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陆月的老刘妈跑来跟世子诉苦,“殿下啊,陆姑娘闹了好几日了。前个,她拔了花瓶里的梅枝,说要练剑,追着奴才们一顿打。姑娘不是真打,梅枝就没落到过身上,可冲着眼前乱挥,眼花缭乱的什么都看不清。奴才们就跟那牛啊羊啊一样,被驱的乱跑。简直一团乱,对亏了梵将军,把她拿住了关屋子里了。唉也是奇了,她找到个缝儿就能钻出来,谁都抓不着她。”
“昨个,姑娘突然就消失了,不见了!吓坏奴婢们了,满府满院的找,还去陆家和薛家问了,都找不着。结果啊,她竟然在翠微阁的屋顶上睡着了。您说说、哪有这样的孩子。邵家这些年都是怎么养孩子的,那样的功夫教给了孩子们,管教都管教不了,飞天遁地的。”
“现在她又闹起绝食了,说闻不着他们老陆家的锅气,就一点胃口都没有。她先前三天两头来府上串门,一兜子一兜子的拿点心走,怎么那时候不说胃口不好?嗐,菊萱说陆姑娘乖,我看她纯纯就是贼。顺她意的时候万事大吉,逆她意的时候比泼猴还难弄。”
老刘妈吐完了满肚的苦水,忽然觉得自己失言了,捂住嘴,她们做奴婢的伺候不好客人,还要向自家主子诉苦,太不得力了。
老刘妈觑着世子的脸色,林世殊听了,丝毫不恼,反而自在得很,问,“她多久没吃饭了?”
“昨个晚饭没吃,今日早饭也没吃。晌午了,厨房给她送去饭菜,她说没胃口,让撤走了。”老刘妈拧着帕子,愁容满面,好像老了十岁,“殿下啊,奴婢们可以受着姑娘的顽皮,可姑娘年纪轻,不经饿,要是饿出了毛病,这没法交代。”
林世殊看了眼滴漏,让小厮给他披上斗篷,对老刘妈说,“我去看看她。”
老刘妈哎了声,跟着世子的脚步,到了翠微阁。世子推门而入,直奔卧房去。
陆月听见林世殊的脚步声,立马脱了鞋,窝进帐帘,盖好被子,侧躺着摆出柔弱无力的模样。
陆月想着开口第一句该怎样委屈无力,情绪步步递进哭出来,然后抱住林世殊的腰,眼泪鼻涕抹他一身。嘿嘿,不知道林世殊得被气成什么样呢。
林世殊嗖的掀开了帐帘,坐到床沿,“病了?”
真没礼貌。陆月心中暗骂,面上不显,怏怏睁开眼,“殿下,您怎么来了。”
“听说你胃口不好?”林世殊问。
陆月轻轻叹了口气,起身,丫鬟在她后腰塞了个垫子,道,“许是想家了,殿下,我这样小门小户出身的,安土重迁,离了本家就魂不守舍。”
“让我瞧瞧,是不是病了。”林世殊拉过陆月被子里的手,陆月嘴角一僵,飞快的掩了下去,“殿下还懂医术啊?”
林世殊眼角眉梢都带着笑,看上去很不好惹,他手指按在陆月的腕脉上,“嗯,脉象还好。”说着,他更坐近了,一把掐住陆月的脸。
太近了,陆月能看见他含笑的眼瞳深处,倒影着自己惊慌的脸。
“张嘴,望闻问切,我看看你的舌苔。”林世殊手指按在陆月的嘴唇上,陆月挣扎两下,任命的张开嘴。
林世殊的手指扣住她小而白的牙齿,“我忙到现在还没来得及用饭,今个中午竟然做了龙井羊羹啊。”
陆月恼羞成怒,一口咬在林世殊手指上。林世殊被咬的哎了声,缩回手。旁边侍立的婢女晚昙和老刘妈气都屏住了,他们很想逃,但两只眼睛控制不住地瞪圆,看着这难以形容的场面。
林世殊搓着被咬出齿痕的手指,噗嗤笑了出来,不可抑制的声音越笑越大,他扶住床柱,笑的花枝乱颤。
陆月脸都青了,林世殊强硬地拉过陆月的手,闻了闻她的指尖,笑道:“还有烧鸭,不错不错。”
陆月哼了一声抽回胳膊,被子一蒙缩了进去。
“好了好了,不是诚心逗弄你,”林世殊用扇子敲了敲被子拱起的那头,“是担心你,担心你绝食饿坏了身子。”
是吗?明明就是诚心取笑我啊!陆月躲在被子里,错着牙。
“看你生龙活虎,我也就放心了。”林世殊起身,对老刘妈吩咐道,“陆姑娘的饭菜一模一样给我送一份来,我也有点饿了。用完饭还有好多事,歇都不能歇就要去文府了。”
老刘妈从没听世子说过这样的话,主子要去哪儿,忙什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老刘妈闷头应了。林世殊大步出了门,唰的打开折扇,自在飞扬的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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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远了,陆月慢吞吞的从被窝里钻出来,坐在床上,目光落在窗下那空了的大花瓶。终是叹了口气,寄人篱下,哪能不低头。
陆月下床,穿好鞋子,晚昙要来伺候被她屏退下去,自己套好裙子穿好小袄,在妆镜前转了几圈,出门往梅林去了。
那处打扫的再干净,到底死过人,晚昙婉言劝了几句,见陆月执意要去,便没再阻拦。
陆月在梅林里兜兜转转了几圈,这些梅花还不如曹氏族学门口的那棵好,她矮子里挑高个儿,爬到树上,折了梅树的最高枝。
晚昙在树下都急坏了,往左站,往又挪,预备着姑娘摔下来接住她。幸好,姑娘身手了得,她折了高枝,便轻飘飘的跳下了树。
“不要怕,我们乡下娃从小就爬树,比这高好多倍的大槐树我都爬过。反而你们世子爷准备的什么九连环,象棋啊,我没玩过,也不爱玩。”陆月转着手里的梅枝道。
晚昙拍着陆月裙子上的灰,给她打理衣裳,“早知道在翠微阁给您栽几棵树,说不定您就不闹着回家了。”
理好了衣裳,陆月往世子住的正院区,“不必了,树拔出来容易再栽就难了,糟蹋树成了我的罪过。”
陆月溜溜达达到了春景院的宝瓶门前,她一路穿过天井,正遇上撤了饭菜的菊萱。
世子难得的胃口好,用了不少饭菜,虽然最后补了句,“这有什么好吃的?”,但只要多吃些,菊萱就很欣慰了。
“咦,你怎么来这儿了?”菊萱端着托盘,问。
陆月憨笑,问:“世子殿下心情如何啊?”
菊萱笑道:“好着那。”
“那就好那就好。”陆月朝菊萱曲了曲膝,往正堂去了,进了门,转过屏风,世子正在桌案前看着什么册子,看完一份,就交给身边的梵慎,收拢公文进匣子。
林世殊听见动静,抬眼看向屏风。
陆月只露出个脑袋,朝他笑,“殿下,嘿嘿。”
林世殊微微抬高下巴,好整以暇地靠近椅子里,“你有何事啊?”
我有什么事你不知道吗?明知故问!陆月端着笑脸,梅枝背在身后,小花随着她一步一摇,挪进来,道:“方才咬了世子一口,唉,我肠子都悔青了。世子待我这样好,给我吃给我穿,还亲自为我诊病,这是多大的恩情啊!”
林世殊听得眉毛一点点扬起,梵慎眼睛越瞪越圆:这妮子咬世子了?世子给这妮子诊病了?青天白日的怎么跟做梦一样。
“是我和我哥三生修来的福分,我这张大逆不道的嘴,竟敢咬世子殿下!我刚才,狠狠地打了这张嘴!”陆月踱步到桌案的正中央,双手举起那根梅枝,深深折腰,“光掌嘴怎么够,小女子特折此梅,献给世子殿下,向殿下赔罪。”
在后侍立的晚昙疑惑的歪了歪头:她打嘴了?我怎么不知道。
林世殊忍住翘起的嘴角,看着陆月奉上的那只崎岖纤长、梅花朵朵的枝条,没答陆月的话,反看向梵慎,道:“你看看她,折我府上的梅,献给我赔礼,这是什么理儿?”
梵慎被这话闪住了,张开嘴不知道该怎么回。陆月抢答,”献梅,献的不止是梅。梅花要选,要摘,这都是小女子的心意。世子要是不喜欢这支,我再去折一支便是!“
这话听起来有点恼了,林世殊不打算再逗她了,再逗下去,他一院子梅花都要遭殃。
“这枝看起来很好,你眼光不错。”林世殊伸手,陆月直起身子,将梅花隔着长案,交到了林世殊手上。
林世殊端详片刻,这株梅挑的的确不错,他递给梵慎,“找个合适的花瓶,装起来。”
梵慎应了,接过梅花,出去寻花瓶了。
林世殊接着看起桌案上的名册,这是走私放关涉事名单,涉及十几个哨所,数不清的兵将。
陆月挪近了,伸长了脖子,林世殊啪的合上册子,缓缓转过头,看向陆月。
陆月呵呵笑,“殿下,您下午要去文知府那是吗?”
“是。”林世殊故意只答了一个字。
陆月暗暗错牙,道:“文知府和柳夫人肯定可想我了,砚哥哥京城赶考家里冷情,又遇到了刺客这桩祸事,我想略尽绵薄之力,宽慰宽慰他们。”
“哦。”林世殊拖长了调子,“那便跟我一同去吧。”
“好!”陆月欢欢喜喜跑了出去,梵慎抱着个纤瘦雅致的白瓷瓶,四处看看不知道放哪好,林世殊道:“放我案上吧,熏炉拿掉。”
梵慎将花瓶摆在了案角,拿走熏炉。
“待会儿带陆月那丫头一起去文府。”林世殊翻开折册,吩咐了句。梵慎怔了怔,这个事儿不是一开始就定好了么,但还是应了世子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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