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九凌被问得微懵,他算哪门子的学子,他看着像是很爱学习的模样吗?
在现世他家境优渥,打小读的学校就不差。奈何他脑子实在不是个读书的脑子,再好的学校,再好的老师也是白费。
所以读到大学的时候就被父母扭送到国外,实在不是什么爱学习的料子。
桓九凌正要摇头说不是,远处传来声唤:“梁相宜,到点了,要温书了!”
青年闻声扭头,青石板尽头,人影闪烁的间隙中,一灰袍青年蹦上蹦下地远远招手。
霎时,梁相宜脸色浮出遗憾,忙回过头对桓九凌道了声抱歉:“我叫梁相宜,请问郎君名姓?”
“桓九凌。”
梁相宜默念一遍:“桓九凌,好名字,人如其名。”
远方的同伴又在催促,梁相宜一边转身后撤,一边恋恋不舍:“下次、下次希望还有机会再见!”
说完,红着耳朵跑远了。
桓九凌一脸莫名,转头跟莲生对视:“他为什么脸红?”
莲生隐约猜得到,但面对疑问,仍是摇摇头,不准备告知桓九凌实情。
那人最好别再出现了!
“好吧,那算了,反正以后也不会有机会再见。”桓九凌感叹完,回过身,视线锁在自己刚才系好的愿牌上,久久的,虔诚的,没有挪开。
仿佛在向上天请愿一般。
回到府上,赵庸那边仍是不见人,也不见有消息传来。
桓九凌硬撑到晚上,实在等不住了,不知不觉间趴在桌上睡着了。
……
锦衣卫卫所大牢。
赵庸静静立在牢房中,似乎有所感觉般,转过身,目光投向外头。
晕黄的烛火朦胧,一点点靠近,很快转至赵庸所在的牢房前。
来人是元清,招手让身后跟着的小旗上前开门。小旗态度恭敬非常,迅速开了锁,谄媚笑道:“请督公移驾。”
赵庸不置可否,根本没将他放在眼底,掠过他,步出牢门。
“我尚未出手,圣上如何就有了动作?”
元清缀在他身后,秉灯的小旗在旁照明,灯火欺上赵庸的下摆,如行走的鬼魅一般。
听闻问话,元清眉头微微蹙动,睨了眼身旁秉灯的小旗,小旗接收到目光,默然缓下脚步,拉开与两人的距离。
烛火屏退,暗夜欺上,元清的声线低压:“崔氏在朝上叫嚣,联合郑氏,借着山阴一事发难,逼圣上处死督公。这两大氏族在朝中权势滔天,一呼百应。在督公入狱期间,圣上心思已经有所动摇。”
“是想杀了我,来安抚他们。”赵庸点出其中的重点,沉在黑暗中的轮廓凸显出刺寒,声色迫人。
他欲用此事来试探皇帝对自己的态度,一试便发现,在世族逐步相逼之下,他赵庸不过也是可以随便弃用的棋子一枚。
这皇权亦靠不住,能够相信的唯有自己。
元清短暂沉默,之后又道:“不过今日朝上有人为督公说情,将山阴一事说明。崔氏手里那点东西,立不住脚,被堵得没了理由,只好放弃这次机会。”
“哦?”赵庸脚步迟了下,很是好奇,“我竟不知,何时我在朝中有了能为我说话的人。”
“是王复岑,以及程愈。他二人先行提起,又有李松乘在旁边助攻。”
“王复岑是内阁阁老,不过早已致仕,离开前最是看不顺眼我,与我厮斗得厉害。程愈在朝中态度中立,向来不参与朝堂间的争斗。李松乘因为姓氏不高,在朝中饱受崔郑排挤,之前才被崔郑算计过,心里正有怨气。”赵庸声线凉薄,嗤笑一声,“他们是中了什么邪,会为我这么个阉人说情?”
话音里有对自己的自嘲,更有对他们如此行为的不信。
一行人穿过锦衣卫暗牢,两边关着的都是被半死不活的囚犯,一听到动静就跟老鼠似的躲向暗处,生怕被这明亮的烛火照着残秽的面容。
赵庸的嗓音在其中显得幽远,仿佛来自幽冥深晦处。
“经查实,先前桓小郎君去找的人就是王复岑,应是他说动了王复岑。”
此刻他们已经步至尽头,凄霜般的月华投撒,赵庸站住脚,照得脸色凄白。
“他怎么会认识王复岑?”话尾欺上浓重的戾气。
一瞬间涌上心头的是疑心,将要将整颗心摧毁殆尽的怀疑。
桓九凌是否为这些与自己有仇之人,故意安排在自己身边的,偷偷潜伏着,旨在某一日彻底扳倒自己,把自己打压入尘埃中。
那封调查桓九凌身份的信件,赵庸看都没看,对他几乎是一无所知。
从前是想着有这么个人在身边也不错,可现在桓九凌既然身份有疑,那他还要不要留他在身边。
这样的问题赵庸不愿费心去想,一往深里细思,脑袋便席卷刺痛,似有针在游走一般,痛得彻骨。
他扶住额头,银华下,眼底满是狰狞的血丝,疯意溃散。
干脆杀了算了。
回去就杀了。
这时,身后的元清突然开了口,没有任何先兆:“先前山阴疫病,桓小郎君曾在隔离区帮忙,在那里帮忙救治了不少人,其中就包括王复岑的发妻。”
“帮忙……”听到这一回答,赵庸眼底阴戾之色霎然退却,几分空白迷茫,“是因为这个,他才找上了王复岑。”
“是,”元清觉得桓九凌能开口求人这件事很是不易,于是帮他说话道,“想必桓小郎君也很为难,疫病之时虽帮助良多,可毕竟仅几面之缘。然而督公这事关系非常,由圣上定夺,稍有不慎便会牵累身家性命。再者王复岑已致仕,定是不愿再理朝中是非,桓小郎君能劝动他出马为督公说情,想必是废了大工夫的。”
是啊,赵庸一阵怅然,仿佛能看到桓九凌为了他苦苦哀求陌生人的可怜模样,胸腔那颗在宫里被打磨的冷硬的心,陡然就酸刺了瞬。
他居然还恶意地认为桓九凌是他们安插进来的奸细,实在太不该了。
元清看赵庸不语,亦没有发怒的倾向,趁热打铁道:“那程愈乃程氏出身,是程虎在族中的叔父,他会出言,该是得了程虎的授意。而程虎与桓小郎君来往甚密,在隔离区的时候,更是配合默契。”
想起什么,元清接着补充道:“另外,今日晨起桓小郎君去了普渡寺,求下愿牌。待小郎君走后,属下去查看了愿牌上的内容,写的是……”
他停顿,赵庸侧过目光,听见他一字一句说:“望爹娘身体康健,愿公公早日归来,长命无忧。”
一时间,四周一切陷入沉默,鬼一样的寂静。
咚咚咚,似是门响,震耳欲聋的心跳声抵达赵庸耳底,紧接着耀眼明亮的光线丝丝缕缕地透入。
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声音来自自己的心,震得他微微晃神,喃喃重复:“长命无忧……”
“他希望我长命无忧,”叹息一般的话语,与之相伴的是心尖忽地挣扎起的雀跃心情,一点点将他吞噬。
“王复岑和程愈……”他自言自语着,话声渐渐低了,“没有动用任何我的关系,九郎一个人就将身陷囹圄的我救了出来。这样的人他怎么就来了我身边……”
压在唇中的尾语轻得几乎不可闻,满是难以相信的怅然。
借着这次机会,他原只是想吓唬桓九凌一番,再试探一下圣上对自己的态度,没成想不仅没把桓九凌吓走,反倒是借着他的力量出了牢狱。
赵庸扬脸望月,掌心缓缓抬起,盖住胸口,体会酸刺的滋味。
倏地低叹了口气,牙齿磨动。
“啊……想见他了。”
……
夜半,马车停在府门前,进门来的喧哗一路贯入府内,却在桓九凌居住的院子前彻底消失。
有人推开院门,莲生见到来人,眼神振颤非常,而原先正在院中行走的三文鱼骤然炸毛,弓起背脊,“嗷呜”一声,飞快跑了。
来人推开正屋的门,一盏烧到尽头的油灯打晃,屋内光线瞬时更暗了。
伏在案上的桓九凌一无所知,睡得熟沉,不知梦到了什么,口中发出轻微的呢喃声。
黑影在他身侧的位置坐下,脑袋探下,耳朵贴近他因侧脸而露出的唇。
“赵庸,公公,真……讨人厌……”
梦呓中透出可见的厌恶,桓九凌嘟囔重复几声,声音彻底沉寂下去。
黑影坐直身子,面容被透入的霜色衬亮,赫然是赵庸。
他沉默坐着,撑在案上的手指屈紧,力道用劲,指节发了白。
唇瓣碰动,他压着嗓音:“九郎,我的九郎,你怎么能厌恶我呢?”
桓九凌似乎被吵到,平稳的呼吸微微乱了,赵庸凑近他耳畔,继续道:“你永远都不可以离开我。”
桓九凌骤然惊醒,尚未回过神,急促喘息,与面前发亮的黑眸对上,倒吸口凉气。
脑袋惊恐后仰,却被只大掌包住后脑,下一刻,呼吸欺近,唇瓣陡然被封住,不容拒绝地堵实了一切呼吸。
大脑霎时空了,仿佛被扯干了脑袋里的东西,只留下一个空壳。
桓九凌呆怔,连挣扎反抗都忘却,感觉唇上的柔软在缓动,分开,之后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挤入闭紧的唇瓣,腻乎乎地舔在牙齿上。
“轰”!
意识炸开了花,桓九凌登时应激,身体剧烈挣扎,使尽了这辈子能用的最大力气。赵庸亦不惶让,跟他较起劲来,扣住他后脑,牢牢的不肯放松一下。
如此纠缠一番,桓九凌失力泄出口气,松懈紧闭的齿关,被赵庸敏锐寻到疏漏,钻了进去。
与他的舌头绞缠在一块,用力咬紧,像条把猎物扭紧在怀中的蟒蛇般,逐步掠夺呼吸。
一线银丝渗出,桓九凌扭动的力度逐渐微弱,眼白微翻,淌露些许泪珠,被迫接受那条钻入口中的舌头,任他肆意掠夺。
直到这时,赵庸才缓下力道,如品尝美味佳肴般,细细嘬吸,一口口把桓九凌拆解入腹。
燃尽的灯芯发出噼啪一声,吻了不知多久的赵庸终于餍足,逐步放开了桓九凌。
两个人的呼吸都乱得吓人,粗沉沉的,呼着热息。
赵庸拇指揩去桓九凌唇角的涎液,随即掏出帕子擦过:“九郎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真想把你关在这府上,以后再也不让你出去。”声线中透露着吓人的欲,嗓音低磁。
倒在案上的桓九凌呼哧喘气,敛眸无动于衷,赵庸用手指碰他的脸:“能请动王复岑那老东西,还让程氏的人为我说情。我的九郎,真让我刮目相看。”
桓九凌慢睁开眼,忽地起了身,扬手就是一个巴掌。“啪”!沉沉扇在赵庸的脸上,即使没有光线,也深知被打那处的不妙。
而这一巴掌扇过去,已是耗费了极大的气力,桓九凌手臂软软垂下,却瞬间被抓住。
赵庸极缓极慢地瞧向他,眼底有诧异茫然,似还有震惊一闪而逝,对于桓九凌居然会扇他一巴掌这事。
他并不生气,而是惊讶,惊讶于先前疫病时桓九凌拼死救下自己的命,被下狱时冒险找人为自己求情,更口口声声说“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
赵庸以为桓九凌死心塌地地爱慕自己,所以才会做这些,然而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让心底肯定的事实一瞬间散如尘烟。
都是自己的臆想罢了。
在不知不觉间,赵庸力道失了控,劲道很紧,掌心极热,烫得桓九凌想要缩回去。然赵庸的五根手指紧箍住他手腕,桓九凌根本无法动弹分毫。
感受到他的抗拒,赵庸眼神沉暗,一丝不甘狰狞浮现,按着他的掌心复又盖在被打的脸上。
“再打,”他把持着桓九凌的手掌,用力拍下,再在自己的脸上打出脆响,“生气的话就打,打到你解气为止。”
赵庸说着,带动桓九凌的手一下接着一下打在自己脸上。那“啪啪”的脆响炸开在耳畔,每一下都会令桓九凌心颤。
“赵庸!”桓九凌竭力控制自己的手腕,不肯再被赵庸挟制。
然而他的力气远不及赵庸,包覆住的掌心再次拍在柔软的皮肉上。这一次桓九凌已经能感受到赵庸脸上的滚烫,一定是被打得红肿了。
他再无法忍受,崩溃喊道:“别打了!你疯了吗!”
九郎不要心疼他,趁此机会,再扇几巴掌。
还想多说一点:站在小赵公公视角,九郎为他出生入死,救他于危难,还不离不弃。他觉得这就是喜欢了,不然没理由啊,非亲非故的。
其实不然,九郎只是担心自己的性命,然后瞎话张口就来,把小赵公公给诓骗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7章 第 47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