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的九月转瞬即至,刚过去的这个暑假对初初而言,与之前的假期并没有什么不同,若硬要找出些许,那大概就是多了朱晓鳞送给她的学习资料。
那天,朱晓鳞走后,初初恍惚了好久,为了掩盖心里的空落感,她开始机械地整理、查看那些刚得到的书本和习题册。一开始只是为了打发时间,但整理的过程中,她看着那些写得整洁而又密密麻麻的笔记、练习,不由得越看越佩服,越看越投入,直到父母回来,才惊觉时间的流逝。
那个暑假,她几乎是在朱晓鳞的题海笔记中度过的。
初初本以为自己学习已经很努力了,直到看到朱晓鳞的笔记、习题,才发现,原来还有人居然可以这样拼搏——一道题目做多种解法,一首古诗引出几十首古诗、文章以及生平。
——她有些被震撼了!
若是平时,初初像大多数同学一样,对学校光荣墙不甚在意,不会特意跑去观看,但今年,她的心情很不同,好奇心驱使着她去一探究竟——榜上是否出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意料之中,“朱晓鳞”三个字赫然出现在榜首,他果然考上了对门的二中。
初初心里一阵激动,那是她一直所向往的学校。
“不知两年后,我能不能也如愿考上?”
初初这么想着,朱晓鳞那些笔记习题上端正的字迹就赫然跃入她脑海。“应该是可以的吧?毕竟榜首的通关宝典在手,再加上自身的努力和已有的夯实基本功,也**不离十了吧?”思及此,初初一阵暗喜。
“初初!在笑啥呢?”肩膀上重重地被人拍了一下,初初回神,却见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人,语笑靥靥,清眸皓齿,不正是王雯小妮子也?
“你一个人看着光荣榜在傻笑啥呢?”王雯再次发问,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一个假期没见,她还是老样子,大大咧咧的。
初初疑惑,抓住了王雯话里对她的评价,问:“我刚刚的样子,真的很傻么?”
“骗你的!这么容易就相信了,真不好玩。”随即歪歪嘴,瞥了瞥眼,抬头看榜单,随即发出“哦——”的一声,恍然大悟。
王雯戏谑道:“你哥上榜首了,怪不得这么开心。不是说你们关系一般么?怎么傻乐成这样?倒像是自己考上了。”
初初扭头看对方,“你刚刚不还说我不傻吗?”她撅着嘴,不悦道。
“是、是、是。我说错了,那你怎么这么高兴啊?”王雯半倚靠着初初,搂着她,样子亲昵。
“怎么说,他也是我哥呗!咱家基因好。”初初厚颜无耻地说。
刚说完,她就得到了一记白眼。王雯觉得,一个假期没见,好姐妹脸皮似乎变厚了些。
见对方用一幅探究的目光望着自己,初初忽然有些心虚,忙扯着好友道:“快走吧,别迟到了。”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直接打断了她探究的目光和急欲继续发问的嘴角。
王雯没有准备,被初初硬拽着——身体倾斜,脚步生硬,本能的跟着走以保持平衡。她被初初一打岔,刚刚的疑问就被打到了九霄云外去了。也幸好今天第一天开学,大家都很兴奋,王雯很快把这茬给忘了。
还是原来的老教室,她们一路狂奔,到了四楼。好久没来,教室给人一种既熟悉又新鲜的感觉。里面被提前打扫过了,黑板报却没擦,依然是放假之前初初出的。初初望着黑板报,有一种还在上学年的错觉。
开学第一天,教室里充满了久别重逢的喜悦,很多同学都已经到了,吵吵嚷嚷的。大家攒三聚五地聊着天,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兴奋又高兴的表情,当然也有些正忙着赶抄暑假作业,顾不上聊天。
初初也很高兴,新的一学年开始,离她的目标又进了一步。这个暑假她过得异常充实。现在,她信心满满,憧憬着新学期能取得更好的成绩。
更重要的是,她的那个假“哥哥”这学期开始就离开这了,她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谎言被戳穿,心里的石头被搁下,心情就不自觉地轻松起来。所以她怎能不高兴、不欣喜?
现在,初初感觉到了发自内心的舒畅,笑容灿烂如白昼。
不一会儿,蒋静和汪蕾也到了,王雯则自来熟地到初初书包里找作业,将它们拿到课桌上抄写。其实,她的作业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一两道难题没有解出,趁着还有些时间,便匆匆地将其补齐了。补好后,几人开始聊起天来。
“你们听说了没?这学期我们语文老师要换了。”蒋静八卦道。
王雯听了,顿时来了劲:“你听谁说的?我觉得张老师挺好的,就是年纪大了,是不是要退休了?”接着,她略一思索,带着八分肯定道:“是该要退休了。新来的是哪个老师啊?凶不凶啊?你消息可靠吗?”说这话时,她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蒋静笃定道:“消息肯定可靠,是隔壁班的一个同学说的,她姨妈也是这里的老师,说张老师暑假就已经退休了,新老师姓顾,挺年轻的,她女儿刚两岁。”
汪蕾哀叹道:“那惨了,肯定很凶。”
王雯不解,“怎么就知道很凶了?”
汪蕾哀怨道:“你想啊!两岁的小孩正是最皮,精力最旺盛的时候,小屁孩都爱捣蛋,把妈妈累个半死,那妈妈能有好脾气么?我一个姐姐就是这样,她家小孩三岁,我姐姐以前脾气可好啦!现在被她折腾得天天狮子吼。”说完,做了个夸张的狮子吼表情,两只手张牙舞爪的。
王雯立马哀叹道:“完了完了,惨了惨了,我的天啊!她不会心情不好天天给我们布置作文吧!”说完,不顾形象,无力地趴在桌上。
“你哀嚎归哀嚎,压我手干嘛?”汪蕾用力挤开王雯的脑袋,使劲扯出被压在她额头下的手,不满地抗议道。
王雯满不在乎,继续露出一个生无可恋的表情,想上去拥抱对方,被人嫌弃地推开了。于是,她将目标转向了初初。
初初无奈,只能配合的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两人抱了一会儿,分开。王雯不知是嫌弃还是羡慕,莫名其妙道:“我抱你干啥呀?啊——!啊——!啊!你可是学霸!没这种烦恼!”表情哭丧着,语气酸溜溜的,眼神哀怨,嗟叹不休。
初初扯开她摇晃的手臂,无奈道:“真要天天作文,我手也要废的!你当我是机器人啊?”
王雯这才恍然大悟,发觉对方也是自己同一阵营的,于是马上告饶,直呼“我错了。”初初这才饶了她。
正闹着,陆老师踩着半高跟的皮鞋,来到了教室,“大家把作业从后往前传上来——”
初初她们听到声音,立刻停止了喧哗。有些没完成作业的,见老师来了,也只好无奈地将作业交了上去,心里暗想着“陆老师今天怎么来这么早,漏做的都没来得及抄完。”又想着,“反正大致上也还能看,老师也不可能每一份都看得很仔细。新的一学年,老师们应该会将重点放在新的教学任务上。”
与他们不同,初初心里就轻松多了。在学期开始前,她已经在家里对照着朱晓鳞的学习资料,将这学期的语数外三门功课提前预习过了,学习对她而言分外轻松。
现在她的关注点都在即将新来的语文老师身上。
说实话,初初还蛮喜欢之前的张老师。那老太太很和蔼,对初初格外喜欢,每次抽到初初回答问题,总是柔声细语的,从未对初初批评责骂过。初初知道,她并非对每一个人都这样,初初就曾看到过张老师凶班上的男生,样子目眦欲裂的,完全和对她时判若两人,初初当时也被吓到了,才知道张老师也是会凶人的。
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张老师,初初有些不舍。但这事也不是初初能决定的,她只希望新来的老师不要太凶。
班主任收完寒假作业后,简单交代几句就走了。
第一节课是语文。课本是前一天领的,大家都已提前包好了,现在,就等着新老师过来。班上难得安静,大家一传十的,都知道了换新老师的事情,带着期待的心情,教室里落针可闻,个个都翘首以盼,不敢造次。因为大家心里没底,摸不清新老师的脾气秉性。
上课铃声响起,顾老师穿着一身运动休闲服准时来到了班级。她和班主任年纪相仿,气质却很不同——陆老师就从未穿过这种衣服,鞋子也都是皮鞋,中规中矩的。而这位顾老师呢?给人一种很有运动细胞的感觉,虽然已经做了妈妈,但更像一个大学生,穿着运动鞋,很随意,一点都不像初初印象里的初中老师。
不知为何,明明是一身很亲切的装扮,但初初对她的第一感觉就是不太好,觉得不好相处。
“上课!”
“起立!”
“同学们好。”
“老师——好!”
例行的问候结束后,她开始自我介绍——“大家好,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的语文老师,我姓顾,大家可以叫我顾老师。”说着,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顾”字。
她人很瘦,身高中等,比班主任略高些,短发、素颜,五官扁平,说不上难看,但也不算漂亮,眼睛不大却很有神,一堂课下来,精力旺盛,语调平和,并没有同学们之前说得那样——会狮子吼。
上完课后,初初就知道自己对顾老师的第一印象是完全错误的。
新老师不但不难相处,反而还很博学儒雅。她在讲课的时候,会引申出许多课外知识,使得课堂变得生动有趣。在这之前,初初还从未有过这种体验——上课会如此愉悦,感觉就像在听故事一样。初初猜测着,她应该读过许多书,所以才能旁征博引,讲得引人入胜。
对于热爱学习之人,初初一向喜欢,老师也不例外。所以,初初很快便喜欢上了这位顾老师。
初初作为班上的语文课代表兼学习委员,负责收取每日的语文作业,然后交到老师办公室。由于对顾老师的喜欢,她对这项工作更卖力了。
每次,她从小组长们那收完作业,都会抱着欣喜的心情,奔着去老师办公室交差。有时,她会看到顾老师桌上的课外书,许多都是世界名著。偶尔,老师还会把书借给她看。因此,她也越来越喜欢这项工作了,很庆幸遇到了好老师。
上了一段时间课后,初初惊喜地发现——顾老师很民主,有时候会像朋友一样,带着全班同学一起到学校底楼的阶梯阅览室阅读。要知道,这间阅览室除非有老师带着,平时是不对学生开放的。
阅览室里有各种杂志,如《读者》、《译林》,同学们可以自行选择喜欢的阅读。几次下来,大家都爱上了这种上课形式,感觉就像自由活动一样,唯一的要求就是不允许随便发出声音,大家都能理解并且做到。
或许是在阅览室读上瘾了,又或许是阅览室的阅读时间不够,初初周末的时候,总是创造条件往新华书店钻。
父母并不是每次都能有空陪着她,许多时候,都是初初一再作保——绝不去其他地方,并且看完书就回家,父母才忧心忡忡地允许她独自出门。
虽然初初已经上了初中,新华书店所在的大街离家并不远,骑车只需十分钟,但父母依然很担心。大街是整个大江区最热闹的所在,街上除了书店、百货商场,还有很多网吧、游戏厅之类的娱乐场所。
这些场所门口,总能看到许多不务正业的青年,晃晃悠悠、染着黄黄绿绿的头发,戴着耳钉,吸着烟,行动流里流气。
初初虽然与这些人没有任何交集,但出门难免会碰到。毕竟是一人独行,又是女孩,父母总是有些不放心。每次她单独出门,他们总是会千叮咛万嘱咐,这次也不例外。
母亲拉着门把手,半个身子探出门外,对着楼梯大声往下喊:“初初!除了新华书店,其他地方不要乱跑。看完书就回家!不要耽搁——!”
初初健步如飞,去心似箭,台阶现在对她而言,如履平地。
她边走边敷衍道:“好啦!知道啦!妈妈!”语调上扬,充满愉悦感,此时,她的表情如她的音调一样——灿烂,嘴角上扬,眉梢带喜。马尾辫左右摇摆,时而飞过头顶,欢呼雀跃。
初初骑上心爱的自行车,一路向北再往西,到了大街。
昨晚刚下过一场雨,天气凉爽,微风拂面,煞是舒服。初初一路骑来,感觉周身舒畅,心也如小鸟翱翔天空般自由畅快,连自行车都是轻快的。
街上人头攒动。街边的叫卖声、鸣笛声、服装店里的音乐歌曲声、数码产品店里的广告喇叭声、街上的人流声,不绝于耳。街边的小吃烧烤店里,炊烟袅袅,香料味混合着烟熏火燎的肉香味,不停地钻进路人的鼻孔,让人垂涎三尺。
初初将车停在书店门口,上好锁,瞄了一眼对面的烧烤栗子摊,咽了咽口水,有些馋。她顿了顿,脑子里思索片刻,学习的热爱终究还是占了上风,使她战胜了对食物的渴求。于是,她抛弃了市井繁华,一头钻进了新华书店的大门。
一楼是文具、文曲星品类区,二楼才是卖书的。初初直奔二楼。
到了二楼,初初先在中小学教辅书区域大致浏览了一遍,发现和之前并无二致,于是又去了文学著作区域。
书店的布置,除了书架就是书,没有可供读者就坐的区域,所以来这看书的人并不多,大部分都是冲着买书来的。初初没有过多的购书经费,所以除了节假日,每次来,她都只看不买。
二楼很安静,和外面大街上的喧嚣形成鲜明的对比。
初初随意浏览着书目,看到喜欢的书名,便抽出来看看,若是觉得内容有趣,索性就站着翻看起来,一看便是好久。在她旁边,还站着几人,有学生模样的,年龄看上去比初初大;还有成年人模样的,淡定严肃,不知是做什么工作的。
见大家都在沉浸式阅读,初初粗略扫了一眼,便不再盯着看,以免显得自己很没礼貌。她略定了定心神,也开始埋头阅读起来。
一钻进书中,初初便沉浸于另一个世界里了。不知不觉,她已经看了一个多小时。在这期间,她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现在,她的腿发麻、脖子发酸,自然的,便靠到了书架上。
“同学!不要靠书架。”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初初抬头,发现是书店巡查的工作人员,于是立马用行动回应——站直了身子。店员从她身边走过,继续往前巡视。
初初目送店员的背影离开,之后又四下打量,发现在她旁边先前的几人已经走了,周围安安静静的,落针可闻,似乎已经走了好久。初初揉了揉发酸的脖颈,不经意瞥眼,就看到拐角处露出的一条腿,穿着运动鞋和校裤,应该是个学生。他的脸被书架挡着,看不清长相,但依鞋子尺寸看,应该是个男生。
其实,初初刚进来时,就看到他在那了,没想到现在居然还在。
也没多想,初初整了一下站姿,继续埋头看书。
大概又过了一个小时,初初抬头,瞥见那人居然还在。初初甚是意外,难得有人能待这么久。以往她每次来,基本上都是看得最久的那个,没想到今天竟遇到了对手。
站得脚疼的初初不由有些羡慕。拐角的位置空间比较大,即使坐在地上也不会影响其他人,所以店员一般也不会说什么。
初初每次过来,这个位置都特别抢手。初初性格过于乖顺,见大家都站着,即使位置是空着的,明明可以坐下,她也不会真的去坐。所以事实上,初初从未在那坐过。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初初暗暗的、单方面的和那人杠上了。从家出来的时候,初初特地带了块表,她从衣袋里掏出,看了下时间,快四点了。
她想,那人应该看得也差不多了,等他走后,自己再走吧。
由于一直关注着那人的动静,初初接下来有些心不在焉。
一直熬到将近四点半,初初也没见那人起身,于是纠结着要不要再等等。因为照时间推算,他也该回家吃晚饭了。
“或许他住得很近?所以要卡着点回家吃饭?——但是,他在地上坐了这么久,地面硬邦邦的,屁股也应该很不舒服吧?——他怎么比自己还有定力?”初初暗想。
于是,她决定再等十五分钟,若是那人还不走,她也不再等了——再晚回家,父母该着急了。
这么想着,初初反而心定了,又开始心平气和地看起了书。
大概过了五分钟左右,她听到角落处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初初抬头,发现男生已经赫然站起,望着那张好久没见的熟悉脸庞,她有些目瞪口呆。
“朱晓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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