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伙人正巧坐在他们头顶的竹厢房内,虽说是厢房吧,隔音却不太好,于是裴腴和相无津也就听了个七七八八。
说是西面有个村子里的人一夜之间全死光了,殿椿堂的人捉到了一个走火入魔的女修,又给那女修逃了。
有个同行的人怀疑是否有河妖作乱——毕竟那村子偏得很,临着缅苍河的一条细细支流才得以延续下去。
很快就有人说不是,还神神秘秘地说了什么那女修是个丧心病狂,靠吸人精魄来修行妖法啦,那村里的人就是这样死的啦。
不光两人听着觉得扯,雷杰明也极其质疑地喝止了他的胡说八道。
两人总共也就只得到了这些不入流的消息。
“我们去那村子看看?”裴腴提议。
相无津点头。
既然殿椿堂发了悬赏令,没道理什么都藏着掖着,不让大伙知道。
总是能得到什么线索的。
走了一段路后。
“太慢了,”裴腴问,“御剑行么?”
相无津轻轻摇了摇头后,眼睛忽然一亮,挑起一抹笑,朝某处抬了抬下巴,“用不着,呐,在那呢。”
裴腴眯眼看去,那头正驶来一辆很熟悉的马车,云络流苏,绣有精纹,低调又精致的感觉——是梨府的马车。
而且眼前这辆比梨骊先前派给他们乘坐的更为上乘,想必里面坐的不是别人,正是梨骊本人。
梨骊此时应该在鄱阳的,却出现在金沂,这其中说不定有什么事呢。
天下真小啊,随便哪个犄角旮旯里就能蹦出几个老友来。裴腴感慨。
马车行得不快,加之那车夫也是先前的熟人了,两人很快就和车里的梨骊又见面了。
“梨掌门,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不过,你们怎么还没回庐泉?”
“欸……听说最近西村有妖物出没,我们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
梨骊闻言皱眉:“西村?最近不是不太太平么?你们去那做什么?”
裴腴和相无津交换一个眼神。
“我们有个朋友在那,不太放心,我们想着反正也没什么事,就打算去一趟。”
“这样么,不过我还是建议两位不要掺和的好,那地方如今不可谓不凶险。”
“哦?”
“实不相瞒,因为那村子处在鄱阳和金沂的交界处,所以我们派出的人也带来了一些消息。那村子里总共有一百三十一人口,以妇孺居多,全部惨遭毒手,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村里人尸身怪异非常,到现在还不知是何物作乱呢。”
梨骊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你现在是要去那村子么?”裴腴问说。
“不是,我得先去拜访殿椿堂,向管堂主请示一番。”
裴腴点头了然,这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嘛,不打个招呼都说不过去。
“那请不得你捎带我们一程了。”相无津有点没脸没皮的样子。
梨骊还想劝阻他们,但又看见了他们不容置疑的神情后放弃了这个想法,最后只得应下。
估计是以为他们又奔着赏金去的。
她叹一口气,“既然碰上了,我也随你们一起去看看吧,管堂主那边我先前也去请示过一回了,想来是没事的。”
*
“这么说来,你们已经见过管堂主了吗?”
“嗯,就在昨日。”
“管堂主应该是称得上是风度翩翩,有礼有节的君子吧?”梨骊微微笑说。
裴腴想了想,点了下头。
至少,和管艽吟这样的人相处还是比较舒服的。裴腴想。
相无津原本毫无节奏地叩指停了一瞬,看了裴腴一眼。
裴腴对此当然毫无察觉。倒是梨骊看见了,不由得低头露出一个轻笑来。
“管堂主确实待人周到,只是可惜我们没能见到苏夫人,都听人说他们可称得上是一对神仙眷侣。”
梨骊点头,“嗯,他们两人自从结为连理以来一直都琴瑟和鸣,感情好得很。只是略有憾处的是苏夫人近些年的身子每况愈下,管堂主也寻了不少医师,可都不见效。”
大家都知道,这管艽吟的发妻苏知徵出身一般,事实上管艽吟遇见她时虽贵为嫡子,但境地也一般。
苏知徵父母早亡,她唯一一次走运就是在上山采桑叶时偶遇了管艽吟,两人一见倾心,直至后来成为殿椿堂名正言顺的堂主夫人也是一路顺逐的——这还多亏了管艽吟的奔走努力,极力说服族中长辈的同意才得到同意的。
这些就算了,关键是夫君对她还始终爱惜呵护,珍视如一,身边从没有别的女人。总之,是寻常女子羡慕不来的好运气。
“管堂主这一路走来也是极为不易的。母亲在他十几岁时便逝去了,刚刚成年不久,父亲也不幸染上了黄陂城人传来的瘟疫,病疾缠身不久就撒手人寰,把偌大的家业都托付给了他。”梨骊十分感慨,颇有那么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管堂主不是还有一位庶兄么?”裴腴问。
“是有的,只不过当时管堂主尚且年幼,这位兄长便负责近床侍病,不幸也感染了瘟疫,不久也随着父亲去了。”
“这样啊……”
管艽吟都快活成一个孤家寡人了,如果没有苏知徵的话。
要说这管艽吟啊,大家也觉得他气运极好。原先是个没有灵根的不受宠的嫡子,后来忽有一日上山不知遇到了什么机缘,又重新长出了灵根——这可是闻所未闻的奇事啊。
如今两个命运多舛的人相互扶持,走到今天,大家心里只有祝福二字。
除去这些,剩下的也就乏善可陈,没什么值得嚼味的了。
裴腴又绞尽脑汁,扯了些别的话,随意和梨骊谈了起来,好不容易才挨到西村。
*
送走两人后,管艽吟疲惫地按了按鼻梁骨。
一旁的黑衣剑修秦沁始终距离他两步远,出声,“大人,夫人那边刚刚派人来找。”
“知道了,你先去告诉婉婉我等会就来,别让她等急了。”听见熟悉的名字,管艽吟神情忽地柔和,微微笑道。
秦沁按剑的指关节越发白了,垂首低道:“是。”
管艽吟很快就到了枝月院门口,不免想到苏知徵的身体状况还不见好转,一时揪心但还是装作无事的样子,掩去忧心才踏进院子。
“婉婉,我来了。”他掀起里间珠帘轻声说。
苏知徵听见动响,早起身倚在床边等着他来。
旁边的丫鬟缓步退出了房间。
一眼就能看出她面色红润不少,管艽吟的心松了些。
“他们走了?”
“嗯。”
“我都没能去送送人家。”
“得了吧你,人家哪能不知道你的身子骨,快些躺着吧。”
管艽吟边说着便坐在她手边,牵过她的手,皱起了眉说:“手怎么这么凉?”
“被子厚,我热。”苏知徵微撅了唇瓣,委屈巴巴的。
管艽吟立即改口:“我让人换一床又暖又凉的被子来可好?”
此时入春不久,天气微凉,实在谈不上热,苏知徵只是想给自己的贪凉找借口,管艽吟哪能不知道呢。
苏知徵被他逗笑了。
管艽吟眉眼柔和下来,用拇指细细地临摹她指节的轮廓,“婉婉听话,等把身子养好了,我们出去玩好么?”
苏知徵倾身用双臂揽住他的脖颈,轻轻柔柔地应好。
管艽吟心软得不得了,忍不住吻了下她的鬓发。
“别亲了!”苏知徵提高了音量说,在他企图亲第三次的时候。
管艽吟只好放弃了打算。
玩闹了一会,苏知徵慢慢正色道:“我听环儿说外面又出事了是吗?”
管艽吟沉吟半晌道:“嗯……一只小妖而已。”
“什么妖?闹得大家人心惶惶的。”
“唔……像是河妖,大家都还没见过它的真容。”
……
管艽吟出来后,立在门边的秦沁随即跟上,见他心情好,不由多说了一句:“夫人今天看起来倒是比前些日子好得多了。”
管艽吟微微点头没回答,背着手,脚步轻快。
秦沁干笑着退后,却不敢再言语。
“夫人,今日还吃药么?”环儿在管艽吟走后上前询问苏知徵。
吃不吃药向来是苏知徵自己做主的,她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管艽吟也是知道的。
苏知徵摇了摇头。
她现在一闭上眼睛,便能感觉到一股股的热意在浑身游走,有种久违的健快感。
只是不知为何……
她放下手里的书,看向被环儿端出去的,冒着热气的汤药——也许真是这药的功劳也说不定。
这么想着,她又改变了主意,出声说:“环儿,回来。”
环儿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苏知徵怎么变了想法,但也只好端回来给她。
*
一路到了西村,两人结结实实地吃惊了下——原因不是什么别的,就是人也太多了吧。
除殿椿堂的弟子把守着重要现场和尸身停放处外,其余的地方基本都站满了人。
殿椿堂的吸引力不可谓不大。
更莫名其妙地是,这个村子里虽挤满了不属于这的人,鼎沸地忙活着,却是在一个连半点血迹也见不到的凶案所在地上。
每处民居里都装着人,正里里外外地搜查着蛛丝马迹。
既然已经到了地方,两人也不方便和梨骊继续待在一起,道过谢后便寻一处地方去了。
然而在扎堆的人群里挤了一通,别说找线索了,呼吸都成问题。
“晚上再来吧,”相无津扯扯裴腴的袖子,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到时候我们溜进那里头看看。”
相无津往不远处微抬了抬下巴。
裴腴也看了看被“重兵”把守的停尸处,点了点头。
“村子出事是在夜里吧?”
“没错,是夜间。”不然怎么会没有一个活口,也没有求救的痕迹。
裴腴得到肯定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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