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水巷今日可算是热闹了。
成王府的长子娶妻,花轿还没进门,抄家的圣旨就先到了。
白皮太监捧着明黄色的圣旨,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尖着嗓子宣读成王十大罪状。
宾客们一脸懵逼,他们不过是来喝个喜酒,怎么就成了共犯了?
不少人跪在地上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时候,外面一阵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出去迎亲的成王长子顾行带着花轿回来了。
好消息,新郎官带着花轿回来了。
坏消息,家被抄了。
看着被御林军包围的成王府,顾行有点懵。
“怎么回事?”
身边的小厮上前去打探情况,刚一冒头就被一柄长枪顶了出来。
“大胆,何人擅闯成王府?”
“大人饶命啊,小的是成王府家奴”
声音落下,刚才还紧闭的大门朝着两侧洞开。
里面走出来一队全副武装的御林军。
领头的是一个小将军,平日里和顾行还有些往来。
“原来是金源兄,请问这是……”
顾行下马抱拳,试图打探一点消息。
金源闭了闭眼,只吩咐手下上前:“给我捆了”
几个如狼似虎的兵丁扑过来,把还没反应过来的顾行捆成了粽子。
“都带走,里头在抄家,都老实点”
“什么,抄家?”
外头顾家的家仆顿时慌了神,看到他们的大公子都被捆起来了,一时间成了无头苍蝇,到处乱跑。
成王府所有人都人心惶惶,乱成了一锅粥。
乱跑的下人们很快就被兵丁们逮住,捆起来和顾家人放在了一起。
不到一刻钟,里头圣旨传完了。
白皮太监带着几个随从,昂着下巴出了王府。
一声令下,兵丁们涌入成王府,开始抄家。
所有在场的宾客和成王家人,都被关在两处院子里,挤挤挨挨都在抱怨 。
成王脸色灰败的坐在地上,不住的摇头,谁人问起都不说话。
成王妃看着人也不好,好几次都晕过去,被硬生生掐醒了。
底下几个儿女,也都噤若寒蝉,可怜巴巴的围在父母身边。
这时候,顾行被人推搡着带了进来。
一看最有出息的大儿子来了,成王妃眼睛一亮,心里陡然生出希望。
“儿子,你去求求太子,你爹不过是娶了两个小姨娘,何至于此啊”
“哥哥,我害怕”
“公子,救救我们啊”
……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哭。
在成王妃的抽噎声中,顾行总算是搞清楚了事情原委。
三个月前,成王从春风楼带回两个妓子,收为了姨娘。
成王生性风流,府中姬妾无数,还偏爱寻花问柳。
那日吃醉了酒,和另外一个权贵为了两个异域舞姬争风吃醋,大打出手,闹出不小的笑话。
当时还有一个酸孺写了几句打油诗。
“争风吃醋成鼠辈,胸怀广阔亦坦然。”
“即得清醒成栋梁,也得糊涂做圣贤。”
权贵之间这些腌臜原本没什么,但是问题就出在这俩人的身份上。
彼时大梁正和东边的羌国打仗,金源的父亲金老将军亲自领兵,结果吃了败仗,折损十万兵马。
皇帝大怒,下旨彻查,查来查去,就查到了这两个姨娘身上。
原来,她们的真实身份是羌国的卧底,专门潜入王公贵族的府邸,盗取机密情报。
这次她们偷走了大梁的边境布防图,这才让大梁打了败仗。
一切的源头竟然是成王府。
怪不得金源看他的眼神像是淬了火。
“那两个奸细呢?”
顾行看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爹,心里无悲无喜。
这确实像是这人能干的出来的事情。
身居高位,荒唐又无能,暴戾又愚蠢。
“被带走了……”
“她们不是奸细,这是陷害”
刚才还闷不吭声装死的成王扑了过来,红着眼眶瞪着儿子。
顾行看着自己的亲爹,都死到临头了,还在想着女人,心里失望至极。
“父亲这话留着和陛下说吧”
话还没说完,门外传来一阵女子的尖叫:
“啊啊啊啊,放开我,我要回家”
“我还没拜堂,凭什么不放我走”
“姓顾的作死,关我张小田什么事”
不多时,一个穿着红色里衣的年轻女子被扔了进来。
女子骂骂咧咧的爬起来,一抬眼就看到周围或坐或站的顾家人。
她冲着中间那个和她穿着同款红色里衣的年轻人眨眨眼。
“你是我未来的夫君对吧,你出去和他们说一声,我是无辜的”
“我们没拜堂,不算夫妻,放我出去吧”
门外人来人往,兵丁们搬着各处的箱笼进进出出,时不时有桌椅被踢翻倒地,花瓶砸碎的响声。
三小姐养的一只鹦鹉受了惊,刚想往外飞,就被一巴掌扇到了地上。
一双大脚踩上去,片刻就只剩下一片薄薄的血肉。
看到爱宠的死状,三小姐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顾家的主子们沉默的看着乱糟糟的府邸,心里生出巨大的绝望。
偏生张家的小姐还在上蹿下跳,嚷嚷着要回娘家。
按照大梁的律法,确实罪不及外嫁女,但是儿媳妇可是板上钉钉的自家人。
顾行被吵的不行,冷声打破她的幻想:“恐怕不行”
张小田愣住了:“为什么?”
顾行残忍的看着这个这个差点要成为他妻子的女人,再度出声:“因为你我是圣旨赐婚”
圣旨赐婚,再无转圜余地。
无论她有没有进门,都只能算是成王妃的嫡长媳。
说句难听的,要是这会子顾行被砍头了,她这个未过门的妻子,也得跟着陪葬。
听说这道赐婚圣旨,还是张家主母亲自进宫求来的,不知道她是真的为了女儿长脸,还是另有目的。
张家这次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净,很难说没有提前得到消息。
想通这一层,顾行看着张小田的眼神带了一丝怜悯。
这个呆瓜,被自己娘家卖了都不知道。
都不用细想,张家现在肯定和张小田断绝了关系,那位高风亮节的张大人,说不定还会大义灭亲,给张小姐带一瓶毒药。
成王府底蕴深厚,抄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整明白的,负责登记的公公大方的把不相干的人都放回家去。
剩下的顾家人,则被丢进了大牢里。
因为成王是皇室中人,他的家眷只能先关到宗人府里。
负责宗人府的是皇帝的亲大伯,忠亲王。
关于成王是否真的通敌卖国,这事儿还缺乏实质性的证据,皇帝也是因为边境打了败仗,心里不舒坦,想要来个杀鸡儆猴。
成王不凑巧,就撞在了枪口上。
那两个舞姬,一看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主,他倒好,自己往坑里跳。
京中消息灵敏的人家,纷纷约束底下的子弟,唯恐自己也沾染上通敌叛国的罪名。
昏暗潮湿的地牢,墙壁上的油灯是散发出微弱的光。
旁边武器架上放着一些陈旧的,沾染着褐色血迹的刑具。
一帮龙子凤孙看的心惊肉跳,缩在一起不敢发出声音。
忠亲王安慰着牢里的侄子,心里暗暗叹息。
“你们暂且先忍耐一番,陛下这几日心情不好”
顾家的子孙越来越不像个样子,早就没有先祖开辟山河的勇气和魄力。
一个个沉迷在温柔乡,不是养戏子,就是斗鸡走狗,惹是生非。
他这个宗人府的长官,早就看透了这帮子烂人。
一整个成王府,也就侄孙顾行还看着像个样子。
可惜……
忠亲王摇摇头,捋着胡须走了。
大牢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宁静。
女眷们挤在一起低声啜泣,连哭都不敢大声。
男人们也都蓬头垢面,唉声叹气的坐在地上。
过了没多久,那两个舞姬被扔了进来。
浑身血淋淋的,只剩下一口气,一动不动的趴在牢房门口。
要不是微微起伏的身影,还以为是个死人。
看见害全家人下狱的罪魁祸首,成王妃红着眼睛扑了过去,抓着其中一个的头发就往地上撞。
剩下的一个还想救同伴,被后面扑上来的三小姐一巴掌扇到了一边。
“啪”
“贱人,你们害我全家,我打死你”
昔日优雅的贵妇人,现在披头散发,红肿着眼眶,状若厉鬼,死命掐着手下的罪人
很快,血流了出来,浓重的血腥味吓晕了好几个丫鬟。
成王动了动嘴皮子,想要说些什么,奈何成王妃已经疯了。
她扯着被血浸透的长发,直接把人拖到了成王面前,指着指着手下姨娘的脸,笑盈盈的问自家男人:“王爷,这不是你的心肝宝贝小姨娘吗,你躲什么?”
“疯子,疯子,滚开啊啊啊啊”
成王被怼到眼前的女尸吓破了胆,双脚乱蹬直往后退,不一会儿就退到了墙边。
成王妃此刻恨不得把这个男人千刀万剐。
自己没用就算了,脑子蠢笨如猪,还给家里招祸。
长子好不容易要娶妻,她都快熬到头了,他还在给她拖后腿。
“对啊,我是疯子,我被你们逼疯了”
“你不是非她不娶吗,我成全你们”
说罢,成王妃把手上的女尸扔到了成王身上。
成王拼命挣扎,奈何被酒色掏空的身子根本没什么力气,心如死灰的看着昨天还鲜艳明媚,今天就苍白青灰的女尸狠狠砸在自己身上。
成王府所有女眷都看呆了。
这还是她们温婉慈祥的成王妃吗?
这明明就是女罗刹!
张小田看着眼前的闹剧,心里对这个准婆婆倒是多了几分佩服。
再看成王那个尿裤子的怂样,心里一阵鄙夷。
在成王妃准备把另外一个也如法炮制扔在成王身上的时候,一直坐在一边假寐的顾行出手了。
不知道哪儿飞出去一颗石子,精准打在了成王妃的穴位上。
成王妃软倒在地。
“三妹,照顾好母亲”
顾行冷冷的看了一眼成王,对方心虚的撇过头去。
牢里多了两个死人,总不能就这么放着吧。
现在天气不算特别炎热,但是气温也不低,不尽快处理,恐怕会吓死所有人。
很快,狱卒就过来了。
看完这里的情况之后,转身去上报去了。
大牢处理尸体一般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从后门拉上马车,一卷破草席直接扔去乱葬岗。
要是有家属的,就在后门拿钱赎人。
夜幕很快降临,大牢里更加昏暗了。
墙上的燃起了火把,空气中一股浓浓的霉味。
三更的梆子声响了三下,两个专门拖尸的狱卒进来了。
开门的狱卒打着哈欠:“快点,别墨迹”
说完捂着鼻子让到一边。
拖尸的狱卒是最低等的存在,一般人都不愿意接触他们,怕染上晦气。
两个狱卒低着头,戴着面巾,看不出长什么样。
就在两人准备拖人的时候,牢里的壁灯灭了。
大牢陷入黑暗。
狱卒瞬间警觉:“怎么回事,灯怎么灭了?”
另一个狱卒很快过来点上了灯,感受了一下入口灌进来的风,咒骂道:“妈的,这风真邪门,咱们得小心些”
这时候,两个拖尸人分别拖着一具尸体,正在往外走。
“等等,检查”
点灯的狱卒盯着地上的草席,又看了一眼依旧低头的拖尸人。
“强子,你也太谨慎了”
“谨慎点好啊,这些人胆子可大得很”
强子弯下腰,翻开两个草席,确认里面确实躺的是两具尸体,这才摆手放人。
狱卒拖着草席,快速离开了大牢。
宗人府的后院,停着一辆蒙着黑布的马车。
赶车的车夫戴着斗笠,把脸遮的严严实实,正小心的观察四周的情况。
很快,门开了,两个人拖着两具尸体出现在了后门口。
几人麻利的把尸体拖上马车。
车夫一甩鞭子,马儿吃痛,扬起蹄子飞快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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