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阵脆响的脚步声随着安娃的离开再次响起。
一直到声音彻底消失在这栋洋楼的顶端以后坐在会客厅的众人才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情也算是放下了一些。
打扮妖艳的女人在安娃还在的时候一声都没吭,直到现在才敢开口说话,只是她的声音里已经完全没有了最开始的咄咄逼人。女人小心翼翼地望向虞沉舟,原本是个楚楚可怜的画面,可是因为她浓黑的眼妆此刻已经完全花了,像是熊猫眼一样黑黢黢的挂在眼睛周围,反而让场景显得有些滑稽:“我们现在要干嘛?”
“自便吧,刚刚那个叫安娃的也这么说了。”虞沉舟将双手插兜,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女人的问题,“我打算去睡一会儿,今天零点开始就陆陆续续的来人了,我都没有怎么睡好。”
游戏开始前,出租车会将人接到空间之中。而这些初来乍到的人或是迷茫、或是发怒、或是崩溃,闹出的声响让虞沉舟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觉。这会儿会议结束了,心里绷着的那根弦松开了才后知后觉地有些困。
众人听了这位游戏大佬的选择以后也纷纷地决定都先回房间看一眼。
在苏谨信还没有醒的时候,这些先一步醒了的人已经平复了情绪、决定破罐子破摔以后在洋楼里参观一番了。他们当然都注意到了二楼的房间门上的名牌分别写着他们各自的名字,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门都好像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控制了一般完全打不开。正常的门就算是上锁了也能够在一定的范围之内掰动门把手,可是那些门把就好像是钢板一样,无论怎么使劲也动不了分毫。
苏谨信跟着众人上了二楼。
二楼的陈设倒是一改一楼富丽堂皇的风格,在中间的空地中间摆了几张沙发和一张茶几,茶几上甚至还放了一些茶水和点心,俨然有了家的味道。只是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气氛实在太过诡异,没有人会在乎这一丝温情。
二楼空间分配也极其的普通。一面是楼梯,左右两边的走廊比较长,分别安置了两间房间,而和楼梯正对着的那间房间则占据了一整个方位。一共五间房间,正好两人一间,这配置倒是比大学宿舍要高出不少。
“啊!门能开了!”那个看着唯唯诺诺的男人第一个去尝试打开房门,他的房间正好是那个独一户的。男人只是轻轻扭动了把手门就打开了。而房门上也贴着他的名牌——男人的名字叫做胡可民,他的室友叫李楠。
李楠自从苏谨信进门以后就一句话没有说过,所以苏谨信对他的印象不深,只记得他当时坐在安娃的右手边,看向安娃的表情一直很凝重。只是当时所有人看向安娃的眼神都是或不安或害怕或思索的,他的神情正好隐在了所有人之中,普通的无人在意。
见门能够打开以后,众人都找到了自己的房间打算先一步安顿下来。这个奇怪的空间似乎会发生许多超乎常识的事情,刚刚到来的雏鸟也只能够走一步看一步。
苏谨信的名牌和虞沉舟的摆在一起,两个人的房间在距离楼梯口最近的位置。名牌是一张白色的小卡纸,还有一圈烫金的边缘,摸起来就是普通的卡纸。
苏谨信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游戏还能提前知道自己的名字,但是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一件很离奇的事情了。只是被提前知道名字的这种事情在对比之下好像就显得微不足道了起来。
找到自己的名字以后,苏谨信轻轻舒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运气好极了。其他人——除了棒槌醉汉大哥以外在会议中几乎都是大气不敢喘,只有虞沉舟一个人看着泰然自若,能够和一个强大的人在一起总是会平添出几分安全感来。
不过,撇开这个游戏到底是什么东西以外,苏谨信现下最关心的问题莫过于这个一直同他称兄道弟的醉汉大哥的名字。于是在醉汉大哥找到了自己的房间以后,苏谨信跟着凑了上去:“这哪个是你的名字啊?”
“江沉。”醉汉大哥指了指写着自己名字的卡片,“我父母希望我可以长成一个沉稳的人。”江沉说话的时候还直了直腰板,一副自豪的模样。
苏谨信:“……”
苏谨信一脸沉重地拍了拍人肩膀,父母的愿望落空了你应该也很难过吧,江沉兄弟。
江沉旁边的一张名牌上写着“**”两个字。正当苏谨信和江沉要问谁是**的时候一个戴着眼睛的男生走了出来,小声地和江沉打招呼:“你好…我就是**,接下来几天请多指教。”
“你好你好,我是江沉。”江沉和**有好的打招呼,然后拍了拍旁边的苏谨信,“这是我一块儿来的好兄弟,苏谨信!”
苏谨信:“……”我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哦,你就是那个和虞沉舟一个屋的啊。”**的眼镜片很厚,在反光下几乎看不清他的眼神,苏谨信只能隐隐的感觉到一丝羡慕从那镜片底下投了过来,“真好,可以和有经验的人一起住。那么我就要先去睡一会儿了,我是三点多到的,一直紧张得没有打过瞌睡。”
“那正好我和你一块吧!我昨天喝醉了,这会儿还头疼呢。”见**要进房间,江沉也连忙跟了上去,进门前还转头和苏谨信告了别,“那一会儿见了,兄弟。你一会儿有活动的话记得来喊我啊!”
江沉整个人的氛围都和这个压抑的屋内不符合,在关上门前还和苏谨信招了招手才关上门。
和江沉分别以后苏谨信也回到了屋子里,他的屋子正好对着后面的花园,从窗户里正好可以看到花园的全貌,视野非常开阔。而窗户旁边一左一右各有一张床,虞沉舟已经先他一步回了房间,在刚才散局的时候他就说自己很困了,苏谨信去确认江沉的房间位置,中间不过分开了几分钟时间,虞沉舟这会儿就已经睡着了。
苏谨信在关上门以后还上了锁,毕竟这里全是陌生人和透着诡异味道的瓷娃娃,这锁落上了他才能够睡的更安心一点。
苏谨信一晚上都是在出租车上睡的,虽然全程没有醒过,但是也着实没有睡得太好。他简单的去洗漱了一下以后就上了床。
也是睡前的时候苏谨信才能够静下心来好好地复盘今天发生的事情,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得太快太急,以至于苏谨信到现在还没有什么自己进入了异度空间的实感。昨天他还是一个为了加班为了生计在城市里奔波的年轻人,现在就被关进了一个不知道在哪儿的庄园,身边是九个不知来路的陌生人……哦,还有一个长得貌美但是会发出怪异声响的安娃。除此之外也就是成百个的瓷娃娃。
房间的隔音不算太好,就在苏谨信望着天花板思考人生的时候忽然就听到了隔壁房间传来的啜泣声。他回房间前有留意隔壁房间住着的人,再加上这声音有听过,苏谨信马上就认出了这是那个画着妖艳浓妆的女人的哭声。
起初女人只是在小声地抽泣,然后哭得越来越大声。女人哭得很撕心裂肺,她的哭声里全是委屈。
也是,在这个奇怪的地方她应该也只有这一个办法可以来发泄她心里的情绪。
许是被这哭声感染了,苏谨信这才后知后觉的开始感觉到害怕。他脑袋里开始循环播放起了今天虞沉舟的话,如果是以前有人和他说这个世界上有超自然事件的话,苏谨信大概会秒回对方是不是小说看多了。但是他现在深处在这个像是与世隔绝一般的洋房中,截断的道路、危险的浓雾和诡异的瓷娃娃无一不在告诉他不能够用惯有的思维模式来思考这个空间。
苏谨信下意识地抓紧了被单,胳膊也开始因为用力过猛而轻微的颤抖了起来。
“没事的,别怕。”虞沉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侧着身看着苏谨信这边。
苏谨信吓了一跳,刚刚满脑子都是生啊死啊的,忽然听到了声音下意识的就把他归类到了“不干净的东西”这一类,一直到他回头看到虞沉舟正睁着眼睛看着这里时才算放下心,也侧躺了过去和虞沉舟面对面:“你怎么醒了?”
“吵醒的。”虞沉舟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困倦,说着他还意有所指地朝着苏谨信身后的墙努了努嘴,“那姑娘哭得太大声了。”
“你是已经在这里经历过一轮‘游戏’了吧?……那个,你不怕吗?”苏谨信好奇道。不过说是好奇,其实他现在更像把虞沉舟当成了救命的稻草,希望他这个经验者可以给自己一丝安慰。
虞沉舟闻言回应得坦坦荡荡,声音里的困意也随之消散了许多:“怕啊。唔、我现在和你说了你应该也不会相信吧,上一回的游戏死了很多人,连同我在内只有三个人活下来了……但是游戏开始的时候却有十五个人。比这回的人数还要多。”
苏谨信震惊,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如果说方才他只是觉得死亡就在自己身边,那现在听到了具体的数字以后,他才进一步地发现自己正在直面死亡。只有五分之一的生还率,他没办法保证自己就是那个幸运儿。家里的新床还没有睡过,他也才刚刚开始考虑要不要养一只猫的事情,而现在,再美好的未来都也许会被这个莫名的空间游戏所斩杀。
而虞沉舟那边,见他没有接话便自顾自地继续:“死亡这种事情,见到过再多也不会习惯的,就算逼自己麻木再看到血淋淋的尸体的时候也还是会害怕。但是他们……每一个人离开的时候我都会情不自禁地去想自己死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的。可是后来发现想得再多也没有用,真的面临死亡的时候还是会感觉到害怕啊。”
虞沉舟的声音没有什么波澜,苏谨信可以从他的语气中体会到那种“逼着自己麻木”的感觉。
隔壁的女人大概是哭累了,这会儿声音已经渐渐地小了下去,连带着苏谨信和虞沉舟的房间都安静了下来。
虞沉舟见苏谨信仍然不吭声便也没有打扰他。他也是第二次参加游戏而已,很能够体会苏谨信此刻的心情。这种心情就好像是构筑了二十几年的常识忽然被颠覆了,他好不容易长大成人摸索清楚了世界的规则此刻却又跌入了一个新的地方,而他在这个新世界中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对这个世界全瞎全盲毫无认知。
沉默了一会儿以后虞沉舟拽了拽身上的被子欲要继续睡觉,在睡前又好心地安慰道:“没关系,一会儿摸索规则的时候我喊上你。这个空间里虽然会发生一些超出常理认知的事情,但是又好像是被限制在条条框框里的一样,所以不用太担心。”
“……什么意思?”苏谨信疑惑。
虞沉舟“唔”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语言以后才继续道:“我不是一直说这里是「游戏」吗。是因为这里就像是游戏一样,你只有触发了一些特定的条件才会触发相应的事件,在这个空间里所有的东西、所有发生的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
苏谨信懵懂地点了点头。其实他还是不是很明白,并且在听了虞沉舟上回游戏的超高死亡率以后那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只是仅存的理智告诉苏谨信此刻害怕也没有用。
苏谨信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才让身上的战栗停止了并且去消化了虞沉舟给出的信息。但是那边的虞沉舟没有注意到,他只以为苏谨信还在紧张,于是自作体贴道:“要不要我去把你对象喊过来?”
苏谨信:“……”这个梗还没有过去吗。
接下来,苏谨信用最简洁的语句解释清楚了他和醉酒大哥江沉之间的关系。这下子就轮到了虞沉舟局促了起来,非把两个陌生人联系起来还给他们当红娘多少是让他有点不好意思的。
两个人就着这个话题拉扯了几回合以后才互相道了晚安分别睡去。
苏谨信其实还是没办法轻易入睡,他虽然身体很累,但是脑子还是忍不住去思考眼下的一切。而旁边的虞沉舟倒是在说了“晚安”以后立刻就睡着了,明明刚刚才说过沉重的话题,但是他的睡相却分外安逸。
就在苏谨信辗转难眠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一会儿停又一会儿响的。
那些声音听起来并不像安娃的脚步声一样压抑,相反的,那脚步声里还透着些许鲜活的气息。在这个诡异的空间中,那一丝丝的活气就像是什么稀世的乐曲一般弥足珍贵。苏谨信就这样听着门外的声响,在迷糊之间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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