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狱，洛玖卿知道，因为她也经历过炼狱场，在入场之前她和酉酉根本不知道，炼狱的规则是全场只有一人能活着出去。
在炼狱场中倒下的人，即便没有被杀死，也会被千杀阁处置掉。
她们还满心欢喜地计划着，要如何联手对敌，要如何一起手牵手从炼狱出来，正式进入千杀阁。
酉酉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炼狱场上她必须对自己动手的？
或许就是从进炼狱前，她突然频频身体不适，故意躲着她时起？
可是那时的她，只想快快通过炼狱场，堂堂正正地与季玄一样成为千杀阁杀手，根本没有注意到酉酉的不对劲。
是她太差劲了，所以才害死了酉酉，否则她们一定能想到两全的办法。
洛玖卿平复了些心绪：“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磨刀石？”
至少在酉酉死后，再也没有听说过这个词。
“而且，如果红鸢是磨刀石的话，她为什么还活着？”
夭英摇了摇头：“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都是从我师父那听来的只言片语，好像就是因为当初有两对磨刀石与尖刀破坏了这个规矩，又或许是因为尖刀和磨刀石的身份本就是秘密，没有被我们知道而已。”
洛玖卿不这样认为：“说是保密，可是红鸢的磨刀石身份不也被人所知了么？既然这些年完全没有磨刀石的传言，或许是新阁主放弃了磨刀石试炼的办法。”
新阁主是大约七年前才上任的，就在洛玖卿入阁之前，如果酉酉是她的磨刀石，那便意味着她是新阁主曾经选定的尖刀，可她并未得到过阁主的特别青睐，甚至于直至今日，她都没有见过阁主。
或许她就是一把失败的尖刀，因为她的失败，也让新阁主看出了磨刀石试炼法的失败，从此便不再选磨刀石与尖刀了？
又或者选她的不是阁主，而是季玄，那时候酉酉跟她几乎形影不离，她怎么可能有机会与阁主经常接触？但季玄却不同，那个时候，他每天都会来看她，有大把的时间与酉酉说话，所以酉酉对季玄又敬又怕，只要他一来，她总像变了一个人。
洛玖卿突然感到一阵彻骨寒意，如果，是季玄间接害死酉酉的呢？
“……娘子，娘子，你怎么了？”夭英见她失神，将她唤醒。
洛玖卿看着夭英关切的眼睛，回过神：“我没事。”
“娘子，你的脸好苍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府医？还是你的伤口又痛了？”
“我真的没事。”洛玖卿扯动嘴角笑了笑，却不知道自己这个勉强的笑，比哭还难看。
“我还是去叫府医吧。”夭英转身欲走
洛玖卿扯住她的衣袖：“别去，夭英，不要去。”
洛玖卿抓着自己的衣襟，张着嘴像濒死的鱼深呼吸几口，胸口剧烈起伏，她垂着头，松开了捏着夭英衣袖的手，那只手无力地垂下，然后狠狠抓着被褥，声音听上去令人心碎：“我只是突然有些害怕。”
夭英扶着她的肩头：“娘子，你若是担心，这次任务让我来吧。”
洛玖卿摇了摇头：“不是怕这个。”
她抹去眼角的晶莹，抬头用近乎绝望的目光看着夭英：“我是害怕，自己这些年可能信错了人，活得糊涂。”
夭英笑了笑：“那怕什么啊，现在认清也不晚的。”
夭英坐在床沿，声音莫名温柔：“毒疮发现得越早，清除起来才越快，娘子应该高兴，如今看明白了。”
就怕这毒疮已经深入骨髓，无论如何挖，都痛不欲生。
洛玖卿的睡意被闹没了，跟窦丛璋联手救红鸢，首先得跟窦前辈联系上：“夭英，王爷是不是没吃饭就走了。”
“没吃。”
洛玖卿将枕头丢开，起身穿鞋：“收拾收拾，咱们给王爷送饭去。”
“这次还要李纪做么？”
“不用，咱们去鸿福楼。”洛玖卿决定对王爷好一点，这次就不让他吃那些难以下咽的食物了。
从鸿福楼买了招牌菜，王府的马车将王妃送到大理寺，门外的守卫毕恭毕敬道了安，领头的让王妃稍等，他亲自进门去请示王爷。
片刻后，陈繁与他一道儿出来。
“王妃，您怎么来了。”陈繁赶紧将王妃往里请，却没带她直接去见王爷，而是带到了王爷平日休息之处。
陈繁奉上茶盏：“王妃，王爷此刻在忙，您先在此休息片刻。”
“等等。”洛玖卿出声叫住他，“小陈统领，我是来给王爷送午膳的，这可等不得，再等就成晚膳了，而且凉了就不好吃了。”
“可是……”王爷在审要犯，他万不敢此刻去通禀，更何况今日抓到要犯后，大理寺密狱戒严，不许人随意进出了。
早些时候，王爷刚将王妃送回王府，抓住千杀阁红鸢的消息便传了回来，王爷大喜，饭也顾不上吃就赶来大理寺。
大理寺热热闹闹的，还多了个意料之外的人，沈骁风从夙州回来了，今日的抓捕，要不是关键时刻，沈大侠出手，还真要让红鸢跑了，来策应她的人功夫极高，且狡猾，沈骁风制服红鸢后，再去追那人，已经迟了。
沈骁风本想汇报夙州的事，王爷止住了他的话头：“夙州之事晚些再说。”说完匆匆去密狱审红鸢。
沈骁风欲言又止，夙州的事也不是小事啊……
“小陈统领，要不然你带我到画一堂？我在那里等王爷，王爷若是责怪，你只管推到我身上，王爷就是再忙也不能不吃饭啊？”
洛玖卿的话听得陈繁动容，王妃这完全是关心王爷的身体，都不顾自己被王爷责罚啊。
他和兄长跟在王爷身边不就是要保护王爷，照顾好王爷么。
“好。”
陈繁带王妃往密狱方向去，绕过中庭时，碰上正百无聊赖等王爷的沈骁风。
沈骁风盯着王妃看了一路，离得远了，洛玖卿才问：“刚刚那位是？”
他看她的目光好奇怪，有些探究，有些……怜悯？
可洛玖卿确认自己不认识他。
“那是沈大侠，暗中保护王爷的人，平日不太露面，所以王妃不认识，王妃莫要怪罪，沈大侠出身江湖，所以不太懂规矩。”陈繁也看见沈骁风看王妃的目光了，他拼命给他使眼色，想让他挪开眼睛，哪有暗卫这样盯着王妃看的，太失礼了。
洛玖卿摇了摇头，浑不在意：“不会。”
那人武功之高，只怕还在夭英之上，褚青晏身边真是卧虎藏龙。
洛玖卿庆幸自己选择了与褚青晏合作，而非与他为敌。
刚转入密狱牢室间逼仄的通道，迎面便遇上了王爷。
褚青晏浑身是血，手上还拿着柄带血的鞭子，他面色沉静，眸子里似一滩古井般平静无波。
洛玖卿乍一眼看他这样，心里一揪，以为他受伤了，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他身上血并非他自己的。
她望了望他身后无垠的黑暗，沉重的呼吸夹杂着痛楚的抽气，似乎正从哪间牢室里传出，血是犯人的，是红鸢的么？
洛玖卿想象不出褚青晏对人用刑的模样，朗月一般无暇的他，是怎样忍受这牢室里的阴暗血腥的。
褚青晏显然也不愿她看见自己这个模样，在看见她的瞬间，眸中闪过一丝错愕，然后慌张地将右手藏在身后，顿住脚步，皱眉斥道：“陈繁，谁让你带王妃来此地的。”
王爷的声音像一簇雪，将陈繁定在了原地，遍体生寒，他支支吾吾道：“王爷，我、我……”
洛玖卿忙上前两步：“是我要小陈统领带我进来，我……”
她将食盒递到褚青晏的面前：“我来给王爷送饭的，王爷还没吃午饭吧。”
褚青晏后撤一步，躲开她明澈的目光：“我不饿，王妃先回去吧。”
洛玖卿垂下手，眸光也暗淡下来：“王爷不喜欢我来找你么？王爷不想吃饭，那王爷答应的，白日要陪我的话也不作数了么？”
褚青晏心一揪，有些后悔，他为何要如此冷淡地赶她走：“你先去画一堂，我马上过来。”
“我不要去了，我回去了，我不想惹王爷不高兴。”洛玖卿将食盒塞进陈繁怀里，转身要走。
褚青晏在身上擦了擦手，拉住她：“我没有生气。”
“还说没有生气，王爷刚刚都凶我了。”
“我没有。”
洛玖卿回头盯着他，褚青晏坚持：“我真的没有。”
洛玖卿这才露出点笑意，回身双手拉住王爷的手：“你没有什么？”
“没有不高兴，更没有凶你。”
洛玖卿刚明艳了些的眸子又黯淡下去：“原来我来，王爷只是没有不高兴。”
“不是。”褚青晏急道，“你来，我很高兴，只是不想你见我这样。”
王妃的双手因他而染上血迹，他的身上也都是血污，如何能擦干净手。
洛玖卿看见他落在她手上的目光，她从怀里掏出丝帕，仔细替他将手上的血迹擦干净，抬起明艳如骄阳的眸子，笑似三月花：“手上有些血迹有什么关系，擦干净了不就好了。”
擦完后，她对上他有些出神的目光：“好了，王爷先去忙吧，我在画一堂等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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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磨刀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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