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二楼雅间。
裴言睿靠在窗边目光微闪,房内另还有一人气定神闲的坐在正中,全神贯注地执壶徐徐将茶水浇在金蟾茶宠之上,而门口那扇鸡翅木嵌刺绣花鸟曲屏处,正站着一个短打衣着家丁模样的人,躬身垂手将事情汇报完毕,等待吩咐。
“出去吧,继续跟着。”裴言睿吩咐道。
“是。”
门关,屋内只剩他兄弟二人。
“这位苏小姐,倒是有些意思。”裴言睿自窗边踱步回来坐定,见他如此,笑意又深了几分,放下手中的茶壶,从桌上拿了杯已经烹好的茶,一手清扇嗅茶香,挑眉,“四哥这般淡定?”
见对方毫无反应,不禁好奇,“你是真不急还是…”
后半句噎下没说,盖因方才飞刀自耳边划过,定在不远处后面的墙上。
“嘿嘿,四哥莫动怒,弟弟不是怕你是事情败露不好收场嘛。”裴言睿痞气十足,茶杯在指尖旋转,眼中毫无畏惧。
那一直专注泡茶,并无言语之人,抬眸扫了他一眼,轻声道,“多谢六弟好意。”
“四哥客气,不过张三无故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该不会死她手里了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裴行谦的目光依旧落在茶盏之上,只是难得的肯开口跟裴言睿说两句话。
“害,”裴言睿耸耸肩,“我哪里知晓,这不替四哥瞎操心。”
“知道是瞎操心就闭嘴,喝你的茶。”
“好嘞。”将茶一饮而尽。
只是他并不是什么消停的性子,安静了没一刻钟,复又挑起话题来,只不过不再围绕苏瑾,裴行谦便随他,自己依旧全幅心思放在烹茶上的模样,面前氤氲茶气模糊了他的面容,令人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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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去如意坊的消息不到一个时辰,挤已经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成了百姓闲谈之中绕不过去的话题。
这位‘第四任王妃’神秘面纱也被解开,当时赐婚旨意下,众人皆叹又一位可怜女子将要香消玉殒,只是不知这位会是何种死法。
今日苏瑾这般出其不意之举,倒是令众人刮目相看。
不愧是救过大皇子性命的女中豪杰,瞅瞅这自信的架势,竟然觉得自己能活过大婚。
有人不禁嘲笑:“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又丢银子又丢命,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
也有人感叹:“那么多银子给我多好,白白便宜了赌坊,我怕是一辈子都赚不了一百两,真真可惜了了。”
另有蠢蠢欲动者:“看她那么自信,要不要,跟着赌一把…”
结果话没说完,就被一圈人拦住了,人家当官的家大业大,你一小老百姓瞎凑什么热闹。
众口铄金,核心思想颇为一致:苏家大小姐就不能活过大婚,大家还是想想下哪天能多赚点儿,才是正经。
此事,裴子弈自然也已经知晓,只不过不是由百姓之口传入他耳,而是亲眼得见,此时他正在一条清幽小巷,对面赫然是方才在茶楼给裴言睿二人汇报的家丁,此时正已经伤的不成样子瑟瑟发抖缩成一团。
因着昨夜的缘故,裴子弈天还未亮便出门调查杀手之事,现在他身边没有得力的办事人手,晋忠身手虽好对他也忠心,但心智尚未成熟,像调查杀手背景这般复杂的事情他处理不来,况他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且离京多时,让他一个出来裴子弈都怕他走丢。
是以,裴子弈只能亲力亲为,只是他也久不在京,况且杀手身份本就非光明正大示人之事,即便是他想要调查也要先找出头绪才行。
边疆连年战争的熏陶,他已然不是当初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皇子,既然要找身份不得见光之人,他便想先潜入三教九流常去之处,看能不能寻些线索出来。
说来也巧,就在他调查寻访之时,遇到了苏瑾,并亲眼见证了苏瑾的高光时刻。
他不禁有些好笑,苏瑾与寻常女子太过不同,他怎么也没想到她还自己参与了自己的赌局。
好奇使然,他跟着苏瑾出了如意坊,先看看接下来她要去做什么。
然后,便发现了跟踪之人。
有些秘密,便浮出了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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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回家时已是傍晚,苏父早已归家,她去跟前点了卯便回了自己院子,丝毫没注意她那老父亲欲言又止的模样。
苏兴阖有些心事重重,女儿的壮举他在衙门处理政务时,同僚过来攀谈时,他就已经得知了。见女儿回来开开心心的,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也都憋回肚子里了,招呼庄氏母女吃饭,至于大女儿自然是她怎么开心怎么来。
苏茵心情相当好,赌局的事她也听说了,母亲身边的赖妈妈在府中下人处听见的,过来告诉她母亲,问要不要管管,她正好在母亲房里做女红,自是全听见了。
听完都快乐开花了,这么多人盼着苏瑾死,她甭提多开心,不但不让赖妈妈制止,还从自己体己里拿了些银子出来,让赖妈妈寻个可靠的去给她下一注添添喜气。
庄氏见女儿如此,也便由着,左右不过一日的赌局,拦不拦的问题不大,只吩咐赖妈妈多留心些别出大差错也就是了。
此时和父母一桌吃饭的苏茵,见父亲兴致不高,自是知晓因为何事,口灿莲花的哄着父亲高兴,一顿饭吃下来,苏兴阖的心情确实开解不少,临睡时便和庄氏感叹,小女儿确实越发懂事了。
庄氏自是赶着苏兴阖爱听的说,暗地里又替女儿要了些好处,在她心里茵儿的嫁妆当然越丰厚越好,苏兴阖许诺她的虽不少,但能趁机再多要些何乐而不为。
目的达到,庄氏终于心满意足的睡了。
今夜的苏府,每个人都没了烦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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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门房来报,南熹公主来了。
今日,苏兴阖休沐在家,正和庄氏闲话,苏茵也跟在一旁凑趣,听闻此信吓了一跳,一家三口忙急急地迎了出来。
公主身份尊贵,自是怠慢不得。
苏茵还隐隐有些激动,往日她和没机会和身份如此尊贵的皇室中人相处,若能得贵人青睐,那在与嵩哥哥成婚后,和那些高门贵妇们相处中,她也能多些底气。
等会一定抓紧时机跟公主多说几句话才是,苏茵如是想。
苏兴阖行完礼,便准备将裴南熹往正厅里让。
谁知裴南熹直接拒绝道,“我是来找瑾儿的,你们不必拘礼,只告诉我她院子在哪便是。”
苏兴阖听言,便准备让庄氏亲自送她过去。
一旁的苏茵连忙开口,嗓音甜甜道,“爹爹,母亲这些日子膝盖受了凉,不方便走动,不如让女儿送公主过去吧。”
说着,还朝裴南熹甜甜一笑。
裴南熹眉头一皱,心觉腻味。
她一向不喜欢这款的,苏瑾家的事她多少了解一些,得知她姐俩感情不错,碍于苏瑾的面子点头道,“也可。”
苏兴阖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便让苏茵替裴南熹引路。
苏茵的了应允,心里甭提多高兴了,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端庄地请裴南熹移步,两人便往苏瑾的院子去了。
苏茵心思微转,看样子苏瑾应该是上次应邀去祁王府和南熹公主攀上的关系,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能让这位高高在上的公主,亲自登门来寻她。
苏茵自然不会白白放过机会,此次必要使出浑身解数,给裴南熹留下个好印象,往后没了苏瑾也好来往。
是以,苏茵拿出在外交际时的人畜无害的甜美模样,借着苏瑾的由头跟裴南熹攀谈。
“上次家姐回来后,便跟我提起您,说您丰姿冶丽、仪态万方,我听着便不觉心向往之,今日一见才知您比家姐形容更胜一筹。”苏茵先拍个马屁,心觉身为女子,没人不喜欢被别人夸漂亮的吧。
裴南熹闻言,脚步一顿,奇怪的瞟了她一眼,而后继续向前,随口道,“哦。”
苏茵:???
哦!
这是什么反应?
还有刚才那一眼,怎么给她一种不好的预感。
知晓这位公主性格不同于常人,也不至于连夸奖都不喜欢吧?
苏茵再偷眼去看,裴南熹神色如常,依旧和刚才一般无二,安慰自己可能是多心了,于是又开口道,“公主如此风华绝代,又文采斐然,我曾有幸拜读过公主所作的梅花诗,其中《问梅》一首最是出彩,真真让人读过便令人寝食难忘。”
说完,苏茵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既然裴南熹对别人夸她外貌不在意,那转而夸才情,应该能合几分她的心意吧。
只见裴南熹面无表情,这次连眼神都没给她,张口道,“不是我写的,我不会写诗,别人作完硬安我头上的。”
苏茵:“……”
不是,这裴南熹是正常人吗?
但凡一个正常人,遇到这种旁人不知道不是自己做的,却能给自己长脸的事情,不应该尽力隐藏吗,怎么还自己暴露了?
她不说谁知道?
天晓得,这事可不是自己知道实情,故意恶心裴南熹的,完全是为了恭维,这下好了,整的跟自己故意似的,天还要怎么聊。
苏茵迅速寻找解决办法,脑门上都见了汗,她是要给裴南熹留个好印象的,要不赶紧找补回来,别说好印象,不记恨她就不错了。
“公主过谦,既有人愿意为公主扬名,也是您为人处事令人信服,大家才自愿牺牲的。”
裴南熹淡然道,“你要是公主,他们也愿为你牺牲。”
苏茵:“……”
窒息。
太窒息了。
苏瑾到底怎么跟这种人处成朋友的。
苏茵前所未有的脑袋疼,要不是不合适,她都想无脑门了。
一时间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只得闭了嘴。
她半天不说话,裴南熹倒是好奇的看向她,“你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吗?”
苏茵:“……”
大大的无语写在脸上,即便大条如裴南熹也看明白了。
她尴尬的咳了咳,倒也不是她故意这么说话,只是面对苏茵这款,她总是不自觉的更刻薄几分,原想着看在苏瑾的面子上,对这她妹妹软和些的,还是太生硬了吗?
见苏茵非常牵强的笑着,说了句,“公主玩笑了。”
裴南熹决定补救一下,也扯了个僵硬的笑,“听瑾儿说,你们虽不是一母所生,但亲近的如亲姐妹一般啊。”
苏茵险些来一蹶趔,心下大惊,公主对她如此,不会是替苏瑾出气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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