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事情这就结束了?
那个刘黑皮看着滑不溜手的,谋划了半天的事,他会就此作罢么?
崔兰愔有些担心。
虽听白袍男子话里透的,还有后手制住那刘黑皮不敢轻举妄动,可万一呢?
她想离开孟家,却不想背着不好的名声离开,那样后面弟妹们的婚事更会举步维艰。
怎么这么难呢?一家子陷在泥潭里拔不出脚了一样。
叩地一声,跟着又是两声连叩,将崔兰愔从思绪里拽出来,就见那位赵爷扔下句“给牌子”,眼神迷离着走出了包房。
白袍男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从怀里摸出枚小小的雕着白麒麟,非木非铁的牌子递过来,“虽说借刘黑皮几个胆子他也不敢,防着万一,但有事,夫人使人拿着牌子到正阳门外东河沿临街上的南北货行传个话,我自会出面料理,夫人安心就是。”
这下再好没有了,“多谢费心。”崔兰愔褔礼,想想又道,“灶间应还有些红豆酥,若不嫌弃,装上些途中也可充饥。”
瞥见桌子上的空碟子,白袍男子点头,“那就劳烦夫人了。”
不用崔兰愔多说,张贵引着白袍男子下了楼,给灶间余的红豆酥都装上,将人恭送走了。
拖了这么会儿,已比往日回去的时辰晚了不少。
顾不上压惊,主仆三个匆匆坐上马车回了庄子。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马车才驶进庄子,就见丁香满脸焦急地在庄口的老槐树下等着。
不等马车停稳,她两步过来掀起帘子上来,“小姐,杜妈妈来了。”
崔兰愔皱眉,“来了有多会儿,为的什么事?”
“才来没多会儿,她不肯说为的什么来。”丁香摇头。
“她没怀疑吧?”
“没,我瞧着早过了小姐平时回来的时候,怎样的事也该回来了,就编话说庄子里有人家新生的小奶狗,小姐瞧新鲜去了,冬青搁那儿陪着,我借着来喊小姐回去就来这儿等着了。”
“对应的不错。”崔兰愔夸道。
沿着碎石路,马车很快到了庄子最里面的院落前。
丁香三个扶着崔兰愔下了马车,院子里耿顺家的听到动静迎了出来。
小声告诉说,“少夫人放心,咱们院子里的嘴都紧,任杜妈妈怎么打听都没用。”
“是耿嫂子管的好。”崔兰愔点头。
得了肯定,耿顺家的步子都轻盈起来。
庄里院子没那么些花哨,还要分里外院的,进了大门,穿过前厅,后面就是住人的两进院子。
崔兰愔喜静,又喜欢后院引进来的那汪溪水,就住在最里面的院子里。
冬青陪着杜妈妈正等在屋前的游廊下,及至崔兰愔走上来,她才虚迎半步,福礼道,“庄户人家粗鄙,少夫人可别被冲撞了,还是少去吧。”
崔兰愔回了半礼,“闷在屋里总要七想八想的,出去散散心境也能开阔些,自家的庄子哪个能冲撞我,妈妈说是不是?”
她要想,能给人哄的高高兴兴的,可换了孟家上下,她不乐意。
被不软不硬地顶回来,杜妈妈也只能受着,换了笑脸附和道,“是这么个理。”过来扶着崔兰愔进了屋。
等崔兰愔坐到临窗的炕上,让她上坐,杜妈妈哪还敢倚老卖老,只在炕边的一张椅子上搭边坐了。
崔兰愔见了孟家人心里就不爽快,客气一句就不提了,转问,“杜妈妈来是?”
“少夫人这两日收拾收拾,初九前得回府。”杜妈妈回道,“是这么回事,前儿卫王奉了陈太后回宫,陛下高兴的什么似的,也是巧了,十二日就是陈太后的寿辰,陛下的意思陈太后这么些年都在行宫静养,他虽知不扰了陈太后的清静才是孝顺,只心里还是下不去,现陈太后愿意回宫了,这回的生辰一定要热热闹闹地庆贺下。”
崔兰愔不耐烦听她啰嗦一大堆,“那一日都要给进宫给陈太后贺寿么?”
“是,文武百官都要携家眷进宫贺寿。”杜妈妈怕她不愿意,晓之以理道,“宫里年宴时少夫人就抱病了,这回再躲了,免不了会引来说三道四的,孟家在京里根基还浅,万一哪个说咱们骄狂就不好了。”
“是呢,小姑正要说亲的时候,不好误了她。”崔兰愔笑道。
“少夫人见事最明。”杜妈妈讪笑着,她从不知崔兰愔这么刁钻,无准备之下,竟是句句都被拿捏住了。
崔兰愔端起茶盏,“我晓得了,会赶在初九回去的。”
杜妈妈这会儿顾不得计较她的无理,忙站起来,“谢少夫人体恤,夫人那边还等着,少夫人若无事,我就回去了。”
“用了膳再走吧?”
“府里一堆的事,不好耽搁了,车里带的有点心,饿不到我。”杜妈妈可不是没眼色的。
艾叶跟出去送到了门外,看着马车走远了才回来。
屋里,崔兰愔就势歪靠在炕上的秋香色带暗纹的引枕上。
桑枝端过温的恰好的一盏茶,崔兰愔略坐起,就着她的手一饮而尽。
几个对自家小姐的不拘小节早已见惯不怪,丁香过来接过茶杯又续了一杯,放到炕上的雕喜鹊登枝纹的小几上。
“小姐,我给你压压惊。”桑枝转到崔兰愔身后,手法娴熟地给她按起肩颈后背。
冬青和丁香忙问,“真有事了?”
崔兰愔脸埋到引枕里,这才活过来一样喟叹,“嗯,差点卷进了江湖仇怨,一切都不用忙了。”
冬青和丁香吓了一跳,拉着桑枝问了详细后,跟着一阵后怕。
“小姐,茶铺子还是转出去吧?”
“等陈太后寿宴过了,就叫张贵着手去办。”
“小姐,你不说以后轻易不回城了,逢着什么事都要抱病么?”
桑枝四个都是从伴着崔兰愔长大的,名为主仆,实和姐妹一样,又陪着她到了孟家,于她荣辱与共,有什么想法她从不瞒着几个。
“这回不同,往年听祖母说过,当年她和静妃很是走动了一阵。”
富贵人家互相结亲,绕来转去的,京城多少人家都能沾亲带故了。
大家的小姐从小就被教着熟知自家有哪些姻亲,多的论不过来,起码五代之内的亲戚关系是要理明白的。
身为崔兰愔的贴身婢女,四个跟着也知晓了不少。
崔兰愔一说,就都想起了。
崔兰愔的祖母谭氏的父亲原配娶的是姚家女,只姚家女生儿子没多久就去了,谭老太爷后面又续娶了谭氏的母亲,世人看重原配嫡妻,所以虽然没有血脉关联,谭氏也算姚家的外孙女,要和姚家同辈的男女论表亲的。
那样崔兰愔就要称静妃所出的卫王一声表叔了。
四人里数艾叶脑子转的快,“小姐,能成吗?”
“怎么也要去给卫王请个安。”崔兰愔推开桑枝坐了起来,“没准他老人家瞧着我这个表侄女日子过的窝囊,想拉拔我一把呢?”
艾叶四个都笑了,开始憧憬起来,“到时卫王瞧着小姐知礼,再帮着寻个好人家,小姐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崔兰愔摆摆手,“我都十九了,不上不下的年纪,又是和离的,再找也是给人做填房,纵算不是进门就当娘,逢年过节也要给原配的牌位执妾礼,我气性大,受不来这个。”
“那小姐将来要怎办?”
“自然是守着娘家过了,两个弟弟还能给我脸子看吗?”
四个齐刷刷摇头,崔家大房,小姐说朝东,就没人能朝西。
“那不就得了。”崔兰愔哼笑,“我现在只担心卫王妃不好相处。”
丁香就问,“不知卫王妃是哪家的?”
崔兰愔摇头,“就是不知道才愁,卫王八岁时就奉着陈太后去行宫了,这么些年也没听见他有什么消息传来,要不是这次回来,谁还能记起这么个人呢?更无从关心他娶了哪个了。”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总会想出办法的。”
——
夜色无边,万籁俱寂。
青花松竹梅三足香炉里燃的夕熏,平日最是好眠了,这会儿崔兰愔却觉着有些甜腻熏人。
她伸手给帐幔掀开来,几案上的腊梅已绽出了零星花蕾,在屋角画花卉六方宫灯的映照下别具风姿,点点淡香袭来,中和了帐中的熏香味儿,周围一下清新起来。
白日和艾叶她们说归说,崔兰愔心里却是不落底的。
孟家算得帝心,一般的事儿陛下也乐意给孟家抬抬手。
不然孟怀宗娶了她,给她当摆设一样立在这里,转头迎了平妻在山西双宿双飞,陛下要计较起来,那就是欺君之罪。
卫王跟着陈太后走了这么些年,寻常人家的父子不常见都要减了情分,何况是天家。
若陛下冷待卫王,她就是走通了卫王这里,如孟家这样有实权的也不会放在眼里,什么都改变不了。
要是能借上陈太后的势就好了。
对这位嫡母,陛下从无怠慢,她离开这么些年,逢着年节和她的寿辰,都是亲自挑了礼叫送去。
她要讨了陈太后的好,孟家最会审时度势,到时她提出和离,孟家该会礼送她走,事后也不会有报复之举。
可惜想也是白想,据说陈太后最听不得人提李太后了,估计对卫王这个李太后的亲孙子也就那样了。
她这个卫王的表侄女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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