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女子以青丝为美，自小便开始爱护。
因为乱放的烟花，林昭左侧头发不幸遭遇劫难，沦为灰烬。
好在她长发及腰，只要维持特定发髻，不会暴露那一撮缺陷。
会客厅内，林昭坐在主座，愤愤不平地看着台下之人。
“报复我？”
三个字几乎是从牙间狠狠溢出。
台下清隽身影挺拔站立，哪怕面对公主威严依旧不卑不亢，手里还紧紧攥着作案工具。
“是失误。”秦正言回答。
他的本意是为林昭放一场浪漫的烟花哄其开心，却忘记自己离开六年，许多规矩早就变更。
站在下面，秦正言看着气质大变的小姑娘，内心泛起心疼。
哪怕他努力，也还是晚来了一步。
对于这场闹剧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有人员伤亡，面对昔日好友林昭也无法做出惩罚举动，让他交了罚金就各回各家吧。
“我无处可去。”
这个时辰欢闹已散，一切重归与静寂，大堂内为有二人的心在热烈跳动。
“所以呢？”林昭何尝不知他的意思，只是心里憋着气，明知故问罢了。
“可否为我和苦艾……”
听了前半句就知晓了后半句，林昭打断，说苦艾可以，他不行。
得到秦正言点头。
公主府的人干活利落，不出片刻收拾好客房，苦艾高兴的住了进去。
关门前还贴心地和秦正言说再见。
“怎么办呢表哥，嫂子生气咯～”
她古灵精怪的吐了吐舌，说自己想起来在哪里见过林昭，是床榻下的暗格里。
“就那一张画纸不知道被你反反复复观看了多少次，边角都起了边。”
苦艾一边说一边吐槽：“要我说你就把离开的原因告诉她，人张嘴就是要说的不是吗？”
在钦天监待的久，林昭也养成了不燃烛火的习惯，现已辰时自是漆黑一片。
“那你帮我。”用手拦住苦艾即将关上的门，秦正言开口。
-
夜半三更，在林昭与周公沉迷棋局时，房门被敲响。
隔着一层墙壁，她也能听清苦艾的叫喊声。
“公主！”门扉开打开一条缝，她就插了进来。
在林昭略带疲惫的脸色中，她讪讪一笑说今晚月色很美，一定要开窗。
许是怕林昭发脾气，话还没说完一溜烟跑走，只留下尾音在空中慢慢飘散。
抬眼看了下阴沉天空，伸手合上了门。
“近来天气回暖，夜里也不算太冷。”
在迈上床榻的前一刻，她如是响着，推开了旁边的窗。
混杂的冷空气灌了进来。
吹灭烛火，她躺进被子，刚合上眼睑，一声轻飘的落地声响起，不一会儿身边多了个呼吸。
“师傅派我去岭南处理异教，因事出紧急没有给你留消息，突遇劫匪受伤被一女子所救，养伤时得知秦家内乱，恰巧秦正岐前去上京，我就以其之名回到秦家参与内斗。”
“这六年多次想给你写信，把情况全部告诉你，可秦家盯着我的人太多，我没有办法。”
“好在现在，我成为了秦家家主。”
这是与秦正言认识的十一年来，第一次听他说长短话。
没有拖泥带水，没有虚情假意，他把自己失踪六年的原因托盘而出。
还是很黑的环境，天上也没有月亮，两个人仅凭直觉与对方沟通。
“哦。”林昭浅浅给了回应，平淡的像是一锅温水。
许是没料到十六岁的林昭和十岁林昭性格的巨大变化，黑暗里，秦正言攥紧了自己的手。
当眼睛看不见时，听觉将发挥极大作用，他听见不远处的少女叹了口气，随后视线清明。
林昭点亮了烛火。
“那里有被子，你在屏风外睡吧。”
给他指了方向，林昭翻过身，用后背面对他。
拒绝沟通的表现明显，秦正言也知道这种拙劣借口实在难以相信。
“晚安。”
床上少女摆了摆手。
卧室的灯亮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阿荣拿着换洗衣物进来时刚好与要出去的秦正言打了照面。
“天呐……”
饶是她跟着林昭见了太多世面，在看见自家主子房子里有男人的时候还是觉得震惊。
千年铁树开花了？
贫瘠荒漠长草了？
突如其来的震惊让阿荣忘记管理表情，只站在门前挡住他的去路。
林昭听到动静走过来，看见面面相觑的两人打了个哈欠。
“不用管他，进来就行。”
这句话是对阿荣说的。
跟在林昭身边这几年她已经熟练的理解分析她的情绪，并快速给出反应。
比如现在，跟着林昭一起无视秦正言。
餐桌上碗筷碰撞发出声响，林昭对着丰盛早餐吃的起劲，任凭旁边坐着的秦正言观看表演。
“那个……”阿荣实在是看不下去，悄悄附在林昭耳边问要不要加碗筷。
她一提林昭想起来苦艾还没有吃饭，赶紧派阿荣去把人请来。
“她这个年纪还在长身体，一顿饭都不能少的，与那种而立之年的老男人不同。”
林昭敢发誓，她没暗中嘲讽。
不一会儿苦艾在阿荣的带领下走了进来，只一眼便明白了事情结果。
“多谢公主招待，昨晚睡得很好。”
刚坐下她就拍起了马屁。
林昭笑笑以作回应，问她想吃什么就告诉膳房，把这里当自己家。
“当然啦，嫂子的家就是我的家！”她一高兴，把私下唤林昭的称呼叫了出来。
马屁拍在了马腿上，马一溜烟掉进了坑里，成为泥马。
场面顿时凝固，林昭夹菜的手一顿，食物顺着筷子扩大的缝隙掉回盘中。
“吃吧。”她没去纠结称呼，说了句话让空气继续流动。
只是此后，她很少再夹菜。
用过早膳后侍女撤桌，林昭随意拉住其中一位问今天的粥是不是做的多了些。
冷不丁被拉住衣角的侍女瞳孔一震，大脑来不及反应快速吐出没……
幸亏旁边阿荣提醒，才改口称是。
得到满意答案的林昭点头，装作无意随口一说：“吃不完也浪费，谁想吃就去吃吧，不用管他是何身份。”
身后的阿荣白眼要翻上了天。
怕饿着人家就直说，还特地给人新煮了一锅。
“最近胃不舒服想吃一些清淡的，鱼肉就先停一停。”
得，是秦正言不吃鱼肉。
装作随意说了一番后，想是本人反应过来小心思昭然皆知，扯了扯嘴角说要去御书房批奏折。
她的背影只有四个字：落荒而逃。
当林昭倩丽身影消失在拐角，侍女端着新出锅的粥放在桌面，苦艾支着下巴恨铁不成钢。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你怎么还没拿下婉宁。”
说着她摇摇头，不太明白长这么帅的一张脸怎么不会用。
“我说了，”粥的温度恰到好处，温暖了他有些不适的胃，“但她不信。”
苦艾问他是如何解释的，听到回答好猛的翻了白眼。
“要我说，没把你撵出去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哪有人几年不见面不表达思念的？
“你告诉她你很想她啊，但是秦家内斗无法脱身实属无奈！”
权谋术数皆精通，怎么在情感方面笨的像个孩童。
不对，这年头孩童都比他会。
面对苦艾的说教建议，秦正言认真听着，总结出了一些实用意见。
林昭现在把重心放在事业上，那么后宅就缺少照拂，只要秦正言为她嘘寒问暖贴心呵护，相信没多久就能打动她的心。
“去做吧二哥哥。”苦艾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膀，说自己一定要跟来上京城的原因就是想有个嫂子。
“她见我第一面的眼神很好懂，就是单纯的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收拾好自己她向外走去，想去寻找上京城好玩之地，临走前回头看了眼还在端着粥的秦正言，补充了一句：
“她喜欢你。“
苦艾的话给了秦正言信心，至此每一天他都像个侍女一样照顾着林昭的衣食住行。
和十年前二人身份倒转过来。
刚开始林昭还不太习惯，说了几次也只是减少在眼前晃悠的次数，转变成田螺姑娘。
再后来她选择默认。
既然他愿意伺候人，那就伺候着吧。
近来朝堂并不安生，宁帝因为江南纺织布一事闹得身体不适，派林昭南下解决。
江南风景秀丽，是林昭心驰向往之地，借此机会顺道游历一番。
如果秦正言不跟着就好了。
“现在是梅雨季，出门要带伞。”
头顶阴暗一瞬，青衣墨发少年郎乘着一把油纸伞映入眼帘，在淅淅沥沥的雨打声中，林昭跌进那双幽静眸子里。
“前面有一家点心很好吃，我买了些给你品尝。”
林昭冷淡嗯了声，从深情漩涡中抽离，望向别处。
在秦正言回来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林昭从未主动与他说话，每一次回应都带着刻意疏离。
内心无力感又一次加重，兴许是天高皇帝远，林昭再生气也不会把他独自丢下。
既然如此，他说点自己想说的。
“放烟花是想让你消气。”
在柔和的雨幕中，一把油纸伞隔绝出一方天地，秦正言倾斜着伞柄，肩膀处泛起潮湿。
“但我搞砸了。”
他垂下眼帘，神色认真又懊恼。
在他的眼中，林昭眨了眨眼，还是一脸平淡。
“还有……”
做了个深呼吸，秦正言为自己打气。
“我心悦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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