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残阳如血,仅存的光将冯府照耀的一片金黄,府中各人都在为即将开始的家宴热火朝天地忙活。冯聽坚也不闲着,在府前恭候所受邀贵客的到来。
临近太阳下山,门外风有些大,吹得门框上的红灯笼随之摇曳。无聊时,他向门里张望,正巧看见了隐翳在一片红光中的戏台子。他不自觉的点起一根雪茄,伴着指尖烟雾环绕,他隐约看见了一个久违的身影。昔日扎着羊角辫儿的小姑娘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光是站在那儿,就足以让人神往。
身姿细窈的素衣女子踱步于戏台,她不同于俗气的风情万种,那气质更像是清雅瑰丽的屏风,高洁傲岸的莲。她双眸含漪,半点绛唇,昔日白嫩的女孩仍灵气四溢,外表秀丽。不过经过岁月染化,倒是多了些浅浅的妩媚。冯聽坚收回眼,吐了口烟。是了,小姑娘都长这么大了,也不知还记不记得我,感觉有些不认识她了。他心想。自他出国后,就听闻小椿儿被送到了戏班,他心里百般不是滋味,除了他,谁也不知道小姑娘最大的心愿就是进学堂。 燃尽一只烟,宾客也陆续而至,看到他都皆为惊喜,其中不乏与冯竞城交情甚好的黄军长黄奉山。
‘‘嘿呦!真是许久未见了,当年的毛小子长大了。’’
‘‘是啊黄叔,我也该回来看看了。瞧您还是这么硬朗。’’
院内,冯老太坐在主堂,笑盈盈地看着来往送福的宾客。各府的小少爷、小姐都围在老太太身边,给老人惹的合不拢嘴。关于大孙的归来,冯母格外欣喜,拉着他问候不停,但同时,也不忘嘱咐冯聽坚打听二孙的消息,他看着奶奶,应下了。
趁着老一辈寒暄,冯聽坚信步后院,寻得僻静而坐,刚掏出烟,却突然被一只白皙的手夺下。
他不耐烦的皱眉,猛的抬眼。一位布衣清秀少年正睁着明澈的双眼看向他。他冷笑不语,拿着火机把玩,却也没再拿烟。
‘‘好久不见,哥。’’
冯聽坚将刚转出的火苗吹灭:‘‘你倒是还记得有我这个哥。’’
冯云飞轻叹,拿出了一个木盒,熏木味儿瞬时环绕,徒增了夜的谧静。
‘‘帮我把这个给奶奶吧,告诉她,如果以后有机会,小云······’’
冯府礼炮轰响,打断了他的话。冯聽坚随手携过木盒,戏虐地笑了笑
‘‘我赌你活不过今晚。’’
戏台下,一院人坐得整齐,冯聽坚坐于主位旁边,也是观戏的佳处。他环视着不知从哪冒出的众多陌生面孔—他们在不为人知的角落。今晚真是热闹,他想。
二胡乐骤起,台下顿时鸦雀无声。只见那戏子身着清然素襟,缓缓迈步戏台,一曲《白蛇传》潸然拉开序幕。
看她那一袭素衣仙人步如履祥云之上,纤纤玉指如兰花般向前方一伸,朱砂眉下一双含情眼波荡涟漪。皎月携光透过云雾烟香将百年薪火传承台上。
台下照相机的闪光灯相融足以与月盘并齐,府中宾客对这行云流水的身段也都赞不绝口。冯聽坚凝视红光幕布下的身形和清朗明洁的双眸,似乎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蝉鸣虫叫的夏天。
戏子开嗓,音弦亮而不燥,收放有度。冯老太毕生最喜听《白蛇传》,乐得眉眼弯弯,双眼发亮。冯聽坚正盯着戏台出神,有个人悄悄地坐到他旁边碰了碰他。
‘‘诶!冯聽坚,你到底认不认识她啊。’’
男人看着孟易潇,叹了口气
‘‘是她’’
‘‘那你快······’’
‘‘也许是她。’’冯聽坚补充。
辨识一个人最需要的是判断他(她)的神态与性格是否与当年无差,在这方面,冯聽坚有点畏惧。他怕她顺从了戏班的生活,怕她习惯了寄人篱下,也怕她享受了市井的繁华虚荣,趋炎附势,更怕她忘记了当年那个小姑娘的学堂梦。
‘‘最爱西湖二月天,桃花带雨柳生······’’
突然,戏乐戛然而止,伴随着烟的腾空和草甸的炸起,后院升起一簇大火,现场混乱一片,各府军太太的尖叫以及小孩子的哭号声此起彼伏。戏台子上乱了套,拉琴的老伯震断了弦。冯军迅速建立警备。在炸药的轰鸣声中人们惨叫着抱头蹲下,似乎这样就能减轻强生波所带来的耳鸣和头痛欲裂。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闪出,覃椿不见了踪影。
府外,危机四伏。正值傍晚,街上漆黑一片,阴风刮着树叶簌簌而落,倒是应了凄凉的秋。
冯聽坚靠在湿冷胡同的墙壁上,自嘲终是败在了自己的良心,没能下得去手。这样一直躲着也好,至海枯石烂,至天荒地老。
‘‘这次任务就拜托你了,前线战事吃紧,城内讯息还需要人来连接。’’
‘‘没问题,请组织放心。’’
声音飘进胡同,冯聽坚惊喜此处荒寂竟还有人在这,随即,又听见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那两人察觉,瞬时闪进胡同。看到来人,倒是又让他惊讶了一把。
眼看洋人派来的杀手逐渐逼近,冯聽坚迅速打晕了其中的男孩并将其拖至暗处,而后将同行的姑娘推向墙壁欺身压上。
脚步声在胡同口停住,冯聽坚察觉人影转头看去,来人正是Steven及其部下。他不屑一笑
‘‘洋人的包容性不是很强吗,怎么爷玩个戏子你们也要时刻监视着?别哪天正干点什么呢再被你们撞见,回去集体长针眼。’’
话落时,正巧瞥见小戏子羞红的耳廓,他的笑逐渐无赖起来,话本上所写的东西,用到实际也挺好玩。他想。
‘‘抱歉冯sir,不过您别忘了自己的职责,Jennifer还在等着与她的家人团圆。’’
Steven仍说着那让人听了心烦的蹩脚中文。
待他们撤退,冯聽坚盯着那些人远去的方向,不爽至极
‘‘老子得空出来静静也能碰上杂事,背字儿一走就没完没了。’’
此时此刻,冯聽坚并不知道,自己的老宅已经被洋人炸了个稀巴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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