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暮沉,竹影婆娑。
风吹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
行至半路忽听风中似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原以为是别离的错觉,但一回首就看到师尊站在高处。
不知站了多久。
他望着师尊,师尊没有开口。
只见师尊淡淡地从芥子袋中拿出了一柄沐白的油纸伞。
正当他疑惑师尊为何要给他白色的油纸伞时,他看到师尊从伞骨里抽出一柄白得发亮的剑。
他才知道,师尊是赶来替他送葬的。
***
“师叔,他怎么一直不醒?”谷爻从二师叔手上接过这人的时候,心里一直再猜背上这人和师叔什么关系。
白萧未答。
几刻前,白萧还站在被夷为平地的白如寝屋前伫望,随后便不留余恋地离开了这里。
三月的雨在青峰山上来得一向很晚,而这次下山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下起了雨。
雨点乱飞,多数都落在一旁的竹叶上,嘈杂纷乱,令人烦躁。
谷爻背着这位不知名的大叔,紧跟在师叔的身后一言不发,直到星雨沾衣,才道:“二师叔,下雨了”。
一旁的白萧立了许久,才听到有人唤她,反应过来后才发觉自己竟出神这么久。本以为是自己沁出的汗抬手去擦时,才发现原来是落下的雨,他失神地抬头望了望被竹林层层挡住的天,随后便从芥子袋中抽出一柄油纸伞撑在谷爻的身侧。
而谷爻见二师叔替他撑伞挡雨,便有些惶恐腿软。
「下雨了,行路,为师来给你送伞」
「师尊?您怎么来了?我都未听到您的声音」
「回乡路遥,行路连件遮雨的器物都未带出一柄,属实粗心」
「春雨一阵便过去了,何劳师尊亲自下山送伞?」
「好徒儿,过来,把伞拿走」
“唔——”疼,胸口好疼。
听到背上的人发出声音,谷爻激动的差点把人甩出去,他赶忙跑到二师叔的身前,说:“二师叔,背上的大叔醒了!”。
一个时辰前,白萧散开符箓后,就看到一身黑的高行路躺在废墟上,气息犹若可无,白萧心中疑惑,他不知道高行路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但见他气息几近消失,他下意识地掏出平日里随便炼出的丹药塞进他的嘴里。
见丹药起到的作用非常小,他索性直接放下谷爻,将高行路扶起,摆成打坐的姿势,对着他的身体输送灵力。
做完这一切后,谷爻正好也醒了,于是他盯着高行路,对谷爻说:“带上他,跟我走”。
这一路,白萧都在探索高行路的识海,发现他的意识和修为都停在十七岁下山的那天。
十七岁的结丹中期术士,可以算得上是天赋异凛了。
如果他一直修炼下去,三十岁之前绝对有一番成就,可惜现在他只有身体长到了三十岁,年龄和修为都停在了十七岁。
高行路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天空灰暗,竹影婆娑,黑压压的一片,压的人透不过气。
“二师叔,大叔他醒了”
他想起身制止这个聒噪的声源继续发声,却发现身体软弱无力,就连抬臂的姿势都做不到。
就这样,他急得快哭了。
直到一个声音的出现。
“别动,你的身体现在很虚弱”白萧努力地想安慰这个失踪了二十年的年轻人。
寻着声音,高行路看到了安慰他的人,本是平复的心情瞬间翻涌,他害怕地摇着头,努力地想用后臀和双脚往后挪。
停了一会儿的雨这会儿又下了起来,谷爻蹲着身子疑惑地抬起头看向雾蒙蒙的天,才发现是滴在竹叶上的雨被大叔的行为给弄了下来,于是他赶忙扶住眼前这位神色慌张的大叔,说:“大叔,您先别动,春雨的水汽大着呢,别伤了身子”。
本是聒噪的声源,此刻在高行路的耳里却是异常的有依靠感,他努力的缩进这人的怀里,像极了冬日里寻找暖源的猫。
谷爻一脸懵地看着紧缩在他怀里的大叔,表情非常窘迫,他从没这么被人依靠过。
白萧见自己的脸给少年起了这么大的情绪,他下意识的认为罪魁祸首就是长得和他有些像的白如,他不知道白如对少年做了什么,但从少年没有明显内外伤的情况来看,他还真猜不出白如对少年做了什么。
于是,这一路上,谷爻都在牵着大叔的手。
第一这是二师叔的要求,第二是害怕他乱跑。
这条路走得非常安静,所以当天上开始冒星子的时候,下山的路他们已经走了一半了。
直到这莫名的沉默被身边的大叔打断,谷爻才大喘了一气,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了下来。
高行路停住脚,痴痴地盯着下山的路,问:“我是在做梦吗?”。
谷爻说:“没有做梦,我和二师叔在送你下山”。
二师叔?是师尊的二师弟吗?
他看向少年说的二师叔,细看果然是师尊的师弟,白萧师叔。
下一秒,他吭哧了一下,直接对着二师叔跪了下去,他好像哭了,但他觉得他没哭,只是声音有些颤抖,说:“师尊要杀我,师叔救我”。
果然如白萧想的那样,不然他不可能在见到他的样子时反应那么大,但他不明白白如为什么要杀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这边白萧还没想到要说什么,谷爻就抢先说:“你也是师尊的徒弟吗?我怎么没见过你?师尊已经闭关十多年了,你在哪儿看到师尊要杀你的?”。
一连串的问题直击高行路的脑袋,他有些理不过来地转头看向眼前这个和他一般大的少年,问:“你也是师尊的徒弟吗?”。
谷爻点着头,心里想着师尊什么时候收了年纪这么大的徒弟的,于是他便问:“你是哪年上来的?”。
高行路,答:“竟康九年”。
谷爻先是想到了他是粱国人,后是想到了这他娘的竟康年号十几年前就没了,哪儿来的竟康九年,那得二十年前的事了。
于是他有些愤怒地说:“大叔你糊弄鬼呢!现在梁国的年号可是昭中”。
听到竟康年号早就没了,高行路怔怔地说:“什么意思?”。
谷爻以为这人勤于修仙都忘了关心派外的事,于是他好心的替潜于修仙的大叔,好心解释道:“现在大概是昭中十三年,具体是几年,我也不太记得了,我是厦国人,地居稍南一点的一个国家”。
“昭中——昭中?不、不会的,这不可能,我、我上山的时候还是竟康,怎么、怎么可能变、变成昭中了...不、不会的”
这位大叔在呢喃什么?
可是明明离得这么近,谷爻却一点都听不清,于是他凑近了问:“大叔,你在说什么?”。
高行路根本就不知道这一声声大叔是在叫他,在他的脑中他还是那个十七岁的少年,他的思绪有些混乱,他的嘴里一遍遍地说着这不可能、我不相信。
此刻的他甚至连下山的石阶都有些看不清。
白萧站在高阶上垂着眼睑居高临下地盯着高行路的一切行为,有了荀凡的教训,他不怀疑眼前的这个高行路不是人。
但白萧想的,谷爻可不知道,他眼见着走在前面的大叔步履阑珊,甚至感觉下一秒他就能一溜烟地滑到山底下。
只是天不遂人愿,大叔没做到,他谷爻做到了。
嗖——
“卧槽!”声音响彻山谷。
唰的一下,谷爻就越过大叔,直奔山底。
白萧站在原处,面色看不出什么太大的变化,但嘴角很明显的抽了一下,但这是个机会,他从袖中抽出凶手放在高行路手中的芥子袋,他将手放入袋中,手腕一顿。
一柄剑。
不!是两柄。
看不出来,这白如的徒弟还有个练参差剑的。也好,正好试试他是不是高行路。
白萧一边心想着以后也要收个特别点的徒弟,一边掏出高行路的佩剑,大喊道:“高行路,接剑!”。
闻声,高行路下意识的转头、抬头,他看到了他的剑——霄云、出尘。
他足尖轻点,一个抬臂,便握住了他的剑,一种久违感席卷全身,好似很久没见到一般。
白萧见高行路神情痴楞,眉心有些锁紧地盯着他,等了几秒后,还未见到他有所行动,便脚步深沉地走到他的身侧,低头凑在他的耳边说:“身为青峰派弟子不救同门师弟吗?”。
语毕,高行路像猛然惊醒一样,猛地转过身盯着滑了起码五十个石阶在那儿大喊救命的少年。
他先是将出尘别在腰间,随后拔出霄云,朝着左侧挥出一剑,这一剑并没有碰到任何实物,却将左侧的竹林砍倒一片,随后他又挥出一剑。
瞬间数十个长达一米的竹节赫然悬在二人的眼前,他抬头看着身前一排竹子,他挥着霄云,一排竹子如闪雷,刺破空气,直冲少年滑倒的方向,眼见着竹尖就要戳穿少年的后背,但那竹子像长了眼睛似得,飞得更快,距离少年半米的地方,直插地面,形成天然的缓冲屏。
砰!
“啊!我草了,我的背!”谷爻本来是屁股疼的,但没想到停下来的一瞬,后背仿佛被人拿着竹条拍在背上一样,疼到骨子里了。
白萧站在高行路的身侧盯着他将剑归鞘,随后跟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向谷爻,看着他的所作所为,白萧的心里不经夸赞他做的还不错,可圈可点,但反过来他也思考如果不给他剑,他是否会使用青峰术式来救他,但很快这样的顾虑就消散了。
只见,高行路走到疼到蜷缩成一团的谷爻身侧蹲下身,念:“病魂千索,雨送黄昏,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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