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内,采儿正拿着灰锹子拨火盆里的炭,阵阵暖意布满整屋,只见彩鸳搓着手进来,脚一跺,笑道:“太太,周大哥收租队伍要进城了,不消半个时辰,准来报道。”
一听秋收归来,王夫人命道:“周瑞一到,便引来这。”彩鸳连忙答是,便退出屋去。
果然不出彩鸳所料,不出半个时辰,周瑞一身风尘仆仆兼黝黑不少,一进屋来,卷席了一阵冷风进来,连忙朝着王夫人请安,一同前来的还有二房的大管家林之孝、账房元豹。
王夫人唤人搬了椅子于林之孝,递了杌子给周瑞、元豹坐,几人再三推辞后坐下,周瑞笑道:“太太,这回秋收银两可是足足有三千六百两,小的在城里兑了银票收着。”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和账本,还有一小本子。
只见林之孝惊呼道:“这可比往年还多了不少。”
林之孝一言并非指四座庄子的农田房舍收租比八座总和多,而是相比分家前八座庄子的一半还要多。
“周瑞兄,这如何做到的?”账房元豹接过了账本,略略一看,只见每家每户都交足租金,不似往年拖欠都占三四成。
周瑞起身朝着王夫人恭敬地抱拳,而后解释道:“多亏出发前,太太命人拿来分家清单拓本,盖了官印,说给知县大人。起初小的也不知何意,谁料到了庄子处,恰逢征税之时,我将此物交给知县大人,大人一拍大腿问道:’庄子农家有几户?‘,我一一据实告知,大人说:’已知晓尚书大人的意思,这便办妥。‘我稀里糊涂地出来,便听官差说是免了老爷名下所有庄农的征税,我才回过神来。庄农一听免了征税,自是有余钱交了租金,甚至为表达对老爷、太太的恩典,合伙一起送几车土特产,我求琏二爷写在这小本子上。”
其余等人一听,也忙着说王夫人神机妙算。
王夫人笑了笑,她确实命人给周瑞分家清单拓本,本意也只是让知县知晓分家之情,没料到贾政升得一品大官,居然能让四座庄子免了征税,也算是意外之喜。
正所谓‘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既然贾政名下的田产可减免赋税的优待,那商铺等产业不也等同待遇?
王夫人还未细想,便被采儿递上来的小本子打断了思绪,翻开一看,实际周瑞口中的‘几车土特产’言不及实。
当初周瑞与贾琏南下时,两辆马车、一辆大敞车、还有一辆赵姨娘的马车罢了。如今归来之时,周瑞还额外雇佣了三辆马车、七辆大敞车,要知一辆大敞车所装载容量可比得上两辆马车。
小本子上登记也并非只有普通土特产,五谷杂粮、野味不说,就连山上采摘的菌菇、榛松等物皆有,柴炭、各色干菜各堆辆车,其余不多赘述。
王夫人也不得惊叹道:“这般孝敬,都赶上过年时节。可是今年收成好?”
“太太,正是如此说。今年年成好,又免了税,大家也都愿意过个好年。等庄头年前送来的货色,恐怖只有极好,不会差的。”周瑞笑道。
王夫人一听也放心,喊着几人将银两、货物该入账房、仓房都入了去,又让采儿陪去点数,若是见得好的便挑出来,以便安排送礼。
几人连忙磕头退去,各忙各的,周瑞交了差,又得了王夫人赏银十两吃酒,美滋滋地回自家院子。
而相比二房的其乐融融,邢夫人等不及贾赦回府,便唤人念了一番账本,方觉租金未得十足十,不禁气道:“如何有四五成拖欠租金?再这样,还要给他们种下去吗?”
一见贾琏归来,连忙揪着问了情况,只见贾琏漫不经心地答道:“周瑞早跟我说过不乏租户征税后交不上租金,待他们春收时一并补上即可。向来都是如此,大太太可别为此而恼。”
“向来如此,便对了吗?”邢夫人恨铁不成钢,忙道:“你读过书的,你算算这数,拖了大半年的银子,在我手上那可要翻倍了。”
贾琏笑道:“翻倍?莫非大太太有个聚宝盆不成?”
邢夫人自是说不出放印子钱一事,转而问道:“那房也是如此?”
贾琏没甚心机,倒也实诚道:“四座庄子都免了征税,租户们反倒交得上银两,为了感谢叔叔婶子大恩大德,可送了不少东西。”
这话一听,如同干柴遇上烈火,匉地一声便着了。
而王善保的偷摸凑着邢夫人耳朵说了几句,一听二房有十几车载回,忙问道:“那我们呢?”
“我们连租金都收不齐,哪还有东西交来?”贾琏耸肩说道。
这下可不止**,而是火上浇油。
只见邢夫人双目瞪得老大,鼻子呼出的气似火,闹腾道:“莫不是分的四座庄子有问题,我去找他们换去。”
贾琏连忙拦住,劝说:“大太太消气,这事本就与地无关,征不征税是朝廷的事,又不是叔叔婶子一句话的事,你去了可不是闹笑话。”
但邢夫人耐不住二房比他们滋润,气呼呼地坐了下来,破口大骂了几声。
索性贾赦听闻贾琏归来,早早回了府,不分一丝注意给邢夫人,笑着拍了拍贾琏肩膀,大声道:“琏儿如今也担当了,明年开春后,我找人疏通好关系,给你买个同知,明年不也就少征点税。”
贾琏听后连忙拜谢贾赦,耳里又听到邢夫人嘀咕着‘免征税的钱不知多早晚才能抵得过买同知的钱’,父子俩故作不在意。
直到贾赦开口要把屋里丫鬟献珠给贾琏当通房,贾琏喜色于脸上,更比买同知还高兴。
“老爷,这太早了吧。”邢夫人早知贾琏与献珠有首尾,但也担忧年纪小便纳了通房,传出去可就是年纪轻轻贪色。
贾赦不置可否,冷笑道:“如何早?我当初十六都有几个通房,琏儿也就一个,我还嫌少了。”
邢夫人冷哼了一声,道:“老爷,珠哥儿比琏二大,也没见他有。要是被老太太知道了,岂不好。”
“别整日拿老太太来压我,如今这我最大,我给琏儿便是给琏儿,无须多讲。”贾赦撂了话,不顾气得跳脚的邢夫人便出去,贾琏见状也悄溜走了。
邢夫人拿着帕子啜泣,心道:这屋里一个两个都当我好欺负,倘若我身在二房那,岂有这等气可受。
如此一想,淬了毒的双眼一闪,用帕子按了按眼角,让人唤了两三个小丫鬟进来,嘀嘀咕咕讲了一番话后,笑道:“我不好过,你也别好过。”
而夹杂在东院、西院之中的奶娘居住处,宋奶娘也十足苦恼。自从王熙凤叮嘱她寻手帕之后,她日夜都去外书房溜达,书房外都瞧了个遍,就未见一角手帕的影子。
若是她碰到王熙凤问是否记岔,王熙凤便是一脸生无可恋,又拉着秦可卿作证,不得不让她再去寻个仔细。
贾政往常在府上常常邀请外男贵客在外书房,宋奶娘这等身份本就不能冲撞了贵客。好在听得贾政今日要外出个把月,宋奶娘便打定主意,夜里潜入外书房里头瞧一瞧。
贾政一出门,外书房伺候的小厮也跟随着去,只听王夫人吩咐丫鬟婆子闭门便是,白日打扫和检查一番,夜里自是无人守着。
说巧不巧,今夜探访外书房不单单是宋奶娘,还有被邢夫人鼓吹一番的小丫鬟灵儿。
只见宋奶娘拿着烛火照了个遍,心里止不住怀疑:莫非真是表姑娘记错了?这里外可都没有帕子。
宋奶娘仍不死心,拿着烛火再照下外头,不料,赫然一条白色丝帕便在书房门槛外,宋奶娘大力揉了揉眼睛,依旧在那处,心一惊:老天爷呐,三番五次寻了个遍,这么就在此处?
三步作两步走,宋奶娘忙不迭捡起了手帕,还未细瞧,就听到柱子处小声惊呼,大喝道:“是谁!”
不见有人现身,倒听到脚步慌乱逃离的声音,宋奶娘一手拿着手帕,一手拿着蜡烛,脑子还未有想法,脚上先行,快速朝着脚步声处追去。
烛火早就迎风而灭,宋奶娘目光如炬,见身影躲闪,更是铆足全力,一拉一扯,瞧见了来人模样,正是东院那头的丫鬟灵儿。
“你到书房何意?”宋奶娘起初只觉得灵儿小偷小摸,见面色、耳朵涨红,眼神不住地飘向她手中的手帕,心一疑,拿起手帕细瞧,哪里有绣字,只得一对鸳鸯戏水。
见此,宋奶娘哪里还单纯往偷摸去想,冷哼了一声,揪起灵儿的头发便往王夫人院里去,便咒骂道:“你这小蹄子,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地盘,也敢在这撒野。”
秋冬交际,除了巡逻婆子、小厮之外,各个院落都闭门取暖,一路上也未见有人。
灵儿边喊疼边求宋奶娘饶过,宋奶娘心里一火,啐了一口,道:“平日里见你乖巧模样,不成想是黄猫黑尾,满肚子花花肠子。如今按名捕捉,人赃并获,没一个逃得脱。”
注:诗句来自宋代·汪洙《神通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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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八十章 恼邢氏起恶意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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