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泠的背包里有一个很隐秘的夹层,别说是其他什么人,就连一起长大的卫斯诚都不知道夹层的存在。除非要用到,否则一般情况下,玉玦都会放在夹层里贴身背着,许多年也未曾出过意外。
玉玦的主人伸手摸了个空,登时便惊出一身冷汗,但她没有声张,只认认真真把背包、口袋和行李箱都挨个翻了一遍——结果依然是没有。
“怎么了?”凌岓最先察觉到反常,“是有什么东西找不到了吗?”
“嗯,玉玦没了。”姜泠回答得很淡定,就好像不见的并非玉玦,而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啊?”卫斯诚猛地站起来,“这怎么可能?什么时候不见的?在哪发现不见的?有没有可能是姐姐你塞到哪儿自己忘了?”
“就在刚刚,这里,它消失了。”姜泠回答道,“我放东西的地方固定,不可能是忘了放到哪儿。”
“还是再找找吧,实在不行咱调监控看看。”洪钟说完,立即对吃饭的房间展开地毯式搜索,无果。
“应该不会是在飞机上丢的。”凌岓仔细回忆着从北京到禾城的路途,并未发现不妥,“你的背包一直都随身背着,基本没可能在你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拉开包偷东西。从上飞机到这儿,我们一直在一起,没有和可疑的人发生摩擦或者接触。如果包没坏,那也不可能落在回来的车上。”
“对。在进来坐下以后,它还在。”姜泠顺着自己的行动轨迹往下想,“只有一段时间人和包是分开的——刚才火灾,都急着往外跑,东西也没来得及带。”
“那就是有人利用这段时间潜进来偷的?”卫斯诚又摇摇头,“可这个房间是指纹锁啊,只有在这儿吃饭的人才能打开。我们回来的时候,门和门锁都是完好无损上锁的,窗户也没开,外人应该进不来才对。”
“琢磨这些没有用,当务之急是先看看监控吧。”洪钟深知那块玉玦的重要性,故此也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原地转圈。
为了保障食客携带物品的安全,春亭小筑四处都是监控,每隔三天就会有专人对摄像头进行检查,以确保它们不存在故障问题。此外,监控室里六个人轮流当班,时刻盯着用餐点和后厨的安全。
监控室和大厅外面隔着一道防火门;室内安装了全自动烟雾感应喷淋器,如有异常烟雾就会触发自动报警和喷淋系统;门口还放着不同功用的各色灭火器,真要发生火灾,整个监控室几乎是最安全的地方。故此,刚才隔壁的火灾发生时,监控室里当班的人压根没往外跑,他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稳如泰山。[1]
“张哥,刚才有没有什么可疑分子潜入咱这里偷东西?”到了监控屏幕前,卫斯诚开门见山问道。
“绝对没有!”今天的值班组长叫张正,为人踏实负责,自春亭小筑开张以来,他就始终兢兢业业,一点差错都没出过。
“张哥,辛苦你把今天的录像调出来给我们看一下,我这儿丢了点东西,想找找线索。”
张正一听这话赶紧照办,心里却也七上八下打起鼓,生怕是自己疏忽大意错过了进来小偷小摸的贼。
从今早六点小筑营业开始排查,一直看到下午一点,别说吃饭的房间,整个小筑都不曾有任何一个生面孔出现,可疑分子更是无从谈起。玉玦就像自己长了翅膀般无影无踪了。
“我再看一遍。”卫斯诚还是不信世上真有武侠小说里“隔空取物”的事情发生。
看来看去,火灾发生时,走廊里还是一个人都没有。再换到吃饭的房间里,一样没有人出入,恰在此时,凌岓发现了问题。
“稍微往前切一点。”
张正握着鼠标把进度条往前拉了拉,然后听见站在老板身旁的男人说,“你们看,背包被拉开了。”
进度条反复在前后切停,果不其然,上一秒背包的拉链还在右侧,下一秒那拉链就到了左边,只是因为镜头离背包还有段距离,所以拉开的缝隙并不显眼。
“这,是鬼吧?”洪钟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叫人哭笑不得。
“不是鬼,十有**是监控录像被做过手脚。”凌岓回答他。
“那怎么可能!”张正一脸正色道,“我们一直就在这儿守着,不可能被人动手脚!”
“老张别激动,没说是你。”卫斯诚本来是想安抚张正,却无意间瞥见他后面的新面孔迅速低下头,拒绝和人对视的样子。
“这位小兄弟看着挺面生,新来的?”
“嗯。”新面孔声音很小,头都快低到地上去了。
“他叫李元,前几天刚来的。这孩子年纪比较小,人内向,说话声音也小,别说你们了,我有时候坐在他旁边都听不见他说的啥。”
张正平时就是监控室里的老大哥,人好,也经常给别人帮忙。他从卫斯诚的语气中听出些怀疑的意味,赶紧替年轻人说话,“人虽然是腼腆了些,但是工作起来还是很尽责的。本来今天也轮不到他值班,孩子人好,才答应和小王换班的。”
“别紧张,我又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他,看看有没别的线索嘛……”
“我坦白!”——说是内向,实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李元低头站起身,就像一个被当场抓获的嫌疑人。
“坦白…什么?”张正先吃了一惊,生怕李元说是他干的。
“那会儿张哥去上厕所,我闷得慌,就…就…”
“就什么?就潜入房间翻了包里的东西?还是删改了监控记录?”
或许是卫斯诚声音过于洪亮,李元把身体弓起来,像只虾米,声音更弱了,“我就出去抽了根烟。”
“嗨哟,我还以为你要说嘛惊天大秘密呢!”洪钟拍了拍脑袋,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教育他,“年轻人,第一,以后说话声音要大一点,你至少让人能听清你说了个嘛。第二,说话不要大喘气,容易把人急死。”
“那也就是说在那段时间里,监控室没人?”凌岓听明白李元的意思了。
“对…还有一个杨哥,他下午才来,上午就我和张哥俩人在,张哥说出去解个手,我就…”
“那你为嘛不就在这儿抽呢?”
“我怕那个火警会响…”
“监控室里没人,大概持续了多长时间?”姜泠并不责备谁,她只怪自己没把玉玦贴身带着。
“十分钟左右吧…我在旁边那楼道里,也没听见什么动静,谁能想到…”
“你呀!”张正听得窝火,只想劈头盖脸把年轻人一顿臭骂。他忍住一肚子气,对卫斯诚说,“这事儿我也有责任,是我没把工作安排好。您丢的东西不管多少钱,我们都赔。”
“赔?”卫斯诚瞪圆了眼睛,“老张,不是所有东西都能用一个‘赔’字解决的。你们这…”
“算了,他们也不是故意的。”姜泠把自家师弟往后拽了拽,及时打断了后者即将脱口而出的怒火,“真要算起来,还得怪我没把自己东西看好。出了问题就先解决问题吧,现在也不是责怪谁的时候。”
年轻人连声道歉,丢了东西的人却反过来安慰他:“别担心,谁也没想到会出这种问题,不都是你的错。”
李元偷偷看了一眼姜泠,心里十分感激她帮自己解围。
“把这盘带子给我吧,我找朋友试试,看能不能恢复里面的数据。”凌岓就在认真想办法,“那玉玦,会和你有什么特殊感应吗?”
“它现在还没变完整,要说感应到在什么位置,那不可能。但除了我,没人能用得了它。”
“也就是说,这东西在别人手里充其量就是块普通的玉?”洪钟悬着的心总算能放下一点了,虽然有且仅有那么一点。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姜泠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如果没记错的话,师父的笔记里好像有提到过玉玦的来龙去脉。我回去找找,说不定能发现什么好办法。”
“一起走吧,留在这儿意义也不大,也指望不了小偷会给人送回来。”
卫斯诚默默点点头,然后重重拍了拍李元的肩膀,留下一句“好好干吧,下不为例。”
话说自从卫斯诚查到那些一团乱麻的线索后,殷漠此人在他两个徒弟的心里就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自他走后,姜、卫两人除了正常进他的房间打扫之外,从没碰过他的东西。但这次不同,一方面玉玦丢了,去殷漠房间里找线索成为办法之一;另一方面,小老头骗人骗得太多,一朝形象动摇,徒弟们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探寻他失踪的真相和他一直隐藏的秘密。
卫斯诚外出了许久,姜泠自古城以后就没再回过四合院,于是殷漠房间就许久没有得到清理,书架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殷漠什么类型的书都有所涉猎,但还是以史籍和对古代民俗进行研究的书目更多一点。书架的上三层全是史书,有许多书的书脊都被翻得有些松脱,这就不得不让人在翻看它们寻找里面的笔记和夹页时格外小心一点。
细灰扬起,前三层的书中什么也没有。第四层是一些儿童读物,从封皮的颜色来看,应该是书架里最久没有被人翻开的一层书。这些漫画、童话和带有拼音注解的名著读本是殷漠买给两个徒弟的,后来他们长大了,这一层自然也就没有再翻看的必要了。正因如此,姜泠他们也下意识忽略了这一层。
倒数第二层是一个大抽屉,上面挂了一把大铁锁。锁的样式在以前很常见,只是锁芯已经斑驳落了一身锈。
“这锁怎么办?撬开会不会太没礼貌了?”洪钟拉了拉铁锁,左右为难。
“撬吧,大不了给换个新的。”作为调查资料的直接接触人,卫斯诚早就无所顾忌了,什么**不**,在他这里完全不重要。
“交给我吧。”——
凌岓出马,一个顶俩。早在密室就见过的溜门撬锁技艺此刻又“重现江湖”,三下五除二,大铁锁就被他轻松打开了。
“小凌子,你可真是做贼的一把好手啊!”洪钟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抽屉里放着四个大铁盒,上面分别挂着四把和大铁锁样式差不多、个头却小了很多的锁,不必说,它们很快都被“手艺人”撬开了。
铁盒子里是成沓成沓的老照片,有一些是殷漠和别人的合照,有一些则完全不知道是谁。
姜泠在自己负责的盒子里找到了一张合照,上面的女人正是卫斯诚在小筑递过来那张照片上的女人。不同的是,这张照片显然是原片,尽管照片上的四个角已经泛黄蜷起了,可大体上还是被保存得很好。
借着原片,姜泠看得更仔细了,这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女人。她看起来大约四十出头,身材高挑,极有风韵。
拍照片时,女人穿着一件毛领大氅,脚上踩着一双高跟女靴。她的耳下挂着水滴形的耳坠,从照片上的颜色深浅来判断,大约是碧绿色的,而那只挽住殷漠的细腕上还有只贵妃镯,看起来不是寻常人家能戴得起的物件。
照片背后有两行字,两行的笔迹却不同。
第一行字迹的笔锋遒劲有力,一看就出自殷漠之手,上面写着:
“1931年冬,与妹阿欢、儿小雨在南京梧桐照相馆合。”
第二行字迹娟秀小巧,更像是知书达礼的姑娘写下来的话:
“丹心寸意,愁君未知[2]。”
“这是哪个姑娘在写暗恋呢?”
洪钟已经翻完了自己那一箱子老照片,里面什么有关玉玦的线索都没有,他见姜泠对着手上的照片发愣,一凑过来就看见了这句话。
其他两人闻讯而来,也看到了这两句话。
“看样子,这可能是你师父的妹妹和儿子。”凌岓注意到第一行字的称谓,对照片上三人的关系有了个大概了解。
“妹妹?”——
“那个女的挺有气质的,她好像叫大叔‘师哥’……”
在藏寨,沈径霜的一番话突然于脑海中想起,姜泠仔细看了看照片上的人,自言自语道,“难道阿欢是师父的师妹?那她应该也是骨医,或者,和阿诚一样——知道有关于骨医的一些事情才对。”
“你说什么?什么师哥师妹?”凌岓大约猜到了姜泠话中的意思,想要确认,却听见洪钟说:
“这张照片上有你的玉!”
[1]科普一个灭火器知识:红色灭火器一般为干粉灭火器,可适用于固体物质火灾、气体火灾和带电火灾;绿色灭火器为水基型灭火器,可用于固体物质火灾(初起火灾),不适用于带电设备火灾;蓝色灭火器适用于扑灭电器类火灾;黄色灭火器适用于可燃液体火灾【以上仅为资料参考,功用以具体灭火器为准】
[2]出自 隋·无名氏《青溪小姑歌二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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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玉影迷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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