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进教室，乔挽星便看见周凛正斜坐在她的课桌上，一只手撑在贺婕桌边，不知说了什么，惹得贺婕卷起一本书追着他打。
周凛笑着跳开，一转头恰好看见刚走到座位跟前的乔挽星。
他朝她点了点头，随即扬声喊道：“川儿，铭狗，走了！”
教室最后排，程兆川正懒散地靠窗坐着。他指尖随意划着手机屏幕，两条长腿舒展地伸在桌底。
闻声，他与同桌李铭同时抬起头。
李铭笑骂一句：“快滚吧你，用不着跟你爹请安！”
程兆川没说话，只无声地颔首，目光转而望向了周凛身侧——却不偏不倚，正正撞上乔挽星还未来得及移开的视线。
乔挽星看了一眼平静地移开视线，坐回自己的座位。
身旁的贺婕仍气鼓鼓地嘟囔：“周凛这混蛋！要是再让我看见他跟袁慧扯在一起，我就跟他绝交！”
乔挽星沉默地取出练习册。
周凛和贺婕是初中同学，而周凛与程兆川、李铭三人又是发小。如今周凛在高二文科班，与袁慧同班。因为袁慧总想通过程兆川给他哥哥递情书，便时常借口与周凛同行——比如一起吃午饭。
笔尖在纸面上轻轻划过，乔挽星垂着眼，继续写起了作业。
——
新环境对乔挽星来说，并没有带来太多改变。日复一日，依旧是上课、刷题，平淡中透着规律。或许是因为乔挽星的性子，贺婕和杨霞之间的关系也愈发密切起来。她们常常凑在一起说笑，而乔挽星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待在一边，听着、看着。
她能感觉到，贺婕家境优渥，是在宠爱中长大的女孩，眉眼间总带着一股明亮又张扬的气息。而杨霞，也常常在闲聊时提起父母之间温馨有趣的小事——那些看似平凡的细节，却透露出她同样成长于一个充满爱的家庭。这一切对乔挽星来说，像是隔着一层玻璃的风景，清晰可见，却始终无法真正触碰。
乔挽星偶尔也会跟着她们一起去小卖部，中午吃饭也常凑在一桌。
经过篮球场时，常常能看见周凛、程兆川和李铭在那儿打球。每当贺婕出现，周凛总忍不住要招惹她一下，扔一句调侃、做一个鬼脸，非要把她气得跳脚才满意。
周四的教室，午后的阳光斜照进来，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乔挽星低着头，专注地演算着数学题，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轻响。
不远处，几个女生的窃窃私语隐约传来： “你看到后面了吗？武珍珍又和程兆川他们走在一起……真羡慕她能那么自然地和程兆川说话。”
另一个声音轻声附和：“听说他们本来就是青梅竹马，从小就认识。武珍珍又那么漂亮，站在一起就很般配呀。”
乔挽星笔尖未停，那些话语飘进耳朵，又轻轻散去。她目光始终落在练习册密密麻麻的公式上，仿佛那才是她唯一值得关注的世界。
/
周五下午的数学课铃声刚落，教室里开始浮动着一丝躁动而愉悦的气息。
贺婕侧过身，眼睛亮晶晶地发出邀请：“放学了一起去文化街那边逛逛呀？新开了一家奶茶店，据说特别好喝！”
杨霞脸上掠过一丝遗憾，摇了摇头，声音温软地解释：“不了呀，我家太远了，我爸每周五都会准时在校门口等我，怕他等急了。”
几乎同时，乔挽星也轻轻开口：“我也不去了。”
她低头整理着书包带子，语气平静却坚定。因为母亲还没找到固定工作，每天打好几份临工，乔挽星一直不放心，想早点回去看看。
平时也因为没有手机的原因，和妈妈联系的少。
贺婕脸上灿烂的笑意稍稍收敛，却仍体贴地点点头：“好吧好吧，那下次再约！”
三人随着人流走出教学楼，快到校门口的时候碰到了程兆川、李铭、周凛以及他们身边的武珍珍和袁慧。
贺婕一看见周凛还在和袁慧走一起，当即气呼呼地扭过头，佯装未见，一把挽住杨霞和乔挽星就要加快脚步。
不料周凛三两步追上前，轻轻拉住贺婕的胳膊往旁边带，低声解释：“这次真不怪我，是她自己来找川儿的，跟我半点关系没有。”
乔挽星与杨霞相视一眼，默契地退开几步，留出空间予二人。
就在这转身的刹那，乔挽星无意间迎上一道目光——程兆川的眼神正静静看向她，不似偶然瞥见。她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继而转回头，装作什么也不曾看见。
/
回到家，推门映入眼帘的是稍显陈旧却处处整洁的居所。母亲林秀还没下班，屋内一片宁静。她想着要让母亲下班回来就能吃上口热饭，便放下书包，径直走进厨房，系上围裙，开始准备晚餐。
依稀记得好像从小学五六年级开始，乔挽星就开始学着做家务，洗衣、做饭、打扫屋子。
家，于乔挽星而言，从来不是一个温暖的避风港。记忆的底色，是父亲身上总也散不尽的刺鼻酒气，和随之而来、无处发泄的暴戾怒火。
小时候，每当听见父亲醉醺醺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恐惧便会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她的心脏。
这种的恐惧占据了乔挽星整个童年，父亲的暴戾往往毫无征兆，如同夏日的疾雷骤雨，只需一点微不足道的火星，便能引燃他体内所有的酒精与戾气。而比拳头和咒骂更令人窒息的，是母亲林秀的沉默与不反抗。
这两种力量交织成一张巨大的、令人绝望的网，将乔挽星紧紧缠绕其中，让她在本该无忧无虑的年岁里，过早地学会了战栗与屏息。
很小的时候，每当目睹父亲对母亲动手，乔挽星总是吓得嚎啕大哭。不知从何时起，她不再是那个只会哭泣、需要母亲反过来安抚的小女孩了。
母亲被生活的苦楚与心底的绝望层层裹挟，早已看不见乔挽星也只是个孩子——一个会害怕、需要被安抚的孩子。
每次父亲发泄完摔门离去，母亲总会将她搂进怀里，可那双手同样颤抖得厉害。乔挽星能感觉到温热的泪珠一颗颗落进自己发间，听见母亲压抑的啜泣：“要不是因为你……妈妈早就走了……这日子，我真是过够了……”
随着年龄渐长，乔挽星渐渐听懂了母亲话中的意味。是她，成了母亲困于这般苦日子的缘由。这个念头沉甸甸地压在她心上，于是她总是不自觉地想：我能做点什么，让妈妈喘口气。所以乔挽星早早学会了做饭、洗碗、洗衣服。
她原以为自己的努力多少能为母亲换来一丝喘息，直到初一暑假的那个傍晚。
那天，父亲的酒气裹挟着前所未有的暴戾，一只不锈钢盆猛地砸向母亲——鼻梁断裂，鲜血当场涌出，一道七八厘米的伤口狰狞地刻在她苍白的脸上。
乔挽星站在一旁，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住。
医院里，母亲躺在病床上，脸上覆着厚厚的纱布，眼泪无声地浸湿了鬓角。乔挽星握住母亲冰凉的手，声音止不住地发抖：“妈……你带我走吧，我们离开这儿，一起走……”
母亲摇了摇头，纱布下的声音疲惫而绝望：“走了又能怎样？我连个能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再说，你爸爸绝不会让我带你走的。”
那一刻，乔挽星只觉得胸口堵得发痛，几乎喘不过气。她低下头，用压抑得几乎破碎的声音艰难地说道：“那你走吧……别管我了。我能照顾好自己……妈，真的，就算我求求你了，你一个人走吧，别管我，行不行？”
一场剧烈的风暴过后，这个家又恢复了以往那种麻木而浑浊的循环。可母亲鼻梁上那道再也褪不去的疤痕，却像一根尖锐的刺，时时扎在乔挽星的心上，无声地提醒着她：她是母亲苦难中最沉的那道枷锁。
乔挽星开始自虐般的刻苦学习。
好好学习离开这个家——
这个念头像一颗被深埋进冰冷土壤的种子，用恨意和不甘浇灌，疯狂地生长，成了支撑她全部生命的信念。
—-
母亲林秀刚推开家门，便闻到一股熟悉的饭菜香——是女儿放假回来了。
“星星，不是让你别做饭吗？”她一边换鞋，一边朝厨房方向说道，“作业写完了没有？快去写作业，妈妈来做。”
乔挽星回过头，看见母亲脸上尚未褪去的倦容，轻声应答：“已经做好了，先吃吧，吃完我再写。”
母女二人对坐在桌前，安静地吃着饭。过了一会儿，林秀轻声问道：“新学校还适应吗？老师和同学都处得来吗？”
“都挺好的。”乔挽星点点头。
林秀夹了一筷子菜，接着说：“妈妈最近面试了一家海鲜餐厅，待遇还不错。等熬过这一段，宽裕些，给你买个手机。现在你住校，妈妈又忙，有手机方便联系。”
乔挽星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抬起头：“不用买，真有急事我可以借同学手机打给你。”
林秀望着女儿瘦薄的背影和低垂的眉眼。这几年因为家里的变故，她话越来越少，却也愈发懂事，从不抱怨什么。她叹了口气，声音却格外坚定：“还是买一个。不过有了手机也不能耽误学习。高二高三最关键，妈妈这么辛苦，就是希望你能专心读书，考上大学……将来能有出息。”
乔挽星静静地听着，慢慢坐直了身子，迎上母亲的目光。
“好，”她轻声应道，“我知道了。”
[让我康康][让我康康]有人看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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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新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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