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下朝后,按照规定从宫门而出,宫门前两侧都停好了马车,那些马车都是官员自家府上的,洛浔三人站在宫门前,看着慕曜坐马车离去,皆都叹了一口气。
慕曜生性乖戾,性格张扬,他与慕曚一样,都不得慕邺喜爱,常常被人沦为一谈,他母妃乃是齐妃,是当朝张慎将军的胞妹,慕曚的母妃只是一个区区官女子,慕曜的母家自是比他高贵显赫,却因不得宠而与他平起平坐,他才会更加鄙夷厌恶慕曚,觉得他连给自己提鞋都不配。
每每慕曚被慕邺训斥,他心底不知道有多愉悦,事后不免逞个口头之快。
“哎,都是兄弟,虽不是一母同胞,可都是同个父亲,说到底,身上流的都是同一血脉,却也在权利富贵面前,如此令人唏嘘。”林启言,背着手,摇着头,一副看尽人事的老者模样,让洛浔和南宫晟都为之噗嗤一笑,他轻佻眉头,看着他们:“怎么?我说的不对吗,皇子的出身,虽都是皇子,但还是需要母家的势力,才能得到重视,这对于他们来说,不也是不公平的吗?却还要在这不公平的地位上,拜高踩低,虽兄弟之间做不到相互扶持,但也不能如此落井下石啊。”
洛浔不以为然,耸了耸肩,看着慕曜离去的马车,微叹道:“民间但凡有点家业的子弟,他们之间可能都会因为家业而争抢,更合况,皇子们最终的目标都是那把,有着至高无上权利的龙椅,自古夺位之争,哪个不是踩着自己兄弟姐妹的尸骨而上,帝皇家无亲情,你这点,还没有看透吗?”
“我阿爹是当朝宰相,我阿姐是皇后,我也算得上一点皇亲,他们之间明里暗里的,我又怎么会不知道,皇子也罢,只是委屈了小颜儿,她是最受宠的公主,却因这荣宠,被别的姐妹排挤,她母后又不在她的身边,这些年,她过得着实有些孤独。”林启言眼眸微垂,眼底满是心疼,阿姐离世,慕颜自幼在宫中,若无传召,他们也不能时常入内,陪伴她,小小的人儿,须得自己来舒缓心神,自己来承担着悲伤。
洛浔拍了拍林启言的肩膀,将他从伤怀中拉回思绪,她想起慕颜从林府皇后闺阁中拿出的画,画上的一人是师父,那还有一人便是皇后,为什么,师父会与皇后有交集:“启言,我有一事,想要问一问你,是关于…皇后的…”
林启言挑了挑眉,随后一笑:“你想知道阿姐什么事?”
洛浔思索片刻,见四下的人也走了差不多了,便问道:“皇后娘娘生前,可有什么知心好友?”
林启言看着洛浔,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样问,但是洛浔现在已经是慕颜的驸马了,想要知道岳母之事,也是有所合理的,或许也是慕颜想知道的,只是,父亲交代过,阿姐的事情,最好要让人少知,不过…他相信洛浔。
“阿姐生前,有很多好友,但交心的挚友,却只有那么一两个。”
见洛浔与南宫晟一脸认真,他便继续往下说:“一个便是已故的临国王后,慕蓉,是我朝戚老王爷慕楠之女,与圣上是堂兄妹,她与我阿姐,是从小到大的闺中之友,我小时候啊,蓉姐姐,每次来府中,都会带新奇的玩意,好吃的东西给我,她是我觉得除了阿姐以外,是这个世上最温和知礼的人,她与阿姐,并称我朝第一才女呢。”
洛浔的手颤抖着,目光渐渐附上水汽,听着林启言,一字一句都说着母后如何如何,看着他眼里满是崇敬之意,她嘴角不自觉的勾起笑容,在这冰冷的慕王朝,还有人记得她的母后,还能有人不顾忌讳的,如此夸赞她,她很感动。
“那…还有一个人呢?”
那个人,是师父吗?皇后画上那执剑的女子……
“还有一个人啊……”林启言微叹了口气,惋惜道:“那便是为国效忠,战死沙场的,韶卿长公主。”
传闻,韶卿长公主自北镜,遇敌袭,中埋伏,死沙场,皇后思念至极,病人膏肓,几日不得愈,而后,长公主遗体归朝,设灵堂,皇后几度昏厥,终在下葬之日,一同去了。
“既是为国立下赫赫战功的长公主,为何如今再无人提及?宫内,又没有她任何的皇室记档?”洛浔不解,皇室记档里有皇室里所有的宗室子弟记录,不管立下功过,皆都纪录在册,连母后的也都在里面,那为何身为圣上的亲妹妹,却连一字一句都没有,只存在那些市井间的传闻里。
林启言看着洛浔,又看着南宫晟,南宫晟自小跟着韶卿习武,他的武功和兵法都是韶卿所授,洛浔见南宫晟神情低落,他转身看着身后的宫门,神色微怒:“是圣上下的旨,宫内朝中不得提起长公主名讳,若不是长公主年少时便威震四海,名扬天下,只怕时至今日,都已无人记得她。”
那人,身上太过光芒,生与黎明之时,照亮万物,却因万物而落,失去光明,她若为男子,如今这慕王朝应该也是另一番景象,可偏生得女儿身,却最为先皇偏爱,曾几何时,先皇都想破祖制,立她为皇太女,日后承继皇位,奈何压不住朝中迂腐的众多老臣,更何况先皇膝下都还有皇子,他虽宠爱,却也无可奈何,那人继位以后,她为他四处征战,如今的慕王朝,有大半都是她打下来的,自古功高盖主的臣子,都不会有好下场,更何况是曾被议储的她。
洛浔只觉得,长公主死的有些蹊跷,自她从军以来,大小战争,从未有失败过,不知道是不是坊间传说将她神化,但是经常领兵打仗的人,更何况还是威震四海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敌军的计谋,轻易就中计了,若真是这样,那真是太可惜了。
“除了这两位,可有结交过江湖中人?”
林启言摇了摇头,表示并没有:“阿姐一大家闺秀,所结交的人也都是各府千金,以及名学大家,要么就是皇亲子弟,江湖中人的话…我未曾知道,阿姐又不善武艺,从未出过都城,怎会结交呢?”
师父是江湖中人,那画中皇后与她的关系,也更是亲密的好友,除非,是皇后不曾让林启言知道还有师父这一好友的存在,看林启言在那里苦思良久,她也不为难他在想清楚点了,便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二位先行回府吧,我要去雅阁一趟。”
林启言一脸嬉笑: “诶?雅阁内可都是上等的珍藏品,怎么,你是因为前几日去花楼惹恼了颜儿,现在想要买件宝贝去哄一哄她吗?”
洛浔抽了抽嘴角,白了他一眼,就自顾走了:“就你话多,等你成婚了,看你还如何嘚瑟。”
林启言指着洛浔,半天说不出话来,小声度嘟囔了句,竟然这样说…便被南宫晟打断:“好了,那我也先走了。”
“哎你们……”
南宫晟翻身上马,看着洛浔离去的方向,他思虑片刻,便轻夹马腹,跟了上去,前几天洛浔刚遭遇刺杀,那些人是她口中所说的火焰卫,既然火焰卫已经把她当做目标,一次不成还会继续下去,他不放心洛浔一人,但是洛浔支开他们,应该是不想让他们知道她要去做什么,那他就悄悄跟在她身后好了。
五皇子府内,传来阵阵哀嚎,大厅内跪着满地的奴仆,慕曚拿着鞭子,一下一下抽打在他们身上,宣泄着怒气,仆人们只能哭喊着饶命息怒。
“殿下,殿下!您消消气,您打伤几个奴才不要紧,若让圣上知道了,还以为您不满他的处决,而在府内大发脾气呢。”
从门外跑进来的人,看着厅内的情形,顿时上前跪地,阻止着慕曚,慕曚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喘着气,眼里冒着怒火,将跟前的一个人踢倒在地,那人捂着伤处,在地上哀哀叫唤着。
“滚,都给本殿滚!”
慕曚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将茶杯扔了出去,仆人们纷纷都弓着腰,慌忙离去:“慕曜!慕曜,哼,他也就罢了,连慕颜那个驸马,洛浔!也想骑在本殿头上,那些人怎么就没要了她的命!让她在本殿面前逞威风!还害得本殿,失了治京府的臂膀!气煞我也!”
马威从走到跟前,勾着身子,让人又备了一杯茶,放到慕曚的身边:“殿下莫气,左右不过因为圣上和三公主的原因,那洛浔才敢如此,若是让洛浔失了圣上的器重,她便不敢在嚣张了,殿下你想,有这洛浔在,始终是个祸端,也是你成就大业时的一块绊脚石,殿下若觉不快,那我们就踢开她。”
慕曚白了他一眼,但对马戚说的话,也实为贴心,他说的不错,洛浔不容小徐,只是……“洛浔在还未成为慕颜的驸马前,就颇得父皇看重,慕颜得宠,洛浔与她成婚后,成为驸马者,需退出朝堂,如今她不仅没有远离,还有重职在身,可见父皇多么宠信她,你说的轻巧,可有何计?”
“殿下,臣有一堂弟,也在京中,平日里会流连一些风月之处,臣前几日在他口中得知,三公主遇刺那天,白日里,见洛浔一行人,在花楼与太子殿下起了口角,而后动起手来,殿下你想,若是让圣上知道,洛浔娶了自己的掌上明珠,还去寻花问柳,还打了当朝太子,圣上会如何处置?”
慕曚抬头看着他,将茶杯放回一边,发出冷笑:“单凭你堂弟一人所言,不足为证,加上事关太子,父皇未必会信。”
起身在大厅里来回渡步,未了,像是想到什么,大笑起来,心里的气也都疏了大半:“我们得在这个火坑里,再泼一桶油,这火,才能烧的大些,旺些,才能让人烧疼了。”
让人把此事闹大,让城内百姓皆知,父皇想袒护都不能,只有下令重罚,让慕颜因此事蒙羞,抬不起头来,让太子也受到处罚,真是,一石三鸟,快哉快哉。
雅阁内,洛浔从来不从正门进去,只有绕道后面的小巷子里,待看得没人时,轻敲了敲后门,里面的小厮便会传出几声鸟叫,洛浔在回复几声,这便是他们的暗号,里头的小厮见外头的人能接得上,就知道是自家的东家来了,便开了门,在一旁恭候着洛浔进来,等洛浔进来后,他在仔细查看四周,再将后门关紧。
“呦,有阵子没来了,还以为小浔儿你,将我忘了呢。”
楚莲讪笑着,从房门外端着两盘点心进来,在看着小厮,让人在外面候着,将点心放在桌上后,对着洛浔,佯装恼怒,但是还是将那点心,往她跟前放近了些,这些都是洛浔爱吃的点心。
洛浔拈起一块,放入嘴里:“莲姨说笑了…前几日才回来,遇上些事情,今日方才脱身。”
摇了摇蒲扇,脸上有些担忧:“我听说了,你遭遇了火焰卫,怎么样,现在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洛浔点了点头,随后将怀里的一块玉佩拿出来,上面是刻着一朵盛开的莲花,她叹了一口气,楚莲自是知道这莲花的含义,她苦涩笑了笑,这玉佩她从未拿出来过,如今怎么想起来了?
“前几日你可是去了花楼?遇到了什么人,值得你为此大打出手?”
“你见到她…也会惊讶的……”
玉佩上面有了几条明显的裂痕,洛浔在那裂痕处细细摩挲了片刻:“烦请莲姨去查一查,她的底细,按照林启言说的,她是最近才出现在那里的,她与慕旭看起来关系不一般,我想,这件事情后面应该还有什么原因……”
楚莲道了声好,见洛浔如此行事,这人怕是…
“对了楚姨,我有一件事情,想私底下问问你,你别告诉师父……”
当年莲姨家道中落,去临国投奔亲戚的时候,路上遇到了盗匪,父王和母后正好微服出宫,那时身边便跟着师父,虽是父王母后所救,却也是师父出手,莲姨家中世代经营玉器,当年虽然楚家没入,原是因为先家主亡故,被奸人所害,家产也被占为其有,后来是师父暗自前往,将家产夺回的,后来师父就开始组织了暗卫,莲姨有经商的底子在,给暗卫做了很好的掩护,这些年才将这些人,交给了她,那莲姨也是最早认识师父的,早年间的事情莲姨应该是知晓的……
“呦,怎么还有小心思要瞒着你师父了?若是让你师父知道了,看她不罚你?”
“这…左右不过你我二人,好莲姨,我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事关师父,可不得瞒着些嘛……”
楚莲嬉笑着轻挑了挑眉,示意洛浔说下去,洛浔眨了眨眼,一脸卖乖的样子看着她,被洛浔这突然的神情逗笑,也只能依着她了。
洛浔放低了声音,生怕外面的人也听到一般,只不过这件事情,确实不能让别人也知道:“我遇刺的那天,不是和慕颜刚从林府用完膳嘛,在林府的时候,慕颜从皇后闺中寻到了一幅画,那画上,便是皇后与……师父……师父与皇后,是旧友嘛?”
脸上的笑容有片刻僵住,楚莲拿蒲扇拍了拍洛浔的头:“这…我与你师父虽然相识,但是她以前的事情,还有身边有什么好友,我都不甚了解,既然你从画里看出她二人有何关系,何不直接问你师父?”
“师父从未提起过她有什么认识的人,都是突如其来的熟人,在南闵府的时候,我才知道她和北寂山庄也有渊源,我从刚认识师父的时候,就觉得她不简单…如今,更是吃惊了,原来和皇后也有关系。”
楚莲见洛浔陷入苦恼,赶忙说着:“好啦好啦,既然你师父不愿意说,那你也不要想那么多了,先顾眼下的事要紧。”
“……”
是了,眼下,事情是越来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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