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那姑娘约莫行了一盏茶的功夫,身侧的假山石边忽而窜出来一个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那人手劲不小,打得我吃痛一阵。
猛然回头,我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俊脸。正欲开口,想问问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龙傲天却对我猛使眼色,食指和中指比了个跑动的手势,做完后把手指抵在唇边示意我噤声。
我心下了然,他有事要我跟他走,我虽不知他为何要把我支走,但见他神色紧张,定是有什么要紧事。
左右这姑娘要带我去见的人也有合作之意,龙傲天也在刚刚的席面上也将我们锅里捞宣扬了一番,那人要是真心欣赏我们锅里捞的口味,自然也可以上门来寻我,不急于这一时。
但方才闹出的动静还是惊动了前面带路的姑娘。
“姑娘可是出什么事了?”眼看她就要回过身来,我一骇,好在龙傲天及时觉察,眼疾手快地躲回假山石后。
我也作势捂住了肚子,“姑娘,晨时我吃伤了脾胃,眼下肚子疼的厉害,可能要去方便一下。”
那姑娘眉心拧紧:“那见我家大人……”
“我家夫君在这户人家做过工,我对这儿熟的,您尽管把那间房的方位告知于我,待我方便完,自会来寻的。”
“这……不如我同您一块去茅房吧,等您出来我带您过去。”
听这姑娘这样讲,我知我是跑不脱了。
但我还是决定挣扎一下,于是憋了口气,把脸涨得红了些,而后弯下腰去,做出一副疼的实在厉害的模样:“我实在疼的厉害,估计要方便很久。”
“不妨事的。”那姑娘还没松口。
我心下一凉。
这姑娘家的大人当真如此喜欢我们的火锅,就这么想见我这个掌柜?
就在我们双方僵持不下的这一刻,阒然的庭院内忽而响起一声清脆的屁声。
“噗——”的一声,绵长而悠扬。
屁声落下不久,我的鼻尖就猝不及防地嗅到了一股臭极的味道,好似那已经攒了数日的痰盂气味。
对面的姑娘登时便惊讶的瞪大眼睛,一双乌黑的眼珠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要不出意外的话,她定是以为刚刚那个响屁是我放的……
我咽了口唾沫,心里羞窘非常,早些年我好歹也是个大家闺秀,哪里在人前放过这样的响屁?
这下也不用憋了,我的脸自然而然地发烫,从脖子烫到了耳根。
想来刚刚那个动静定是为了逼我脱身龙傲天故意闹的,于是我不得不背上这口黑锅。
我嗫嚅道:“姑娘,你看我这……”
想必那姑娘也是想不到我这看起来如此文气的女子竟能放出如此又响又臭的屁,捏着气说:“那你快去吧,再往里走的西边厢房就是。”
我了连声应是,提起裙子就往茅房方向走。
却说我走到半道上就被龙傲天追上了,奇怪的是他手里还捧着一碗米粉,那股臭极的味道萦绕在他的周身经久不散。
我撇了眼他碗里红灿灿的米粉,又凑上去嗅了嗅,最终确定了那发出来的臭味是从龙傲天手里的米粉传过来的。
我露出了嫌弃地表情:“你这碗米粉里可是煮了粪水……”
他无所谓的笑笑,执起竹箸就吸溜了一大口。
我震骇无比,“你、你、你……哪里来的这玩意儿,这死臭的……闻着跟泔水似的还吃!”
他吞咽下口中的米粉,还把碗往我跟前送了送,戏谑道:“螺蛳粉啊,闻着臭,吃着香,你要不要也尝一口?”
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要,那东西闻起来跟掺了粪水似的——话说要这臭味真是从这碗粉里发出来的,方才你拦我的时候我为何不见你捧着,也没嗅到味道?”
“还不是为了帮你脱身!我还得用嘴假装放个屁,多有损视听啊!”他抱怨一声,而后顾左而言他,“我刚刚已经知道背后散布我们锅里捞坏消息的人是谁了。”
我对他话里的“帮我脱身”并不认同,难道不是他要我抽身的么……
不过我仍是对这幕后的坏蛋很是好奇,于是急迫道:“所以那人是谁?”
龙傲天仍在闷头嗦粉,他吃的狼吞虎咽,把两颊塞的像松鼠,嘴中囫囵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不过我要先带你去认识一个人。”
我心头腹诽,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要我去结识。
就在我还在纳罕时,龙傲天已然把碗里的粉嗦了个干净,我眼看着他把碗放在一边的石阶上,拽着我就往东边走。
我道:“你身上都是那个粉的味道,用不用处理一下?既然你如此着急想必是个重要人物,不能失了体面。”
龙傲天抬起胳膊嗅了嗅自己,皱着眉说道:“对哦,这气味我闻久了倒也适应了,别人闻见才是不好……这下怎么办?”
我见他一脸茫然的样子,想着今日事关锅里捞的声誉,又是回到外祖母家,实在不能让这螺蛳粉的“独特香气”毁了体面。
于是我从袖中掏出随身携带的香粉,不等他反应,便凑上去直接用扑子轻轻拍在他的脖颈间。
扑粉的动作轻缓细致,我抬手靠近时,甚至能感受到他脖颈的微微僵硬。
浓郁的栀子花香瞬间弥漫在我们之间,我稍稍靠近嗅了一下,觉得差不多了,便停了手。
回过神来,龙傲天已经彻底僵住。他睁大了眼睛,嘴唇动了动,半天才语塞地吐出一个字:“你……”
我看着他这副模样,忽然意识到刚刚的动作未免太过亲密,连忙解释道:“我怕你介意用我们女儿家的东西,就想着干脆直接给你用上了……你该不会生气了吧?”
他与我错开眼神,脸上泛着一种不太自然的红晕,手在脖子根挠了挠,语气别扭道:“我才不是生气,只是……”顿了顿,他低声嘀咕,“你突然靠那么近,怪吓人的。”
这下轮到我怔住了,看着他那别扭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害羞?我?”他猛地瞪了我一眼,立刻矢口否认,“我只是觉得,这栀子花味配上螺蛳粉的味道,实在太奇怪了!又香又臭的,让人怎么见人?”
他试图把自己的不自在掩盖过去,可脸上的薄红却出卖了他。我忍住笑,试探着问:“你真没生气?我只是觉得这样方便一点,没想到吓着你了。”
龙傲天一听,更是恼羞成怒般皱起了眉头:“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别再提了行不行!”
他嘴上硬撑,可我分明从他闪躲的眼神和微红的耳根里看出了几分别样的情绪。他这幅模样让我心里觉得好笑,又不敢真惹他,便转移了话题:“不是说要带我去见人吗?现在还不快带我过去?”
他冷哼一声,似乎还在故作镇定,片刻后才喟叹一声,低声道:“现在身上的味道这么古怪,怎么去见人?我就先不去了,把位置告诉你吧。”
我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懊恼自己方才的冲动,却又有些偷笑他的别扭模样。他别开脸,一副没好气的模样,然而耳根的红却始终未褪,直到他匆匆说完位置后转身走开,才终于让我忍不住低声笑出了声。
“哎呀,你还笑!到底谁害谁难堪!”他回头看了一眼,声音夹着几分窘迫的愠意。
我收敛了笑意,低声答道:“好好好,不笑了不笑了。”可心里那点得意,却止也止不住。
龙傲天正色道“就在前面的仰月亭,你先行一步,我稍后跟上。”
我点头,和他分开后就心不在焉地去了仰月亭。
到了仰月亭,我才发现仰月亭周围空无一人,就连亭内也并没有什么人在等。
我耐着性子候了约莫一炷香时辰也不见人影人影,龙傲天也没见过来,我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戏耍了。
忽而听到前方的水榭内一阵人声嘈杂,我好奇地走出亭子张望。
却见栏杆处一群人涌了过来,人群当中簇拥着一个男子。
等他彻底走到了栏杆边我才彻底看清了他的脸。
——是位面若冠玉的白衣公子,他凭栏下望,气质似雪如兰,和周围起哄的人群格格不入,恍若鹤立鸡群一般。
旋即不远处的小径上也传来了姑娘们叽叽喳喳地调笑。
那水榭上的白衣公子也注意到了亭前的我,恰有微风掠过,猝不及防拂开我脸上的面纱。
我心中一惊,敢紧压低头颅,一抬头却和那白衣公子又对上了双目。
我的模样也不知有没有被他瞧去……
我得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左右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人来,龙傲天也不见人影,要是等那群姑娘哄闹过来了这里人肯定更多,我更容易受人瞩目。
是以我微微向水榭上的公子颔首也算全了礼数,退回了亭子里打算离开。
熟料我甫一转身身后的姑娘们便如潮水般的涌了过来,我心中一骇,只好往前走出亭子,打算从前头离开。
我才跨出亭子,就感觉迎头砸下来一个东西,我本能伸手去接。
那落下来的东西是一朵海棠花。
这头顶上又没有海棠树,哪里来的海棠。
身后的姑娘们之间猝然爆发了一阵骚动,我回头觑了眼,见她们个个都花容失色,语气听着失意非常。
“商公子的花已经抛了!”
“我们都没出去啊。”
“姐姐,你看是被前面那个姑娘接的。”
我:!!
拈着手上的海棠花,我不明所以,只抬头望去,径直对上了那双清澈的眼眸,那白衣公子唇角勾起,眼中带笑,朝我俯身一揖。
楼上的水榭爆发出一阵叫好声来:“商公子这花抛的好早!其它姑娘们都还没来呢,像是只为这戴着面纱的姑娘抛的。”
“不过这姑娘面纱下的面容商公子都未见到,商公子为何抛得如此情急?”
“是也,你看这姑娘白日戴个面纱,宝不准这面纱之下的一张脸容颜可怖呢……”
虽是一头雾水,但我也不是榆木脑袋,想到许久不见影的龙傲天,骤然反应过来这是龙傲天的安排。
而他这举动哪里像是要给我引荐甚么大人物!这商公子抛花的举动,倒像是龙傲天在刻意安排我同他相亲。
我面纱下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被他这么安排我多少还是有点儿生气,我脑子里现在没有一丝风花雪月,处境也很尴尬,明明一不小心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他竟然跟我唱这出戏。
等我回过神来那楼上的一群男子竟也跟着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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