”方是非直直地看着许乌鸢，“按流程来说，现在你不应该跟我多说几句吗，问问我想要做什么，或者叙叙旧谈谈我们以前的事。”
“不急。”许乌鸢手上动作完全不停，毫不犹豫将瑕疵碎片缝到对方身上，“反正你肯定不安好心。”
方是非余光瞥了眼被强行安装到自己身上的碎片：“不会一点旧情都不念吧，裁缝师。”
“我喜新厌旧。”许乌鸢言简意赅，尤其他根本不记得两人有过什么交情，
方是非像是根本不在意这块瑕疵碎片，脸上一点愠色都没有：“我确实有点意外，不仅是你可以找到我，更重要的是我感觉你在故意用激怒我，用最极端的方式。”
没有人会喜欢瑕疵碎片，方是非也一样，许乌鸢偏偏要这样做。
“那你生气了吗？”许乌鸢认真地问。
“还好。”方是非语气依旧平缓，
许乌鸢冷笑一声。
瑕疵碎片跟方是非不太适配，融合起来很慢，完全是被许乌鸢的线捆绑着进行强行融合，过了好一会它才彻底没入方是非体内。
“你对薛钰也这么无情吗。”方是非突然开口。
许乌鸢不明所以，警惕地看着对方。
“你可能还不知道，薛钰，或者说黑域，他已经被我做成标本了。”
许乌鸢毫无反应，连一丝一毫的惊讶都没有。
方是非又笑：“还真是无情，我还以为你至少有一点点把他当做弟弟的真心呢。”
许乌鸢专注在瑕疵碎片的融合上，很好，至少解决了一个麻烦。
“我的手机呢。”许乌鸢这才问道。
“什么手机。”
“别装傻，除了你还有谁会动它。”
系统本来是跟许乌鸢待在一处的，可他醒来之后系统就没了踪迹，碎片堆里也找不到，想来想去也只可能是方是非干的好事，毕竟其他人不会知道手机不同寻常。
“哦，你说那个小叛徒啊。”方是非完全被戳穿的心虚，“它也就一般，不如我用大判官的私权给你换个更好的。”
许乌鸢不为所动，脑海里已经开始筛查哪些快捷键能用。
在黑域时他常年泡在网吧里打游戏，对键盘算是熟悉，但熟悉得有限，只知道一些基础的快捷键功能。
“这么凶啊，”方是非没有僵持太久，“就在我袖子里，只是你看我现在也动不了，不然你受累自个取一下？”
许乌鸢当然不会直接上手，他抽出几根细线放进方是非的衣袖里，进去没多久线头就触碰到了一个硬件，可这玩意被死死地卡在袖中，任凭细线怎么拉扯都无济于事。
显然方是非是故意的，他就是要让许乌鸢亲自去取。
方是非似笑非笑地看着许乌鸢，他的瞳孔颜色极淡，影子完全无法倒影其中，哪怕近在咫尺的许乌鸢也不例外。
许乌鸢深吸一口气，收回了细线，换作右手伸了进去。
袖口并不宽大，两只手不可避免地叠在一起，对方的手臂冰冷彻骨，寒气缠上许乌鸢的指尖，不由分说往他骨肉里沁。
许乌鸢很快找到了手机，狠狠地揪了出来。
手机确实是自己的手机，方是非没有作假，许乌鸢暗暗有些疑惑，他本以为方是非别有用心，可整个过程什么都没发生，换作许乌鸢是绝不会放过这样大好的机会，千方百计也要弄点乱子出来，哪怕不得手也得恶心对方。
也不知道方是非安的是什么心。
许乌鸢抛开杂念，无事发生对他而言更好：“最后一个问题。”
“请讲。”
“我的碎片呢？”
许乌鸢还没忘记，方是非可是跟他约好下地交易的，用判官镰刀换裁缝师的碎片。
“碎片啊，”方是非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怎么办，好像不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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