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靖山肃然抬眼,看向坐在自己对面之人。
男人身着寻常长衫,眉眼间是流露出的些许担忧,身侧的桌上放着随身携带的药箱,举手投足间皆散发着儒雅之气。
不可置否,这位黎大夫确实称得上一句“谦谦君子”。
陈靖山有些烦躁地握了握拳,他看向此人,耳畔忽地响起先前翠花娘子所言:“黎大夫与叶县令很是登对,男未婚,女未嫁……”
一点也不登对!
他哪里配得上!
黎羡江极快地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敌意,他一脸无辜地看着陈靖山,不知敌意因何而来。
谁知他这样一来,陈靖山心中顿生一股子无名火。
翠花娘子察觉到二人之间的微妙气氛,正要打圆场,屋外冲进一人。
张管家气喘吁吁道:“东……东家,咱们的……探子报……报……报叶县令在里头受伤了!”
“什么?”
“什么!”
二人同时起身,惊呼出声。
翠花娘子担忧道:“怎会受伤!她是县令,府衙怎能用私刑呐!”
陈靖山恨恨地瞪了黎羡江一眼,就这一瞬的工夫,他立即打开药箱,忙中有序道:“你可知是什么伤?”
张管家懵了:“什么……什么伤?”
“发热?风寒?打伤?烫伤?烧伤?骨折?刀伤?或是别的什么?”
衙门里头的刑罚陈靖山自然听说过,如今心上人真真切切的受了伤,他眼底闪过一丝恨意,满目心痛地催促道:“说啊!”
张管家回过神,忙道:“我现在立即让人去打听!”
“等等。”黎羡江上前一步拦住了他,将药箱里的小瓷瓶递给他,“这是我家祖传的方子,对于寻常伤口很有用处,若是有法子,能否一同送进去?”
张管家连忙接过瓷瓶,迅速塞进怀里,感激道:“多谢这位公子。”
话罢转身就走,直至走到门前时,才意识到自己应听令于陈靖山,张管家后知后觉地回过身,看着身后面容僵硬的东家,心虚道:“东家,这……”
陈靖山咬牙切齿:“还不快去!”
“是。”
“各位先回客房休息片刻……”他站在原地,说完这些,目光一转,颇为亲昵道,“云昭的事情我会处理,就不劳你费心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黎羡江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翠花娘子,好奇道:“方才这些话是……特意说给我听的么?”
*
岳州府衙。
田通判很是狗腿子地跟在知府身后,见他往正屋走去,田通判立即快步跟上,率先把门推开,谄媚道:“知府大人,请。”
新知府伸了个懒腰,道:“牢里那个如何了?”
“牢里?”田通判一时无措。
“就是那个小县令……”新知府翻了个白眼,将折扇收起,重重地敲在他的头上,“没用的东西。”
田通判忙摸了摸自己的头,道:“那人啊……哎……那人嘴硬的厉害,一直大喊冤枉。”
新知府“唰”地一下把折扇打开,漫不经心道:“你就不会想点法子让他开口?或者……畏罪自/杀……”
闻言,田通判心里“咯噔”一下,苦着脸,吞吞吐吐道:“大……大人,她……她可是朝廷命官,畏罪……是不是有些不大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新知府冲他使了个眼神,他忙哆哆嗦嗦地往茶盏里倒茶。
清香的茶水零星撒在桌面上,田通判抖着手把茶盏递给新知府:“大……大人……”
新知府垂目瞧着左歪右斜的茶盏,接过后一饮而尽,把空杯扔在他怀里,斥责道:“我怎会有你这么胆小如鼠的通判……还不快去办!”
田通判手忙脚乱地接住空杯:“诶诶……小的知道了。”
新知府行至书桌旁,正欲作画,却瞧见桌上放着一张颇为格格不入的草纸。
字迹歪歪扭扭,内容却十分骇人:
余知大人苦于知府惨死一案,今有锦囊妙计奉上,岳州城外有一山名岩山,山内有土匪四十余人,岳州百姓困匪患久矣。
若大人率百十衙役上山剿匪,一可解大人心头之患,二此举可成岳州佳话,街巷内必有百姓传诵大人功绩。
若此计成,还望大人施舍些许炊饼至岳州城东门外十米处的石墩上。
写信之人虽未留下名字,但新知府心里清楚,此人并未寻常人物,或许是想借自己之手除掉山匪。
若是旁的知府定会生疑,但他对此事并不关心,特意献计也好,借自己的手除掉旁人也罢,他可没那么多闲心寻思里头的弯弯绕绕。
他只知自己此番前来是为了镀金,是为了自己的仕途,除掉山匪百益而无一害,有何可惧?他比谁都清楚哪个选择更有利于自己的仕途。
更何况把事情赖在朝廷命官身上,总归没那么安全,他忽地想起了那个告诉自己叶云昭有疑之人,现在——他需要一个人证。
“等等。”新知府缓缓开口。
已经缓慢移动到门口的田通判止了步,立即回头道:“大人可是改变主意了?”
新知府笑道:“把后院那个人证找过来,我有事要问。”
片刻后,瘦嬷嬷哆哆嗦嗦地跟在田通判身后,怯头怯脑地进了屋。
“扑通”一声,她极快地跪了下去,五体投地道:“大…大人……小的不知……有何能帮……帮到大人的。”
新知府让她站起身,问道:“先前你说过,前任知府死之前,有一神秘女子乔装来了院里?”
“正是。”瘦嬷嬷不知此为何意。
“可是据我们调查,你同画师描述之人——怎地和陵南县县令长得一模一样?”
“什么?”瘦嬷嬷一愣,“不可能!官吏若是有事找知府大人,怎会乔装打扮,从后门入内?定是有诈!”
田通判一把把她推倒:“我们已经找到这位女县令了,和画师所作画像一模一样!难不成你觉得是大人诓骗你?”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新知府道:“这些县令一口咬定自己从未来过知府家中,这倒是也是奇了,不如你说说,你们二人——到底是谁骗了我?”
他话音未落,瘦嬷嬷“扑通”一声,又干脆利落地跪了下去。
没曾想那行迹可疑之人竟是县令,膝盖下的青石板被屋内的炭盆熏得热乎乎的,可她此刻只觉得浑身冰凉。
若此事为真,只怕官官相护,自己要落一个污蔑朝廷命官的罪名了。她闭上眼睛,汗水从额角滴落,只好道:
“小的不敢欺瞒大人,只……只是小的年过半百,偶有眼花,许是……看错了……还望大人恕罪!”
“看错了?!”田通判拽着她的肩膀问道,“先前问了你那么多次你怎么没说过看错了!”
“小的……小的……”
见此情景,新知府道:“好了,本官以为这位老妪自然不是故意的。”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还望大人恕罪!”
新知府走进她,笑道:“只是本官想让你再仔细想想,那几日,可还有什么行迹可疑之人?”
瘦嬷嬷立即伏地:“没有了!没有了!”
他朝着田通判努了努下巴,自己甩了甩衣袖站直了身子。
“呲啦——”一声,田通判将门外衙役腰间的官刀抽出,架在她的脖子旁:“说!还有何人!”
瘦嬷嬷因着官刀被迫直起身子,她结结巴巴道:“小的再想……想想……”
“想清楚了再回答!”
刀刃离她的肌肤越来越近,她身子抖成筛子,只求若是这两位大爷心中有要抓之人便速速说出!何苦为难自己一介妇人!早知如此,她当初怎地都不应该说有可疑之人!
新知府在一旁甩了甩折扇,拐弯抹角道:“可曾见过五大三粗的歹人?”
“说!”
瘦嬷嬷正屏息深思,被持刀的田通判吓了一跳,心中却猛然浮现出一人:“有!有有!还有一个可疑之人!”
竟然还有?
新知府来了兴致,好奇道:“谁?”
瘦嬷嬷侧目看了看架在自己脖颈处的官刀,他颇为有眼色地冲着田通判摆了摆手。
她肩膀一轻,忙道:“是一个男人!”
“哦?什么样的男人?说来听听。”
瘦嬷嬷竭尽全力描述此人相貌:“他每回来穿的都是缎子料……”
新知府一愣:“每回?他经常来?”
瘦嬷嬷摇了摇头:“两三个月会来一回。”
“此人衣裳虽为缎子料,但家里应算不上有钱……”
她话还没说完,田通判问道:“为何?”
瘦嬷嬷道:“因为他穿的鞋靴十分破旧,有时还有很多的泥土,瞧着好像……好像刚去山上摘完野果一样,大人您想想,若是家底厚实,怎会亲自去摘野果?”
新知府状若沉思,难不成……此人就是信中所说的山匪?
“而且此人还有一把刀!”这话刚说出口,她便后悔了,那人佩的刀瞧着和衙役使的刀没什么区别,若此人还是官吏,那自己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不过她曾偷偷瞧见那人与知府争吵,想必二人不顺,这回自己总能逃过一劫……罢。
“什么刀?”田通判追问道。
瘦嬷嬷讪讪一笑:“大人,我老婆子只识得菜刀,旁的刀我也看不出有何不同。”
新知府摆了摆手,让他把人带下去后:“去集合所有衙役,今夜随本官一起上山剿匪!”
陈掌柜:我和老婆最配!天下第一配!=3=
黎大夫:有病吧…… (?ó﹏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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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上山剿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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