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宫装的女子走到殿前,抬手扶正歪掉的流苏步摇,姿态弱柳扶风。
她小心地打量四周后,款款走进来。
从她明艳繁复的打扮看,竟是个品级不低的妃子。
或许是气氛比和大臣谈话更轻松,六皇子的声音不再刻意压低,传出来的声音瓮瓮的:“不知父皇怎么想的,竟然免他跪拜,他也配?早就看他那副狂样不顺眼,这下可倒好。”
“殿下何须忧心,既看他不顺眼,使些法子让他消失就是。”
妃子的声音柔媚得让施挽芙的耳朵都酥麻起来,她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
“你以为我没有?”那位六皇子自知失言,不再继续,转而轻佻道,“你们女人就喜欢那样的。听说我们的薄太尉回京时,整个青楼的女子都掷帕相迎,可真叫满楼红袖招。”
听到充满香艳之色的诗句,施挽芙因为薄衍章被迫充当两人的**工具而深觉好笑,同时又惴惴不安。
他还真是命大。
很快,侧殿发出一些不雅的动静。
施挽芙愣住,旋即惊得脸颊发烫,撩撩头发挠挠鼻尖,然后拈着衣摆,尴尬得不知道该把手往哪里放。
薄衍章见她羞得耳垂鲜红,低声道:“这边。”
他没有绕过屏风,而是转身继续往后殿走。
她松口气,放轻脚步跟上,殿外的冷气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不知道薄衍章要往哪里去,只是闷着头一步一步跟着走。
好像过了十分漫长的时间,薄衍章终于驻足,她也停下。
阒静的宫道旁,难堪的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十分沉重。
梅香扑鼻,压得她难以呼吸。
薄衍章看到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打算说什么又归于平静。
她没有正眼看他,脊背挺得笔直,单薄地站在那里。眼角有点红,轻羽似的眼睫缓缓翕动,遮住了杏眼中一向晶亮的浅棕色眸子。
沉默片刻,她丹唇轻启:“我出来有些时候了,这就告退,九叔……请自便。”
薄衍章移开眼眸:“嗯。六皇子不会知道你来过这里。”
她毫不迟疑地转身,裙摆漾开一圈水波一般的弧度。
施挽芙心情沉重,薄衍章言辞间透露出的掌控力更是让她心惊。
一辆轮椅出现在宫道尽头。
薄煊远远看到一对意想不到的组合。
凌寒绽放的簌簌白梅下,他的妻子和叔父一前一后相隔不远,两人的脸色都不甚愉快。
薄煊明显怔了一下,示意小厮快些上前。
施挽芙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因施挽芙和薄衍章的脸色都不大好看,薄煊很难不怀疑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但转念一想,九叔恪守古训,妻子性格温和,这样的两人怎么可能发生矛盾。
他们之间的气氛竟然如此不融洽反倒更奇怪。
施挽芙进退两难,一时没想到如何解释当下的情况,到底有几分难以言说。
薄衍章隔着几步的距离越过她,在堂侄跟前驻足。
还是那副萧然的嗓音:“明垣是出来接侄媳的?也好,宫里忌讳多,不宜乱走动。”
施挽芙难得听到薄衍章一口气说这么多个字,其中倒有一半的话听着像在怨她乱闯误了他的事。
瞥一眼他的后脑,她有些不服,又不是她主动掺和是非的。
不过,既然他先发制人,就不需她多费口舌解释了。
“有劳九叔关照。”语气却听不出有多感激。他自动补全了那句话,想来是妻子不熟悉皇宫,误入不妥之处被带领出来。
她走过去,薄煊重重牵起她的手离开。
她的手被困得太紧,几乎有点痛意,本能地在薄煊转身之时顺势挣扎,却没有成功。
薄衍章就在后面,她觉得有几分不自在。即便她和薄衍章早已没有瓜葛,如今他仅仅是她丈夫的九叔而已。
浑浑噩噩地离开这条死气沉沉的道路后,一名圆脸小宫女小跑着接近,捧着一件斗篷,努力喘匀气说:“公子,夫人,这是宫内备着的御寒衣物,夫人是否需要?”
薄煊发现施挽芙的手和身体有恙的他自己一样凉。
施挽芙颇为意外,睁大眼睛来到小宫女面前,感激道:“那就多谢姑娘了。”不愧是宫里当差的,眼力和体贴都是一流。
小宫女脸一红:“夫人客气了,婢子可担不起,婢子只是一奴才。”
她利落地抖开样式并不出挑但十分厚实的斗篷,帮施挽芙系好,然后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精致的银手炉,小心地放到施挽芙手里。
施挽芙笑眼盈盈道:“暖和多了,谢谢姑娘。”她没带荷包,把手炉夹在肘弯,临时褪下一只累丝镯子塞到小宫女手里。
小宫女连连拒绝,甚至有些惶恐:“夫人使不得,这是婢子应当做的。”
施挽芙握住她的手:“你们平日当差当得好不也会被嘉奖嘛。”
小宫女不知该如何反驳。她被一只细腻白皙凉津津的手握着,时不时闻到细弱的幽香,抬头看着那张美丽的脸庞,脑袋晕乎乎的。
施挽芙捧着手炉,脚步轻快地离开。
走了一会儿,薄煊语带探究:“阿芙和九叔可是发生矛盾了?”
她条件反射道:“没有,怎么了?”说完才发觉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无事,只是看你脸色不太好。”
施挽芙摸了摸凉凉的脸,喃喃道:“大概是太紧张了。”
他微微皱眉:“阿芙似乎有点惧怕九叔。”
她呼吸急促了几分,在寒冷的空气中呼出一道白汽。
抱紧手炉,她若无其事道:“的确如此。平京城怕是找不出几个不怕九叔的。”
绕路转了一圈,他们竟又与薄衍章在大殿门口碰见,两拨人一左一右同时到达。
施挽芙和薄煊不约而同请薄衍章先行,后者面色无波地看了他们一眼,便算是打过招呼,径直进殿了。
施挽芙在王妃淡然的目光中面不改色地坐回原位,很快看到看到六皇子冠冕堂皇地回到了大殿。
她不可避免地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且很难不忆及某个人强横的存在感。
她没有再去观察薄衍章,他敏锐的洞察力已经两次将她当场抓获。
尴尬之余她有点后悔,当时年幼无知,捡到个人就毛手毛脚地将人拖回了家。大概是磕到脑袋,那人醒来时失忆了。
当然也说不定是吃了她乱塞的草药的原因,要不就是因为被药碗砸失忆的……
这样一想,他果真命大。
若她当初好好将人治好送走,岂不是能当太尉大人的恩人?
她暗暗惋惜,如今却是悔之晚矣,一桩好事到底结成了仇。
宫宴结束后,王府开始筹办接风宴。
不同于其他人的喜气洋洋,施挽芙只觉得一把大刀悬在头顶。
因为王妃一改往日的态度,将宾客帖子的任务交给了她。
她马上想到,薄衍章多年征战,没人清楚他的交游情况,少不得临时向他了解一番。
若是轻浮地派人去问,或者要求他把宾客名单送到疏桐院,未免托大,连王妃都不会这么无礼。
所以,只能她亲自去说?她脸一皱。
难道要让薄煊替她去找他的九叔?
几乎是这个想法冒出来的同时,她就否定了。
她并不迟钝,现在想来多少觉察到薄煊面对他的九叔时隐隐的不快。并且她不希望,事情都没弄清楚又去欠薄煊的。
思来想去,她急下贴子邀好友商议大事,到底如何才能不去面对薄衍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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