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诸人围坐在一起。
除了楚羡云暹,其余人神色都十分凝重。
方如也先开了口,颇有些着急:“我觉得这不是个好法子,万一出了什么差池,要么永世病痛,要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何苦来哉。咱们再想想,说不定能有别的出路。而且,你们不是非去不可的,你们只是对生前的一些往事心存疑惑,可人生本就难得糊涂,既然都已经过去了,何不放下呢?这桩买卖,不值得。”
九忧却默不作声,只沉思半晌,转头问楚羡:“非去不可?”
楚羡笑了笑,点了点头:“非去不可。”
九忧凝视楚羡许久,最终松了口:“好生打点行装,该带的法器都带上,三日之后,本座亲自送你。”
待诸人散去,方如也埋怨九忧道:“他们两个冲动上了头,非去不可,你怎么也纵着他们,若真出了事,不是闹着玩的。”
九忧叹息一声:“若今日处于此等境地的人是你,你也会去,不是吗?”
方如也无法否认,如若今日有人告诉她,只要进去那面颈子,她便能得知当年方氏覆灭的全部真相,且有机会改变当年的结局,她也一定回去,无论代价。
等等……改变结局……
方如也突然就想明白了:“他们两个根本不是为了所谓真相去的,而是打定了主意想要逆天改命。”
九忧点头。
“胡闹!”方如也起身就要去找楚羡:“紫薇天君的话,这俩人是一句也没听进去,非要将自己弄得永世不得超生才罢休吗?”
九忧拉住她:“这两个冤孽心里都有大主意,拦不住的。”
“那如何是好?”
“先前你为助念遗,动用冥府令。这次,我便只能动用那张免死牌了。”
方如也心下一惊,免死牌是地府三法器之首,由历代阎罗执掌。得免死牌者,不受轮回限制,六界自由往来。放眼整个阴曹地府,若有什么能同白驹之镜崩坏后的风险抗衡,也只有这张免死牌。
但自创世以来,免死牌还从未现世过。道理很简单,再怎么高尚仁善之人,如若没有了约束,与天同寿,与地同福,也难保不会心生恶念。如若这个超脱生死轮回之人开始作恶,那便是六界难以辖制的祸端。
这道理,不只执掌免死牌的阎罗和各界君主官吏懂得,但凡有脑子都懂。
既然都懂,九忧想把这张免死牌给送出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白驹之镜崩了,葬送的是楚羡和云暹,免死牌若是所托非人,葬送的何止两条性命。
“能行吗?”方如也担忧道:“这悠悠众口的,若是知道你将免死牌送出去了,唾沫星子可不得淹死你。”
九忧倒不太担心:“楚羡到底同咱们朝夕相处两百年,放浪不羁是有,但品性是信得过的,绝不至于为祸四方。倒是顾仅,我有些不放心。天地之间已经有一个不受掌控之人了,也不在乎多一个楚羡。”
方如也闻言眼神黯淡了几分:“是啊,顾仅未饮孟婆汤,又修了仙骨,何尝不是逍遥法外之人,只是这因我而起的事端,却要由他人来平,我这心里……”
话还没说完,方如也便被九忧打横抱起来。
方如也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九忧将她放到榻上,啄一口她的樱唇:“你明知道我提顾仅,并不是要责备你什么,你为何偏要这样,让我难受。”
“我哪里想让你难受,我哪句话不是实情……”
九忧又啄她一口:“你人都是我的了,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你莫要再同我分什么你我。”
“什么时候我人就是你的了?”方如也一张脸通红:“这话让旁人听了,还以为我同你怎么了……”
九忧这话听得不高兴,发狠吻上她,方如也起初还推拒,后来便听之任之,再后来,便从这个吻里得了意趣。
九忧不知餍足,吃够了才松开,两人皆有些气喘吁吁。
“你就是我的,吻过了,就是我的。我也是你的。”九忧像孩子一般,恨不得让六界之人统统知道她方如也跟他两心相印。
方如也看他此时此刻一副无赖表情,最终忍不住,无奈一笑。
“都道咱们阎罗鬼君是最为克欲之人,近些年甚至有些传闻说你身有隐疾方才不近女色。怎么现在动不动就咬人……成何体统。”
九忧将她搂在怀里:“食髓知味,你可知我为了等你忍了多久,你要多疼疼我。”
方如也耳朵又烧起火来,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紧紧搂住九忧的腰。
这边阎罗与判官两情旖旎,那边楚羡和云暹却相顾无言。
不只他们两个,关有暮和云茧坐在旁边,气氛也冷得很。
究其原因,是这几人对穿入前尘的时间节点产生了分歧。
楚羡知道那一世云暹过得凄苦,他自然是想从头开始,甚至可以回到逢城,这样他可以早些与她相识相伴,好免她一些苦痛。
云暹却恨不赞同,紫薇天君说了,白驹之镜凶险,一步踏错就葬送轮回,若从一开始就改了二人生平,后面的变数就太多了,难保不会生事。
“那你的意思是何时入镜?”楚羡面色不豫。
“你同秦鸳成亲之后。”云暹答。
“你!”楚羡心中一恸:“你一定要这般剜我心肝吗?你明知我为此追悔半生,就一定要我再错一遍吗?而且……”
云暹不说话,她知道他在“而且”之后要说些什么。
“而且如若回到那时,你容貌业已尽毁……”
如云暹所料,楚羡还是说了出来。
“那样的乱世,我那副皮囊留着有什么用处?徒增祸患而已。”
楚羡凝眉望着她,他岂会不知她所言其实有理,可是再来一次,她便再受苦一次。
“多疼啊……”
过了许久,楚羡喃喃说出这三个字。
楚羡说完这一句,云暹才有些意外也有些茫然的抬眼看向他。
她一直觉得他们重逢之后,他便被平生遗憾蒙了心,拼命想要弥补,最后成为了一种执念。就连进入白驹之镜这样的极险行径他都意气用事,令她有些烦躁。
可他方才这般,倒令云暹有些怕了,他万一真的很将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这趟险途,便是难上加难了。
“如朝,有暮。你们先回去吧。晚些时候,我们商定了,自会告知你们。”云暹蓦地开口逐客。
云茧关有暮对视一眼,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退了出去。
厅中只剩出现云暹二人。
云暹起身,做到楚羡身边。
两人对视良久,云暹叹了一口气,捧起楚羡的脸,轻轻吻了上去。
楚羡双眸猝然睁大,瞳孔紧缩,一直到云暹的樱唇离开他,他才回过神来。
这个吻很短,似乎只有一瞬。
可就这一瞬,如光似电,击打在楚羡心上,发出震慑他魂魄的响声。
“你这是在做什么?”楚羡问道,他太需要一个答案,一个他等了太久太久的答案。
可是他终究失望了。
云暹的神情不见悲喜,淡然说道:“楚羡,我在紫微宫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心的。直至现在,我仍旧认为,天地**,再也无人同你一般,知我懂我。故而我从未后悔做你的幕僚、臣子,也从未后悔爱你。”
明明是这样热切的话,可楚羡明明听到,她的声音,是冷的。
“可我对你的爱意,已然放下了,这句话也是真心的。”云暹继续说:“我知道,那一世我倾心与你,你又受恩于我父亲,我下场惨了些,你便心有愧疚。这份愧疚或许还掺杂了动容,以及长久相处中的几次心意微动。经年累月下来,你便觉得,这是一份宿命的爱恋。于是人间地下,你深为求而不得所困,不得解脱。”
“你竟是这样想我的……”楚羡的眼睛里蓄积了泪水,可嘴上却带了笑,这样矛盾的情感出现在同一张脸上,一眼望下来,竟全是泣血的恨意。
云暹并不因他此时的相恨而畏缩,依旧云淡风轻地劝解着:“所以我们让这个困局,在今天结束,好吗?如果你一定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才能纾解多年苦痛,那你便拿去,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过了今天,我希望你还是从前的楚羡。还是那个心怀天下,但是为成大事不择手段的楚羡。这样的楚羡,反倒更让我信赖,入镜之行也会简单许多,你明白吗?”
云暹将话说得直白甚至残忍,但她知道,楚羡是聪明人,他会明白什么是对他们二人现下最有利的选择。
但下一秒,云暹便差点惊呼出声。
楚羡将她扛上肩头,向内室走去,扔在床上。
床榻之上虽然铺了棉被,但倏忽被甩在上头,难免还是生了些痛感。
云暹刚要起身,却被楚羡钳制住双手,以半卧的姿势,整个被钉在了榻上。
“楚羡你……”
“云暹,我从来不是君子,这是你自己选的。”
接着楚羡便吻上了云暹。
不同于云暹刚才的浅尝辄止,楚羡的吻发狠一般,宛如凶兽,他如饥似渴地攫取着她,先是双唇,继而是她的贝齿,再然后是她的香舌。
他的唇齿似是带着烈火,恨不得让她同他一同烧死在这沉积了两百多年的爱/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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