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回暖,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桓九凌的脚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走路时虽有疼痛,不过倒不会影响日常走路。
从受伤到恢复,将养了三日有余,总算是能回书院上学了。
晨起迎着春风出门时,正好碰见去上值的赵庸。桓九凌拢着袖子,大声喊住他。
“公公!”
赵庸行色匆匆,听到声音又站住脚,回头朝他的方向看来。
桓九凌站在一片春色中,头顶金光洒下,照得肤白胜雪,惹眼非常。
他笑得灿烂,招招手:“怎么不见那位小郎君啊?公公把他藏哪儿去了?快喊出来,与我玩玩,我好无聊。”
赵庸指节捏得咯噔一声响,没理会他的话,径直离开了。
“没意思。”桓九凌瘪瘪嘴。
去到书院,因着三日没去,好些学子难免关心他身体情况,都围上来问。
桓九凌一一回答,笑着说没什么大事了。
梁相宜也在其中,忧心忡忡地表示,当时知道消息还想去桓九凌家里找他,然而不知道具体位置,遂放弃。
桓九凌心虚挪开眼,表示下次有机会肯定相告,如此梁相宜落寞的神情才终于恢复荣光。
没几日就是春试,除却紧张的心情,学子们大多都兴冲冲的。温书多年,为的就是这一次考试。
人心浮动,少不得有些燥动。因此还没下学,桓九凌就接到了邀约,约他去酒楼喝酒吃饭。
梁相宜也在其中,跟着一道劝桓九凌同去。
在府上闲了好几日,桓九凌筋骨都软了,一听这个,当即便爽快应了下来。
颇有种读研时,跟着同门一起出去吃饭的即视感,心情甚是舒畅雀跃。
下学时,也就没让马车跟着,让车夫先回去了。
他自己则跟着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两条街外的酒楼。彼时天边漫来烟紫色的晚霞,街上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一行人上了楼,在二楼的厢房里落座,说说笑笑,闹成一片。好酒好菜,端在小二郎的手里,一一送到桌上。
学子们起了兴致,边喝酒边吟诗,菜没怎么吃,反倒给对方灌了不少酒。
桓九凌身在其中,难以拒绝,喝的酒一时就多了些。
很快头晕眼花,全身发热。他醒醒神,推了刚送到唇边的酒盏,脚步虚浮着,来到窗边。
推开窗户,凉风习习,下面是热闹的街巷,吵闹声如洪水过境般涌来,随风拍打在烧红的脸侧耳侧,吹去满身的酒气。
意识稍稍清醒了些,桓九凌彻底瘫软下来,歪身倒在床下的木塌上,贴着窗根,两只手臂压在窗棂上,软塌塌的脑袋枕在上面,眼皮一耷一耷。
酒楼地处闹市,左右前后,不是饭馆就是酒馆。好巧不巧,正对面就开着一家同样规模的酒楼。
二楼几个雅间,烛火的光从屋里盈出来。忽地,一扇窗开了,正好是跟桓九凌对着的房间,隔着底下红尘嚣嚣。
“赵督公,快来喝酒。”
赵庸掀起眼皮,一眼注意到对面枕在窗户上的人。
细细描摹他此刻的情态,长眸瞬时危险眯起。
冲身后的唤声,回着:“诸君先行,我稍后便去。”
催促声消失了,赵庸有了富裕的时间观察对面的状况。
微风习习,吹拂起他的墨发,宛若浮萍飘在看不见的水中,令人忍不住想要去捞上一把。
这时,忽见厢房中一男子走近,来到醉酒的桓九凌身侧。
在学子中间周旋的梁相宜一打眼没见桓九凌,有些着急地四顾,发现角落里窝着个身影,眼神亮起。
他离开喧闹的人群,步入角落中的安静,单膝跪上榻,拉近了跟桓九凌的距离。
“醉了吗?”
桓九凌脑子糊里糊涂的,很慢的反应过来,却没说话。脑袋碾着手臂半侧过来一些,光影勾勒他的轮廓,露出漂亮生动的侧颜,水润发粉的唇瓣。
“嗯……”似是不满,又仿佛在撒娇,嗓音黏糊糊的,跟初生的猫儿一般,“没醉。”
眼神却十分迷离,盛着摇摇欲出的一汪水,眼圈微微堆红,脸颊也烧得很红,耳朵更是,似扑了海棠色的脂粉,叫人瞧之欲醉。
梁相宜心跳错跳一拍,身体靠近,怕人发现一般向后瞧过一眼,见着还在闹腾的同窗,稍稍心安,随即用后背挡住一切视线。
喉头重滚,大脑被刺激得有些发懵,吞吐:“九凌,你、你好美。”
声音低低的,不敢说得太大声。
桓九凌浅色的眉宇收紧:“我又不是姑娘,你夸我美,是在嘲笑我吗?”
“不!不是!”梁相宜慌了神,膝盖磨蹭向前,离桓九凌的距离更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酒香四溢,其中还掺杂着不易觉察的果香,冷杉香,总之心跳加速,语气慌乱。
“我是说,你长得很俊俏,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第一次、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这么觉得……”
“第一次?”桓九凌仿佛没察觉到过分靠近的距离,陷在他所说内容的怪圈里,“我记不起来。”
皱了皱眉,不耐道:“我头疼。”
“是醉了的缘故。”梁相宜抖瑟着伸出手,因为紧张,指尖都开始发凉了。触上桓九凌脸侧,被他过烫的温度吓到。
“好凉。”桓九凌舒服眯起眼,然而那凉意一触即离,他不悦地盯着他,“手。”
“啊?”梁相宜慢半拍反应过来,缩离的指尖小心放回去,得到一声舒服的喟叹。
“好舒服。”
指尖瞬间窜起一阵刺麻,直击心脏,梁相宜吞咽口水,动作随之变得大胆,用指尖扫抚他的侧脸。
桓九凌眯了眯眼睛,像只被取悦的猫儿,柔软腻人。
喉头无声重滚,梁相宜动作禁不住缓下:“九凌。”
桓九凌掀抬乌睫,水润的黑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单纯而不解,生出纯粹的欲。
静静对视的刹那,空气中仿佛有看不见的火花呲燃,一霎点燃了梁相宜胆怯的心。
他禁不住凑近,眼神痴醉,喃喃:“九凌……”
唇瓣几乎要碰上,桓九凌被酒精迷蒙了大脑,迟钝地也不知道要躲。
“砰”一声巨响,强行打断所有正在滋生的暧昧。
梁相宜呼吸骤停,惶惶然起身,如梦初醒般迅速拉开和桓九凌的距离。
“你们是谁!”
厢房的门被踹开,酒兴酣然的学子们没能分辨出来人的身份,扯着嗓子嚷嚷着不满情绪。
“于兄,快闭嘴,是锦衣卫的人!”
尚未喝糊涂的学子看见来人穿的衣裳,登时去堵先开始放肆发问的人的嘴。
锦衣卫,在他们眼里等于阎王。
突然出现在这里,肯定没有好事。
此言一出,学子们一个个的,酒全醒了。脸色发白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闯进厢房的锦衣卫开了口,极是凶神恶煞:“将屋里所有人都带走!”
招手间,所有锦衣卫鱼贯而入,敏而准地擒住手无缚鸡之力的学子们。
厢房陷入一片混乱,酒壶倾倒,残液漏出,散了满桌,嘀嗒溅在地上,汇成小小一滩。
乌靴踩上,啪嗒脆响。
来到楼外的赵庸鞋面不小心沾上水珠,然他目光却并不在此,盯着对面酒楼里被锦衣卫擒走的数名学子,眼底透露出股不易觉察的狠戾。
“赵督公,这些人都抓起来了。您看是怎么个处置法?”
锦衣卫指挥使行至赵庸身侧恭声回禀着,他们一行人来跟赵庸喝酒,以为是休闲,谁知道突然被安排了活计,还是抓几个虚弱的学子。
饶是在赵庸手底下办差多年的指挥使,都搞不明白这位督公的心意。
赵庸不咸不淡:“牢里不是空了许多位置,先关进去,明日再放出来。”
“是,是。”
空设的锦衣卫大牢突然变得无比热闹,而被关进牢里,学子们才终于意识到自身处境的危险。
暗牢无光,彼此之间看不清楚。
学子们凄惶难当,一番隔空谈论,可谁也说不出到底是犯了什么罪。
同被关押的桓九凌更是,他不知道自己被关在了何处,竟听不到丝毫其他人的声音,试探着喊了两声,亦是没有回音。
幸而墙上有扇小窗,可以漏进月色,不至于黑到无法分明。
牢里实在过于寂静,静得甚至可以听到过快的心跳声,暗藏着的脆弱在这种情况下逐步放大。
大抵也是因为喝了酒,情绪本就泛滥。桓九凌一下子没忍住,眼圈就开始发酸,有泪崩的前兆。
谁来帮帮我,谁都好。
这个时候,跃入脑海的人竟然是赵庸。
桓九凌惊且呆,不明白为何是他。愣怔时刻,一道沉而缓的脚步声打破死寂。
“谁!”
桓九凌附到牢门上,紧张注视声音的来源,那脚步声愈发近,愈发清晰。
只是来人并不点灯,看不见究竟是谁。
桓九凌有些焦躁,抓着牢门,紧张又问:“究竟是谁?快点说话!”尾音几乎变调。
脚步声来到跟前,黑靴笔挺,下摆飘拂,面容隐在黑暗中,仰了头仔细看也看不清楚。
窸窸窣窣,下摆垂耷,来人屈膝蹲下,漏入牢房中的皎洁月光攀爬,照亮勾绘出他的轮廓。
是……
尽力压制的泪水没能很好忍住,霎时四溢,沿着眼角滑下。
“九郎,看来你又给我惹麻烦了。”
因为吃醋嫉妒,所以故意找事的小赵公公。以及不明所以被关进牢里的可怜九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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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 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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