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锻炼到现在,元冬承认,她一直在分神。那个被她扔到角落药箱的棕色玻璃瓶好像有什么魔力,一直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路人蓝色的运动水杯像,夜幕下的玻璃窗也像,连地上的人影也莫名其妙变成个玻璃瓶的样子。
宁朝盈现在会在做什么,她忍不住去猜测。
复习,休息,还是和她一样也在运动?但是她身上还有伤,最好不要剧烈活动,以免对肌肉造成二次牵拉伤害。
散漫的思绪像空气中无规则的灰尘颗粒,她看得见,却摸不着,更别提掌控它。
听到私教的问题,元冬勉强收回一部分思绪,闷声道:“没有,动作不难,是我不专心。”
对面的私教停下动作,“练习瑜伽需要专心,我希望你的注意力可以集中在你的肢体和呼吸。”
“呼——”元冬也原地坐下,垂眸道,“我知道,我需要调整一下。”
这位私教和元冬算是相处时间比较久,稍微知道一点元冬的情况,于是主动说:“如果你晚上原本要处理的事情仍然需要你,我不介意把今天当成一次试课。”
“你知道的,我不是在意这个问题。”
“我当然知道,元。”她俏皮地眨了眨眼,“对大多数人来说,一点点意外所得可以让人高兴,虽然你应该是那少部分人中的一位。用古人的话来说,就是不为外物所动。”
元冬摆摆手,“别,我是凡夫俗子。”只是现在有一件事一直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口。
她不得不承认,她一直在担心宁朝盈后背的伤,而看到沈樱枕发来的火锅照片以后,这种担心更甚。
宁朝盈从昨天开始就对受伤部位呈现出漫不经心的态度,她会注意休养吗?
私教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轻笑道:“你看,才没说几句话,你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不介意当你的临时情感垃圾桶,是实验不顺,还是遇到了让你烦心的人?”
“都不是,是我的一个朋友——”对上私教略带戏谑的眼神,她再次强调,“真的是我的一个朋友。”
很老套的开头,来自其余人的事实证明这个朋友大概率就是本人。不知道私教到底信了没,她点头道:“好的,你的朋友。”
“我的,我是说她最近认识的一个小妹妹受伤了,她一直很担心,而且那个小妹妹今天明明伤势没好,却在我朋友问时说已经好了。我,我朋友真的很担心。”
私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担心就去看,哪怕人在国外也可以一个飞机过去,说不定下了飞机可以邀请她共进午餐。除开个别极端情况,比如天灾**,阻止两个人见面的根本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对见面的渴望根本没有言语中那般热切。
既然那么担心,那我建议你,的朋友,现在就去见那个小妹妹。最后我确认一下,小妹妹成年了吧?”
“大学都快毕业了。”
私教是国外留学回来的,对一些观念持更加开放的态度,“成年了担心什么,现在你应该做的,是冲到她的寝室楼下,问她愿不愿意和你共度美好的夜晚。”
对上元冬愤怒的视线,她立刻找补道:“修正,你的朋友。”
“不是,你可能误会了,我跟她不是那种关系。因为她是我带的师妹,万一出事我没法跟两位老师交代的。”元冬有些无语,无法理解这人的脑回路是什么构造。
她的私教显然不想听那么多解释,“现在,下楼开车,不知道怎么走有导航。今天的课免费,你就当我无法容忍一位完全不专心的学生吧。”
元冬看向她,却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能说出来这些已经是她的极限了,那些细碎而零落的担忧也压根说不明白。
“那,再见?”
私教微笑致意,“祝你一切顺利。”
元冬深吸一口气,冲回家中拿上那瓶药酒,然后径直开车去了华医大的主校区。
而陶春语和柳秋玉在结束晚饭一个半小时以后,按习惯出门运动。
柳秋玉记得宁朝盈后背有伤,于是主动开口问道:“小朝盈,我和小语要出门跑步,你校园跑次数够吗,不够的话我俩把你手机带上。”
宁朝盈看着自己超低速度进行的复习计划,觉得有必要出门转换一下心情。
“没事,我跟你们一起吧,正好散散心。”
对上两人不赞同的眼神,她笑道:“到操场了,你们拿我手机冲刺一圈,剩下的距离我慢慢溜达,这样不怕配速不合格,我也不会累到自己。”
见她坚持,柳秋玉也不好勉强,“行吧,你照顾好自己,不舒服随时停止。”
“知道啦,秋秋老大。”
华医大占地面积本就不大,此刻又接近期末,一路上她们碰到不少抱着同样目的出门的人,更有甚者一手拿一个手机,两边口袋里还坠着三四个。
等到了操场,宁朝盈按照约定把手机交给两位室友,让她们先带手机跑一圈,自己则坐到一旁看台高高的石阶上。
随着工业化的进展,近些年华都的星空和她小时候记忆里的样子大相径庭。在自然的黑夜中,人造光源喧宾夺主成为唯一的主角。
宁朝盈还记得小时候去小姥姥家,那里说是华都郊区,其实已经和乡镇差不多了。
小姥姥家的屋顶有一片空地,专门用来秋收时晒玉米和花生。夏天时小姥姥会带着她去房顶上乘凉,她是村里的孩子王,白天带着小伙伴在外野够了,晚上总是很早就困。
那时候她不知道什么是成长和分别,总对小姥姥说,她要把每一个朋友带到这里躺着看星星。
小姥姥在一旁笑着帮她摇蒲扇驱赶蚊虫,慈祥地说:“等你长大把爱人带回来,小姥姥给你们做好吃的。”
她不懂什么是爱人,就问小姥姥。
小姥姥说:“就是你妈妈和妈咪的关系,你们对彼此心生喜欢,也做好了携手一生的准备。”
少年的她嚷嚷着说:“那我有很多爱人,隔壁家的姐姐,前门的妹妹……”
她掰着指头一个个仔细数着,渐渐在小姥姥的笑声中睡去,只记得小姥姥最后一句话是“你还小,等你长大就懂了”。
后来,小姥姥家那块地方拆迁,她却拒绝了妈咪在附近再买个小房子的邀请,和姥爷两个人回到了遥远的故乡。
那里离华都不算近,坐飞机要将近两个小时,但那里有一片不大的菜地和明亮的星星。可惜她近几年事情繁多,只能逢年过节回去多住几天。
宁朝盈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无端想到小时候的事情,她抬头看向已经几乎瞧不见的星子,也许是很久没有这么安静地看星星了。
“元冬——”她默默念着这个名字,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情绪轻易就掀起惊涛骇浪。
离十五还有好久,天上只有一轮弯弯的新月,远不如操场的灯光亮眼,也比记忆中的皎洁月色逊色许多。
月亮还是那个月亮,但她不是小朋友了,曾经的豪言壮志如今只觉得幼稚无比,也许再过几年她回忆这个夜晚,也会觉得今夜的她在无病呻吟。
“回神啦,小朝盈!”柳秋玉拿着手机在她眼前用力晃了晃,“喏,我看配速可以了,就剩不到八百米,你想在这边走走或者回宿舍都行。我和小语想再跑一圈走一圈,要一起吗?”
“好,我溜达一会把公里数刷到,一起回去吧。”宁朝盈接过手机,“谢啦秋秋。”
“不用客气,那一会操场出口见。”柳秋玉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便向着在跑道边等她的陶春语冲过去。
宁朝盈起身加入最外圈的散步大军,耳机里播放着音乐软件随机推荐的外语歌。
运动的确有助于转换心情,快走两圈以后,她身上泛起一层薄薄的汗珠,但心里不愉快的那部分好像遇水即溶,也随着汗液排出体外了。
由于晚饭吃得太早,同另外两人一起走在回去的路上,宁朝盈觉得胃里空空。
她眨了眨眼,嘿嘿一笑,“我亲爱的朋友们,值此良夜,我们何不干点更有意义的事情?”
“嗯哼,比如?”柳秋玉挑眉看她,“宁爱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宁朝盈配合她演戏,拱手行礼道:“启禀陛下,臣闻校东南方有一街,名曰‘小吃街’,此地游人如织,夜间热闹非凡,陛下何不微服私访,让此地百姓同沐陛下恩德。”
柳秋玉看向陶春语,“爱妃以为如何?”
“凭什么她是大臣我是后妃,我要当权臣懂不懂?”
在陶春语不满的嘟囔声中,柳秋玉拍了拍她的手,“你是皇后行不行,你是朕的枕边人,可比大臣什么的亲密多了。”
“这还差不多,咳咳——”陶春语挺直腰背,“臣妾对此地亦略有耳闻,私以为值得一去。”
没给柳秋玉再开口的时间,宁朝盈抢先道:“准奏,摆驾小吃街!”
“不是,小朝盈,我才是皇帝,我还没同意呢!”
宁朝盈摇头晃脑地说:“我不管,少数服从多数,反正小语同意了捏。”
“那可未必哦,朝盈。”陶春语慢条斯理道,“如果秋秋执意反对,我是不会站在你这边的。”
“好啊,你们两个孤立我是不是?我要报复回来……”说着,三人打闹成一团。
校门口,元冬注视着像连体婴儿般凑在一起的三人,握紧了手中的棕色瓶子。
写这章的时候想起了我自己的姥姥,她家在乡下,那时候星星真的很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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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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